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人谷谷主朱瑾瑜是最後一個到的,剛一到就和地明王雪楓打了一架。

美人谷裏出美人,這是全江湖的共識。而且這美人還是要命的美人。而美人谷谷主的美貌更是驚世駭俗,只可惜那原本完美的面容被一道劃過左臉的刀疤破壞,卻依然遮掩不了對方魔性的美麗。

一身孔雀藍華袍,坐在四面垂挂着碧紗的座椅上,由四名面紗遮臉的門徒擡着淩空而至,後面随行的門徒也都是統一裝扮,但是露出來的眼睛一雙比一雙勾魂。

可惜朱瑾瑜剛剛到了沒一個時辰,就因為調戲他們燭龍教夏護法而和地明王杠上了。

“姓朱的!我今天要是沒削了你!我他爹跟你姓!!”雪楓極其破壞形象地破口大罵,看得在場教衆都呆了。

他們那一向魅惑溫柔的地明王呢?被附身了吧這是……

朱瑾瑜一甩長鞭,嗤笑道,“那我就收下了,乖兒子!”

雪楓被氣得真氣暴漲,原本飄逸的水袖上攜帶了熾熱到幾近燃燒的內力向着朱瑾瑜迎頭壓下,白練在長空中如虹般招展,若不是面對他的敵人,會以為這是行雲流水的舞蹈。朱瑾瑜手中青蛇鞭也如靈蛇般抖動起來,一鞭劃過便是烈風凜凜,巧妙地撥開襲來的勁力,盤繞着白練迅速游向雪楓,雪楓向後仰倒避過那毒蛇的噬咬,同時順着鞭子的去勢擡起一腳,令得鞭子在腳腕上環了半圈,然後猛然一踏将它踩住,制住朱瑾瑜的攻勢。緊接着在原地一旋,兩道長練交互着甩出。朱瑾瑜面對猛烈的攻勢不退反進,一個旋身從兩道長練中間微薄的縫隙栖身而上,雪楓足尖點地向後退開,朱瑾瑜則借此機會反攻上來,兩人就這樣打到不可開交,游鞭和長袖交互舞動,仿若一場華美的雙人舞,只可惜那兩股雄厚的內力每一次對撞,都會撞出強烈的氣流,對周圍的建築房屋造成嚴重的破壞。

栖雲子看得心疼到吐血,另三個門派的人在一旁看熱鬧,沒人敢上去制止。

畢竟這兩個絕世高手的比試,貿然插手只怕小命不保。

夏護法也急得不行。這兩個人也太胡鬧了,一見面就開始打,也不看看地方。他趕緊派了人去找教主來。現在這情勢,也只有左擎蒼能鎮住了。

教主趕到現場時,倆人已經從收雲塔下打到塔頂又打了下來,連帶着轟塌了附近一座小閣。

左擎蒼見狀,知道這會兒喊也沒人聽得見他說什麽,于是抽出海牙刀,一招天玄刀訣第三式就上了手。雲團翻湧之間,巨大的青碧刀光從天而降,宛若雷霆萬鈞的撼天雷向着打鬥正酣的兩人劈了過去。這咆哮可怕的力量存在感太強,那兩人縱使抖得再你死我活也忽視不了,趕忙身形一轉,避向兩邊。驚呼聲中,那刀光轟然落地,在地上劈開一道三尺深數丈長的裂痕,煙塵飛散,塵沙蒙住衆人視線。

戰局被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中斷,雪楓忿忿地收了長袖,輕盈躍起落到左擎蒼面前,“見過教主。”

朱瑾瑜則依舊站起收雲塔第二層的欄杆上,一甩闊袖,笑得華麗,“原來是左教主。還是這麽玉樹臨風啊,看得小生真是心潮澎湃。”

雪楓以袖掩唇輕笑起來,笑聲裏充斥着輕蔑,“朱瑾瑜你色膽包天了,連我們教主都敢招惹?是不是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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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瑜雙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歪着頭看着雪楓,“乖兒子,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哦。”

“你再說一遍?!”雪楓挽起袖子就要再次沖上去,被左擎蒼一手攔住。

“別鬧了,還嫌不夠丢臉?”左擎蒼低斥地明王,然後眼神轉過去看向朱瑾瑜,“谷主,請下來說話。”

朱瑾瑜一向是給帥哥面子的,大方一笑,便如驚鴻一般飛了下來,落到教主面前。

“既然谷主也到了,不如現在就進收雲塔商量正事吧?”左擎蒼直奔主題地說道。

朱瑾瑜說,“好啊,我沒意見。”然後眼神掃向站在一邊的夏護法,明目張膽地飛了個媚眼過去,“小高,我等會兒再去和你聊天。”

雪楓都要氣炸了,夏護法見狀,趕緊暗暗拉了下雪楓的手臂,有禮貌地回道,“謝谷主挂懷,只是在下一會兒還有要事,恐怕不能相陪了。”

朱瑾瑜仍然大方而華麗地笑着,“沒事,我等你有空再說。”說完,還挑釁地看了雪楓一眼。

若不是高陽及時握住了雪楓的手,加上大事在前不能耽誤,就算是教主攔他他也得先扇那賤人一巴掌。

左擎蒼向着朱瑾瑜伸出手,“請。”

收雲塔的第一層便是收雲殿,圓形的結構,由一圈雕刻着流雲圖樣的巨柱撐起。大殿中央的地面上有用墨玉和羊脂玉鋪成的陰陽魚,從塔頂垂直照下來的一束陽光正好落在這陰陽魚的中心。

圓形的陰陽魚圖案周圍,擺了五張玉椅,椅子之間用古樸的檀木桌隔開,上奉一琉璃杯,杯中有茶。

左擎蒼、七殺道道主駱弘義、毒門門主和嵩、美人谷谷主朱瑾瑜以及雪山派副座季同依次而坐。雪楓則默默站到左擎蒼身後。這五大邪派分居東西南北中五方:七殺道居東,雪山派居西,美人谷居南,燭龍教居北,而中正的便是毒門。五邪之間多多少少有過聯系,只是多半逢場作戲,并無深厚情誼。

此回剛一落座,季同便面帶傲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左教主這次把大家夥都找來,是要幹什麽呀?”

語氣裏帶着幾分刺。

昨日打傷對方手腕的時候,左擎蒼就知道和雪山派的盟約基本不用指望了。畢竟對方本來就沒有誠意,只派了個副座,這對于他甚至是其他門派都算得上侮辱。而他又因為唐煜出手傷人,梁子算是結下了。

左擎蒼環視四周,暗自揣測這次會面的結果。

駱弘義與他交情不錯,對于結盟的問題應該不會有什麽意見。美人谷嘛……因為夏護法在,加上朱瑾瑜是個有遠見的人,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現在只剩下一個毒門門主和嵩是個變數。

如果和嵩同意結盟,那麽迫于四方壓力,雪山派不得不從。如果和嵩不同意,那麽三對二,這盟約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況且美人谷遠居南方,若是真有個什麽萬一,遠水難救近火。而那兩派若是火上澆油,這變數就更多了。

思緒在腦中轉了一圈,左擎蒼朗聲說道,“此次邀請諸位前來,是要商讨一件對于諸位都十分有利的提議。”

“呵呵,教主這話說得真是動聽,只是不知到底是對我們有利,還是對你燭龍教有利啊?”

駱弘義一拍桌子,力大如牛的他差點把桌子拍散架了,“姓季的,你煩不煩,人家說一句你頂兩句,這會還開不開了?”

季同冷笑一聲,不再言語。

剛一開始就這麽針鋒相對,朱瑾瑜看着,輕笑起來。

而一直默不作聲的和嵩,年逾古稀的面容上縱橫虬結着皺紋,透着幾分行将就木的枯朽。他捋着雪白卻并不順滑的胡須,眼睛半垂着,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外界的紛亂。

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名大約二十出頭的青年,面容十分清秀,雙眼中有着波瀾不驚的沉靜,一身藍衣,恰到好處地襯托出他古雅的氣質。

左擎蒼等到衆人都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多少年來,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一直壓制我們。在座衆人都有與正派首座相當的實力,門中弟子也絕不遜于那些正派弟子,卻只能偏安一隅,諸位可知是為何?”

和嵩這才緩緩地出了一聲,“願聞其詳。”

“正道之人雖然虛僞,但是他們由道義維持的盟約卻是堅不可摧。一方登高一呼,四方皆應。而我們卻是四分五裂,孤掌難鳴。試問諸位再強,頂得過他正道七八個門派的圍攻麽?”

“所以……”朱瑾瑜忽然說道,“左教主也想學那幫僞君子結個盟?”

左擎蒼看向他,也不反駁,只是微微颔首,“不錯。”

“哈哈哈……”季同忽然大笑起來。

左擎蒼微微皺眉。

“哈哈哈,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好笑的謊言啊。”季同語氣尖酸至極,“左教主把正道那點巧言令色的本事倒是全都學會了。說得好像是為我們大家着想,可實際上現在惹毛了正道的是誰?還不就是你燭龍教?你想拉着我們大家幫你墊背,淌這趟渾水?”

左擎蒼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自以為沒有惹到正道,可惜在他們眼裏,雪山派跟燭龍教又有什麽區別?”

“哼,我雪山派深居未西山中,他正派為什麽要來找我們的麻煩?”

“雪山派控制着未西山方圓五百裏的地界,境內所有居民要向你們上貢。而正道的驚鴻居據本座所知裏你們的地界并不遠,對于你們的行徑已經非常不滿。”

“笑話,小小驚鴻居,能掀起什麽波瀾?”

“閣下這樣說可就錯了。”雪楓忽然開口道,“驚鴻居是沒有什麽,可是他們的大公子跟瑤山派掌門已經定了親,焉知瑤山派不會插手呢?”

季同不屑一笑,“影子都還沒有的事,不必要燭龍教來替我們杞人憂天。”

“既如此,雪山派看來是不同意了。”左擎蒼轉向駱弘義,“道主,你意下如何?”

駱弘義一擺手,“我認為左教主說得有理,我們七殺道結!”

左擎蒼颔首,“多謝。”然後轉向朱瑾瑜,“谷主的意見呢?”

朱瑾瑜托着自己的臉頰,彎起明麗的眼角,“看在教主長得帥,高陽(夏護法)又是你們的人的份上,親家的帳我怎麽能不買?”

“誰是你親家!”雪楓怒。

左擎蒼大聲咳了一下,雪楓這才勉強忍住怒氣。

左擎蒼轉向從剛才開始一直沒表态的和嵩面前,問道,“嵩老的意見如何?”

和嵩仍然半閉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樣。

駱弘義等得不耐煩,“和老頭,別再裝神弄鬼的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和嵩終于睜開眼睛,雖然上了年紀,聲音卻洪亮依舊,“左教主說得話,的确有道理。”

左擎蒼說,“這麽說毒門同意結盟了?”

“燭龍教與毒門相去不遠,我毒門除了結盟之外,還另有一項提議,會使你我之間的盟約更加牢固。”

左擎蒼挑眉,“哦?洗耳恭聽。”

和嵩微微側頭,他身後的年輕男子便上前一步,和嵩扶着那男子的手臂說道,“這是我的孫兒,和遠舟。”

左擎蒼微微一怔,不明白和嵩把他孫子拉出來做什麽。

和嵩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眼睛中流瀉出幾分慈愛,“不知左教主認為我這孫兒如何?”

左擎蒼上下打量了一下這青年,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如實回答,“沉靜似水,深而不漏,不可限量。”

和嵩面上現出幾分驕傲,幹涸的嘴唇上提,露出了第一個笑容,“聽聞左教主還未婚配,不知我這孫兒能否入得了教主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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