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頭查看奏折而晃晃蕩蕩。

這樣華麗的疲累的服飾,她穿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就在這整個王宮最威嚴的地方,靜靜的留下。連紅漆柱子上的龍都瞪大了眼睛恐吓着所有人,她也更加的讓人尊敬。

“給王上請安。”宮女們齊聲說道,齊齊的女子聲音猶如珍珠翡翠的碰撞,清脆悅耳。

他急匆匆的踏進去,光是束起的發冠有些歪,便能看出急促。

批閱奏折的魏冉聽的聲音,擡起頭來,眉頭一皺,開口便訓斥:“大王慌慌張張,哪裏有一國之君的樣子?”

禮王有些窘迫,每次就算是在氣勢洶洶,面對對方的時候,對方總能用風輕雲淡将自己擊破。他走了過去,任用宮女過來幫自己理正發冠,努力做出一副冷漠的樣子:“我聽說,趙國要與我國達成和盟,此事是大事,故而過來一問。”

魏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看着奏折:“這件事情我與韓丞相已經商議好了,和盟有利無害,又是趙國主動提出來的,于情于理不該拒絕。”

這樣的事兒,居然沒人和自己商議。他握着的拳頭越發的緊兒,咯吱咯吱響,只覺得屈辱,不甘心道:“一國結盟,不是小事兒,怎麽能私下商議?”

魏冉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大王,所有的決定不是私下決定,難道還真的是在廳堂上議論後得到的結果麽?”

那是走樣子給別人看,自己私下要有主意的。

禮王臉一紅,是着急反駁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了。他只覺得無地自容,甩手便要離開。

“等等。”

禮王停住了腳步,卻像是在賭氣一樣的不肯回頭,筆直挺得筆直,很倔強呢。

魏冉将人叫住了,指了指旁邊桌子上的糕點,道:“叫宮女将這個給你端去吧,我記得你最喜歡吃蜜棗糖糕了,只是最近怎麽不叫禦廚房做了?”

他撇了撇嘴,雖然有些心動,但還是脫口而出:“甜食太幼稚,小時候吃一吃還行。”

從前年幼的時候最喜歡這樣的零食,只可惜魏冉管他的嚴,在好吃的東西吃了三塊就不許在吃。

他小時候難過過,長大了明白這是自制力的一種體現,同樣也是因為喜好一旦暴露,就會惹來很多危險。

魏冉眼睛一瞪:“你吃不吃?”吃個東西哪來那麽多廢話?

禮王心裏忽然有些高興,卻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長輩賜,不敢辭,長姐給的,我當然只能收着。”招了招手叫宮女給自己端走,放到自己宮殿當中。

魏冉斜睨了他一眼:“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也沒吃太多,省着牙疼。”

禮王仔細想了想,好像是因為自己愛吃甜食的緣故,似乎牙疼的厲害過。再去摸一摸自己的臉頰,那顆牙已經随着換牙而脫離,昔日的疼痛深深的遠離,沒了蹤影。

原來歲月真的能撫平一切。

“長姐似乎已經二十三歲了,尋常女子都嫁人了,姐姐心中可有能托付的棟梁之才?”他試探性的問。

魏冉頭也不擡:“有時間想這種蠢事,不如好好讀書。”

禮王挺高興,轉身回了自己宮殿。

空蕩蕩的大殿沒有人氣,就算是兩邊都是宮女太監,可是沒有人和他說話,跟木頭樁子似的。

唯一有人氣的可能救只是這盤糕點。

他想吃,想看,但卻怕被人發現,在有人的時候不屑一顧,等着宮女們都退下了,他看着一盤沒動過的蜜棗糖糕忽然口水大動,拿起來吃了一大口。

甜絲絲的味道在口裏劃開,甜得嗆鼻又美好,真的讓人喜歡。

但是禮王沒多吃,只吃了兩個解解饞,然後看着青瓷的盤子,揮手打翻在地,“噼裏啪啦”的聲響真是讓人痛快極了。

這樣,就沒人知道自己吃過了,好像能以此掩蓋一切的尴尬。那摔在地面上的碎片會被清理掉,那要是摔碎的心呢?

還能修補麽?

誰又會知道呢?

014記憶中的火

一場又一場的大雪,能夠将一切污穢都遮蓋在潔白之下,仿佛天地都幹淨了,但那注定是短暫的。

這一年的除夕,雪反而不下,等着出了正月,一月裏的時候天氣就漸漸暖了起來,樹梢上的積雪也開始融化,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滿是泥濘。

逍遙身披淺藍色的大氅,絨毛成團圍繞在脖頸處,沒透進來一絲的風,很是暖和。他繞盤腿在廊下,靠着椅背,旁邊放着一盞小桌子,卻是少了些東西,看着雪面,平生感慨:“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要離穿的則是要單薄一些,黑色的勁裝萬年不變,變成了錦緞所制,棉衣要更加的暖和一些。此時低着頭,自顧自的玩着連城送來的布老虎,做的還挺精致,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已經不下雪了。”

也就是說,這是不合時節的感嘆。不合時節的東西總是透着幾分可笑。

他也并不惱怒,只是意味深長的說:“雪在你眼中,在我心裏。”

文人雅士似乎總是喜歡說些意猶未盡,又欲說還羞的話。要離眨着漆黑的眼睛,笑了笑:“我心中四季如春。”

逍遙發現自家女孩嘴皮子伶俐了不少,伸長手過去用力的揉了揉對方的頭,以武力鎮壓,“明媚的陽光春日,和大雪紛飛的冬天,都是風景。”

“只是你與我的風景不同?”要離歪着頭反問。

逍遙本不是這個意思,仔細想想,這句話卻很有意思。于是笑着收回了手,靜靜眺望着院子裏的樹木。每個人生來就是不同的樹木,開什麽樣的花,結什麽樣的果,所看見的風雨自然也不相同。

他喜歡将人比作樹,因為一場大火能燃燒一切。

她總是不明白逍遙在想些什麽,就像是不明白兩個人的世界裏,為什麽是兩種風景。

但這種問題是不需要問出來的,只因為魚兒一般的注意力,只有七秒,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抛之腦後即可。

這就是要離的秉性。

風輕雲淡,噠噠的雪水落地聲音異常清晰,宛如樂師譜曲出來的動人音調。

“你在看什麽?”

有人問出了疑問,卻不是要離,而是緩緩走來的連城。那人總遠處走來,身穿黑色的大氅,腳下踩着黑靴,身材高挑,那臉上永遠都是嚴肅的神色,一雙眼睛明亮的氣勢逼人,光是看人的時候,就有種什麽都能看破的感覺。

雖然是朋友,但是兩人的性情卻是截然相反。

連城永遠是一副莊嚴肅穆的樣子。

相比之下,逍遙則是要懶懶散散的多,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眺望:“大地被冰雪覆蓋,萬物冰凍,這才知道松柏是如何的繁茂蒼郁。”

美麗果然是需要對比。

要離捏着布老虎,突然說:“文人最喜歡歌頌的不是冬天的梅花麽?”

梅花美麗,喜愛的人就更多,可見萬物都逃不過一張臉。

“可這也沒有梅花呀。”逍遙有些萎靡的補充一句:“也沒有酒。”

因為前些天的大醉一場,躺在雪地裏險些被凍死,連城已經徹底斷了他的酒,要叫人長記性。

連城居高臨下看着人:“有個地方有酒也有梅花。”

逍遙譏笑一聲:“毒酒也是酒,還是王上的恩賜呢,也沒見誰争搶着想要。”頓了頓,逗着要離:“抹了毒的糖人你吃麽?”

要離猶豫了,半響說:“要是我快死了就吃。”

當初跟着父親很窮的時候,說不定有人給她有毒的糖,也會吃呢?人窮肚子餓,命也賤。

逍遙有些牙疼,自己女娃娃真是不按道理出牌。

“別在那岔開話題,說不陰不陽的話,魏禮王已經召見你了,逃不掉的。”連城心平氣和的說:“太陽剛升到正中,同時就開始西斜了;一件東西剛生下來,同時又走向死亡了。你每天都在靠近死亡,所以不必怕死。”

這話說的就像是見了禮王就會被殺死一樣,逍遙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翻了個白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明知道有危險還讓我去,至交好友的感情真的像絹花,永不凋謝,也抵不過很假。”

連城真的是有些無奈,人人都想當官入政,偏偏有人明明有才能有機會卻棄之如敝屣。只得一字一句的說:“獨善其身者,難成大事。人活着又怎能草草度過一生呢?你有本事,難道真的要讓滿腔才學被擱淺,成為無用麽?”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無用之用,方為大用。”逍遙覺得連城太功利心了,嘆了口氣:“我所追求的,與你所追求的并不相同。山裏的猴子覺得母猴子長得美,要我娶回來當老婆,我會同意麽?”

連城默然。你才是野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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