第22章 番外之離開之後
“殿下……”車武看着回廊邊仰頭看天的主子,暗嘆一聲後慢慢變得堅定,“殿下,聽屬下一言,走吧,乘着六皇子還未動手,咱們先離開晏陽,日後再徐徐圖……”
“車武,”蒼以勤轉頭一笑,似釋然又似雲淡風輕一般,“你們先行一步,在荊北之地等我,我過陣子就去找你們。”
“殿下!”車武急喊一聲,卻又沒了下文,他本聰敏之人,如何看不出殿下并無離去之心,殿下素來孝順,眼看王上快要不行了,怎麽肯為了自保舍棄這最後盡孝的機會?
“就這樣吧!”蒼以勤垂目擡腳,與車武錯身而過。
他走了,走的悄無聲息,莫說一句道別,恐怕……連想也未曾想到過有個人還對他……
蒼以勤默然緩行,即使十年前看到那個人的妻子,也知道那個人心中惟有那麽一個絕世女子,可他仍舊未改初衷,一如從前般戀慕着那個清俊卓然的人,至今依舊。
蒼以勤眸現哀傷和痛苦,可是,他不僅未曾得到絲毫回應,甚至還……
猶記得八年前六弟在宮門口與他說的那番話,深深地刺穿了他的心。
“三哥,你以為本來不過是給你當靶子的我,如何會有今日的轉變?”六弟從容含笑,不帶半分惡意地說,“兩年前我府上新來了個幕僚,能有今日全拜此人謀劃得當,此人三哥也是識得的,就是曾客居三哥府上的胤公子。”
蒼以勤下意識按在痙攣抽搐的心髒處,差一點因為這段記憶窒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思卿本是多智之人,只是一心置身事外,可誰能告訴他,為何……為何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他傾慕的人,怎會明知六弟與他争鬥已久,還幫着六弟将他步步推向失敗?
蒼以勤痛苦的不是大勢已去,不是只能避走他方,而是他愛的人,為何站在了與他相對的立場,一點點推他走到了這一步!
數日前,他又一次見到了六弟,但那不是即将成功的六弟,沒有意氣紛發,沒有志得意滿,只有黯然傷神,只有和他一樣的憔悴思念。
他們各自帶着重重護衛,一起到酒樓買醉,那時他才知道,思卿已經走了,徹底地離開了莘瀾大陸!
“三哥,她是那麽耀眼,十年……我明明與她同在一府十年,可她走的時候,竟連招呼都沒打一聲,若非我警醒了追去,根本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六弟罕見地灌酒,邊灌邊笑,最後居然涕淚交加,痛哭不已。
“三哥,我們都喜歡上了一個永遠不可能得到的人,”六弟舉杯與我相碰,“錯了,就連親近一些都不得!”
六弟身邊的護衛均嘆氣搖頭,沉默着扶住六弟,照顧着酒醉的他。
蒼以勤那時才知,六弟喜歡的,竟是思卿的妻子,那個……如神似仙的絕世女子。不過細細想來也是,但凡莘瀾大陸的男子,又有哪個能不為之失神?若是他沒有先遇到思卿,怕也……
推開書房的門走進去,蒼以勤終于能将內心的痛掩藏起來,他走到書架邊轉動擺在上面的一個銅獸,機關啓動的聲音伴随着書架的移動傳來,片刻後一道暗門出現在眼前,他深吸口氣踏入了其中。
蕭之軒的死,的确為荊國帶來了些好處,父王當年派人經過不斷的探查,徹底弄清楚了原來大蕭留下的地道密室,也是六弟逐漸在荊國舉足輕重之後,他才知道父王待他之心。
密道曲折多變,由于修砌得平整,所以蒼以勤走得并不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蒼以勤小心地敲響了一面石壁,輕重不一、間隔不一的三四聲後,石壁轟然而動,露出的正是荊國王的寝宮。
“可是……咳咳……勤兒?”蒼老而虛弱的嗓音,帶着期盼和欣喜。
蒼以勤閃身出去,淚光浮動地跪倒在離密道口不遠的床前:“父王,是我……”六弟雖未封鎖王宮,不許衆人探望,可卻已完全掌控了王宮的守衛,他只能如此來看望年邁的父王。
“勤兒……”荊國王匆忙抓住床邊人的手,“勤兒快走,走得遠遠的,老六怕是……咳咳,寡人沒幾天了,勤兒萬不可……”
蒼以勤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十年來六弟的地位已不可動搖,朝中許多臣子均敬重他、佩服他,荊國各地百姓也愛戴他、擁護他,比之父王,六弟才更像是那個君臨天下之人。
蒼以勤恨嗎?恨,當年就是六弟帶走了思卿,這十年來也是六弟對他步步緊逼,可是他不能否認,六弟提出了很多利國利民之策,讓荊國越發富強繁榮,遠遠超過了其他國家。
“勤兒,老六魔怔了,竟連青靈玉都盜了出去,寡人怎能将荊國托付于一個賊子之手,勤兒,你要走,他日積蓄力量,奪回……咳咳……”荊國王哆嗦着唇,氣怒交加而急切匆忙地道。
“奪回什麽?”殿門口突來一句反問,蒼以勤一驚,轉頭就看到泰然走來的蒼以鴻,他的六弟。
“三哥,”蒼以鴻行了兄弟之禮,而後撩衣跪在了他旁邊,嗓音沉穩地道,“父王,兒子所為都是為了荊國,為了蒼氏天下,您可知青靈玉換來的,是十年來我荊國的逐漸富強,區區一塊養身石頭,能做此交換,兒子覺得很值。”
“六弟,你……”蒼以勤震驚地偏頭,這麽說父王說的是真的?六弟盜了青靈玉?
“放肆!你個逆子!!”荊國王暴怒而起,抓起枕邊的東西就砸,藥碗碎在蒼以鴻膝前,藥汁順着那張俊臉滴下,混着額頭的血跡。
蒼以勤見此一怔,旋即掏出帕子遞了過去,這個弟弟自幼聰慧,在他們兄弟中一直是焦點,其實如今這局面,他細細想來也是應該,但……
“父王,您何曾平等看待過我們兄弟?”蒼以鴻面露苦澀不忿,“胤公子教我帝王之道,說永遠要将您先當作君,而後才是父,是,兒子心存大志,向往着王位,可是這十年來兒子所作所為,何曾有半點謀逆不臣之處?就因為三哥是嫡出,就因為他的母親早逝,所以您偏愛他,無條件信任他,連寝宮密道都告知于他,那兒臣四處為您求醫問藥,彈壓心思浮動的朝臣,您就看不到了嗎?”
蒼以勤默然無語,他沒有任何立場說話,六弟所為他是知道的,荊國人都知道,可唯獨父王不願知道。
“勤兒……寡人的勤兒……”荊國王抖動嘴唇,忽地瞪眼道,“你要殺了寡人的勤兒,寡人怎能容你?”
蒼以鴻目現悲涼委屈,片刻後眼中劃過失望,變成了漠然幽深:“兒子何時要殺三哥?父王未免疑心太重了,您最是心疼三哥,兒子怎會枉顧您的意思?”
蒼以勤看着身邊的弟弟叩首起身,淡淡地俯視他道:“父王既然想見三哥,那我就不多事了。”
腳步聲遠去,蒼以鴻離開了。可那一瞬間,蒼以勤竟覺得,父王怕是真的失去了一個好兒子。
安撫病重的荊國王後,蒼以勤沒再走密道,而是坦然出了正門,果然,已經處理完傷口的蒼以鴻等在外面。
“三哥,”點頭颔首後,蒼以鴻口吻平淡地道,“三哥想要什麽,除了王位,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你是父王最鐘愛的兒子,避走他鄉實在不妥。”
蒼以勤有剎那的無措,他無法确定眼前這個弟弟的意圖,是真心還是假意……又或者……
“放心,我沒有殘殺兄弟的念頭,也不會那樣做,”蒼以鴻言談自如,“胤公子說過,殺兄弟是最笨的做法,實為損人不利己之策。”
蒼以勤張口欲言,卻還是沒有開口,他想問更多有關于那個人的事,又不知該如何去問。
“三哥若有興趣,”蒼以鴻慢慢道,唇邊露出一絲笑,“不妨與我一起把胤公子留下的事做完。”
“何事?”蒼以勤眸光一閃,終究還是動心了。
蒼以鴻擡手劃過天空,答得自信傲然:“天下!”
蒼以勤順勢看向天空,良久嘆息着道:“好。”
史載大蕭覆滅後,經過了百年之久的戰亂,後由原大蕭名将蒼氏後人所建的荊國陸續完成統一大業,而當時的荊國王正是年逾花甲的蒼以鴻,其兄蒼以勤與他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共同統一了天下。
莘瀾統一于荊國三年,蒼以鴻病逝,其子蒼待卿即位,同年,蒼以勤亦逝。
據說蒼以鴻所葬之地有一個奇怪紋路的圓形圖案,而他在世時更是每年必來此處小住,為此還專門修建了一座行宮,他的書房和寝宮,更是常年挂着一幅神女圖,圖上人衣袂飄飛、絕世傾城,然莘瀾大陸從未聽聞過有這樣一個女子。
而蒼以鴻之兄蒼以勤,也與他有個相同的習慣,書房和卧室中同樣挂着一幅畫像,只是畫中乃是一位男子,年約弱冠,清俊卓然,傳聞那是蒼以勤深愛之人……只是卻無人聽聞過這樣一個男子。
卷二 回歸大清之地宮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