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箭 好男人,真身份

“小心!”

随着一道厲喝,得勝鈎上銀槍出鞘,猛地橫在江硯祈腦後,只聽一聲悶響,暗箭撞上銀槍,被折成兩半。

江硯祈睫毛微顫,安撫的手落在蠢蠢欲動的翠花頭上。

郁臨淵橫槍,渾身緊繃,喝道:“小人膽敢偷襲,滾出來!”

話音落,數十個黑衣人自東南高牆躍出,四人成隊,揮刀砍向郁臨淵座下戰馬前蹄;四人滾地分散,聚攏,其中兩人成功繞到江硯祈前方,揮刀砍來;東南方暗箭疾出,直奔兩人命脈!

四面危急之時,郁臨淵勒緊缰繩,戰馬擡起前蹄躲開這一擊,同時他後背猛倒,将“愣”在馬上的江硯祈撞翻下馬,又一個滾轉挑開了砍來的刀,銀槍帶虎嘯之勢猛地捅入一人心髒。

郁臨淵低喝一聲,手腕一轉,槍刃竟往前延伸一個手臂的距離,後面兩個黑衣人防不勝防,當場丢了性命。

“別殺我!”江硯祈哀嚎落地,順勢一滾,極為精準地躲過一刀和疾射而來的暗箭,趁着郁臨淵挑槍救援的那一剎那,他從懷中摸出一只黑色的哨子——

同時,翠花被他拍了屁股,揚起馬蹄往前一沖,躲過了一箭。

“他要傳聲!”

東南方向,黑衣人放下弓箭,氣急地啐了一聲。郡王府離此地不遠,他可不敢有絲毫的冒險,只得低聲喝道:“撤!”

遠處哨聲一響。

江硯祈沒傳聲,在地上打了個滾,滾到郁臨淵面前,猛地起身抱住了後者的小腿,嗚咽道:“臨淵,如果不是你,我今日就要死在這兒了!何來天大的仇怨啊?何故要殺我,何故如此,何至于此啊!”

作為今日偷窺過纨绔小郡王江硯祈在馬場上的風姿并暗自折服于其精湛馬術之下的一員,郁臨淵此時由衷地覺得江小郡王的确是被世人低看甚多——小郡王不僅馬術好,演技更是精湛,若願意讓人在俊俏的臉蛋上勾勒一番,想必可以立馬登臺唱喏,跻身當世戲園大家。

屆時莫說他這等沒見過世面的凡夫俗子,想必連天地鬼神也要拜服!

他也是将門出身,作為赫赫有名的煊雲軍鐵騎營正将軍之子,他從不擺譜,甚至十分謙遜,立志要從将門前輩、平輩們身上學到所有的優點。因此,他立刻半蹲下去,一手握住江硯祈顫抖孱弱的肩膀,一手把住他搖搖晃晃的腦袋,沉聲道:“小郡王莫怕,有我在,旁人不敢欺你!”

街角處傳來一道比方才更為明顯的呼吸聲,江硯祈眼神輕動,再擡起眼已然是哭得花枝爛顫,他委屈又無奈地倒在郁臨淵肩上,感動得無法自拔——

“臨淵,你真是個好男人,真可靠,我信你!”

郁臨淵覺得渾身上下寒毛直豎,他放在江硯祈頭上的手已經僵成了肉碳,好半晌才憋出一個“嗯”字。

與此同時,街角處劃過一道蓮花暗紋衣擺。寬闊的街道終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呼吸。

***

黑衣人動作極快地回了府,一人正在院中等待,聞聲立馬轉頭,沒等這人開口,黑衣人便揭開面巾,“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伯爺。”黑衣人搖頭。

“什麽?”程允怒然擡腳踹在他肩頭,将人踹倒在地,“那麽多人,帶刀帶箭,卻連一個廢物豎子都殺不了,我養你們這群廢物是為了氣死我、給我送終嗎!”

黑衣人不敢不滿,忙起身跪好,解釋道:“那江硯祈同城外回來,身邊還跟着一個人,我們本以為又是哪路的纨绔公子,未曾想卻是個武藝奇高的年輕人!我們吃了虧,江硯祈身上還帶着哨子,郡王府的人不好對付,我怕落下痕跡,只得撤了。伯爺,我——”

“夠了!”程允不解氣的又是一腳,“此次不成,我暫且饒你,若是下次還不成,你就不用回來了,自己伸脖子放人家刀下吧!”

黑衣人冷汗漣漣,忙應了。

程允拂袖,咬牙道:“江硯祈害死我兒,害得我丢了侯爵,在朝野間成了笑柄,我若不殺他,難消心頭之恨!”

***

被人恨得必須除之而後快的江硯祈挂着兩行熱淚、被郁臨淵攙扶着入了易安院。

“少爺?出什麽事了!”桑榆嗒嗒嗒跑過來,一把扶住他,吆喝道,“少爺哭了,給少爺熱茶!”

“閉嘴吧!”江硯祈中氣十足地給了他一錘,“你爺爺才哭了!”

“小的爺爺死了好多年了,他老要是突然哭了,小的就要吓得尿褲子了!”桑榆無辜地揉了揉腦袋,扶着無語凝噎的江硯祈進了房間。

甫一落座,江硯祈立馬推開兩人的手,粗魯地抹了把臉,哀嘆道:“爺爺的,臉都丢光了。”

郁臨淵被用完就丢,聞言忍不住嘲諷:“在街上抱着我的腿哭爹喊娘的時候怎麽不覺得沒臉呢!何況小郡王在外人眼中本也沒什麽好看的臉面吧?”

哦?!桑榆看了眼江硯祈,又看了眼陌生的年輕俊朗的郁臨淵,腦袋來回轉了好幾趟,心裏還想着他家大少爺的名聲,最後終于在心底發出:哦!

江硯祈在外面丢了臉,被迫演了回孫子,在屋裏又被下了面子,當即氣急敗壞地把人踹出去,關門喝道:“滾!”

“滾就滾!”郁臨淵冷哼着滾了。

屋裏,桑榆忙把江硯祈拉回坐下,替他捏肩順氣道:“少爺,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值當。”床頭吵架床尾和,今日大吵大鬧,明日又親昵體貼了。

江硯祈哼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麽,說:“墨餘呢?”

“小餘哥出門去了,好像是外面有什麽人給他傳信,不知道做什麽去了。”桑榆老實地将墨餘賣了出來。

“小餘哥?我看叫小魚幹還差不多!”江硯祈無理遷怒道,“傳我的命令,以後叫墨餘小魚幹!”

“啊?”桑榆在江硯祈危險的眼光中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乖巧點頭。

“哦!”

***

墨餘到了約定地點,他從懷中拿出密信,往那院中一擲,不到片刻便傳出門栓抽動的聲音,随即一個身穿粗布短打的中年男子從裏面打開了院門,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側身讓開了道。

墨餘沒有絲毫猶豫地踏入院門,身後響起門關閉的聲音,他渾身呈現半緊繃的态勢,沉聲道:“哪位朋友找我?不如現身說話。”

院中安靜了片刻,一道粗嘎的聲音從對面那間緊閉的房屋中傳出——

“你既然不知我的身份,還敢前來赴約?”

墨餘背在腰後的手握成了拳頭,又松開,他笑道:“閣下在信中說了,我若不來,便要取我家少爺的人頭作為懲罰,我雖然覺得閣下狂妄過人,實在可愛,但作為一個忠貞不二的好仆人,我不敢不來。”

“那樣的纨绔,也配有你這等……不普通的侍衛?”裏面的人發出一聲嗤笑,透過一層薄紙觀察着院中的人,突然好奇地問,“诶,你家少爺知道你的身份麽?”

墨餘心裏一跳,不動聲色地道:“身份?在下不過是個侍衛,能有什麽身份?閣下可別污蔑我,這話傳到我家少爺耳朵裏,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裏面的人又天真地說:“小郡王是不是以為你是煊雲軍中的一員?被他父親特意提到他身邊的影子啊?墨餘墨餘,好普通的名字,我其實應該叫你——”

他惡意地停頓,壞聲道:“九——”

“閣下。”墨餘打斷他的話,眼神沉如枯井,語氣卻不喜不怒,“直接提條件吧!”

“你不生氣?”裏面的人問道。

“生氣啊!”墨餘又恢複了輕松的樣子,“我怎麽能料到這些本該在十多年前就沉入地底的秘密會在如此平凡的一天、如此平凡的院子裏被一個如此欠揍的人說出半截來呢?我被你捏住了把柄,卻連你的半點消息都不知道,我生氣得恨不得沖進去弄死你。”

“這樣……那我不敢與你玩笑了。”裏頭的人悶笑一聲,“想要這個秘密再次沉入地底,你就得幫我做件事,做成了,做好了,我就當從來沒有見過你。”

墨餘說:“好啊,說說看。”

“殺了你的少爺,把他的腦袋砍下來,送給我,好不好?”屋裏的人等了片刻,又問,“好不好?”

“不好。”墨餘輕笑,半是嘲諷半是感慨地道,“閣下,除了狂妄,我再誇你一句——”

“找死!”

這兩個字猶如晴天霹靂,直落院中。說時遲那時快,墨餘身形猛動,一瞬間已掠至房門口,他一腳踹開房門,腰間似有轟鳴之聲——

下一瞬,銀劍自他腰間錦帶抽出,猶如月下水蛇,靈動輕巧卻裹挾萬千殺意,毫不猶豫地刺向屋中人。

這一劍極為精準,需要持劍者五感敏銳,劍法絕妙才能做到。

屋中人腰身下塌,翻身堪堪躲過這一擊,在心中贊嘆的同時拔出腰間佩劍,轉守為攻。

方才給墨餘開門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時消失在了院子裏,無人發現在這一處普通的小院中,兩個足以被稱為高手的年輕人打得難舍難分。

比起墨餘的輕巧,屋中人的路數卻是極為剛硬,他比墨餘更為沉穩,卻不笨重,不得上風,卻也不落下乘。

剛柔天生便是互為克星!

雙方眼中同時燃起戰意,他們忘記了試探和交易,屋中人恨不得叫墨餘被踩在腳下,再說不出一聲“可愛”,而墨餘卻立志要扯下他遮掩的面巾,好生瞅瞅到底是何等醜物!

就在兩人持劍互抗,眼神對接創造噼裏啪啦雷電光的時候,窗外忽然想起一聲輕響——外面竟然還有人!

“誰!”兩人同時低喝,屋中人從窗戶翻身而出,墨餘軟劍撐地,翻身落入院中。

待他看清院中人的模樣,不禁頭皮發麻,呼吸驟頓。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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