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咬我 走夜路遲早撞見鬼,還是只不正經……
墨餘的腿向來快過腦子。
等他追出了半條街才陡然反應過來他家少爺喝醉了,已經不是那個能打能跳的高手了,他當即停下腳步,轉身趕了回去。
“啪!”
墨餘推門而入,發現他家少爺還是憨憨地靠着椅背,腦袋還沒和身子分家,這才松了口氣。他伸手将江硯祈拽了起來,離近了一看才發現江硯祈嘴邊有一道紅印,頓時驚怒——被下毒了?!
墨餘心裏一跳,連忙拭了那不明液體往鼻下一湊,随即松了口氣:還好,是血的味道,不是什麽毒——不對!他一把扯下江硯祈眼睛上的錦帕,狐疑地盯着他白裏透紅、自帶胭脂妝效的臉,又掰開江硯祈的嘴巴檢查了一番,卻沒發現任何傷口。
沒有傷口,那血是哪來的?
墨餘的心再次提起,他伸手探了探江硯祈的呼吸,又替江硯祈把了脈,連帶着将趴在地上的岑樂沂也查了一遍,卻沒發現任何不對勁。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轉身将江硯祈背起,猶豫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岑樂沂。
一眼之後,屋子裏就剩下睡得像豬一般的岑樂沂。
***
蕭慎玉回府的時候,纾俞正坐在臺階上數星星。
蕭慎玉一落地,他便起身迎了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詢,便見他家主子用近乎蠻橫的力道一把扯下兜帽,粗魯地将頭上的玉簪都扯落在地。
“啪嗒”一聲,玉簪碎成兩截。
纾俞連忙去看蕭慎玉,卻發現已經許久沒有變過臉的主子臉色冷凝,顯然是遇見了天大的事情。他吓得心慌,二話不說伸手就要往蕭慎玉後頸劈——不管,先劈暈了再說!
蕭慎玉快一步盯他,冷聲道:“你敢劈,明日我就将青葙傳回來剁了你燒肉吃。”
“嗚別!”纾俞連忙背過手,可憐巴巴地解釋,“我怕待會兒您發起脾氣,我制不住,所以才想先下手為強嘛!”
蕭慎玉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極為幽深,還冒着股堪稱鬼火的怒氣,看得纾俞從頭僵硬到腳,他正想嚎啕“主子我把自己剁給您看,別盯我了”,就聽他家主子用極為平靜的聲音發出了一道詭異至極的命令——
“把自己灌醉,衣服扯開,眼睛蒙着深色的布,坐到椅子上去。”
蕭慎玉一字一句地如此說。
纾俞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跪地哭喊道:“主子啊!您是撞上哪路的騷|鬼了啊!我都說讓您晚上別出門,別出門,您偏要出去,出去就出去,還他娘撞鬼了!撞鬼就撞鬼,撞得還他娘是只不正經的鬼!青葙!青葙爺爺,求您回來把我剁了吧!我對不起主子,我沒照顧好主子,我該下地獄啊嗚嗚嗚!”
他哭了一會兒,又猛地捶地,怒道:“騷|鬼!賤鬼!看我不下來把你弄——”
蕭慎玉頭疼不已,喝道:“閉嘴。”
“是!”纾俞抹了把淚,起身把蕭慎玉扶進了屋,又替他倒了杯熱茶,恭敬地道,“主子,您先喝口茶消消氣,我這就去找酒。”
雖說主子的命令實在詭異,但好忠仆守則之一——聽話。
蕭慎玉默了默,道:“算了。”
纾俞下意識地道:“又不用喝啦?”
“你沒他生得顏色好,沒什麽參考價值。”蕭慎玉灌了口茶,自行忽略纾俞哀怨的眼神,默了半晌才道,“為什麽罵他是騷……鬼?”
纾俞聞言心裏活躍了起來,嘴上卻老老實實道:“借着酒醉衣衫不整,還蒙着眼睛,這不是勾人的路數嗎?這只鬼肯定不正經!”
“勾人的路數……”蕭慎玉遲疑了片刻,說,“所以我若是上勾,也不能怨我?”
話不能這麽說,鍋也不能一人背——婦人抓着自己的男人在青樓嫖|妓,還得一邊罵樓裏的姑娘們不正經,一邊罵自己男人不是好貨色呢!
纾俞在心裏默默回答,面上卻誠懇道:“是的,怎麽能怪主子呢?是這只鬼他自己不莊重,靠着那好顏色使些下作手段,主子只是一時不察,被它算計了。只要下回小心,就算是再碰見它,也不會上勾了。”
可是……好顏色?什麽樣的姿色才能在主子嘴裏稱上一句“好顏色”?
“所以,”蕭慎玉十分精準地把握住纾俞話中的重點——“只要我不再碰見他,就不會再有此次的事情發生?”
纾俞篤定地點頭道:“不錯。”
“好。”蕭慎玉眉頭一松,“你去殺了他。”
“是,诶不是!我是人,怎麽去殺鬼呢?”纾俞連連擺手,“主子,我還不想死啊!我還想繼續照顧您,當一個稱職又忠誠的好仆人!主子,要不把青葙召回來,讓他為主子盡忠吧?”
“……”
蕭慎玉閉眼,呼了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才控制住想一腳踹死他的沖動,咬牙道:“郡王府,江硯祈,你去殺了他。”
纾俞失聲:“江硯祈?!”
敢情主子遇見的不是不正經的鬼,是不正經的人?還他娘是男人?偏偏還是小郡王!
蕭慎玉冷聲道:“怎麽?沒這個本事?”
“別別別,主子先別激動,咱們冷靜,一定要冷靜!”纾俞關上門,撿起門口的小矮凳轉身走到蕭慎玉面前坐下,呼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十分溫柔,“主子,殺人能解決問題,但不能解決一切問題,咱們今天殺了小郡王,讓他從一個不正經的人變成了一只不正經的鬼,那不是更讓人防不勝防了嗎?萬一他記恨主子,打定了主意要來糾纏怎麽辦?豈不是得不償失嗎!”
蕭慎玉看着他,說:“不能再見他,又不能殺他,那怎麽辦?”
我他娘怎麽知道!
纾俞欲哭無淚,嘴皮都在顫,他想了想,說:“呢個,您能跟我說說這只鬼,不,不是,是小郡王,您怎麽遇見他了?他怎麽勾搭您了?您又怎麽上勾了?您把事情跟我捋一次,我才好幫您想法子啊!”
“有理。”蕭慎玉冷靜了下來,片刻後說,“我去靈鴛樓的時候聽見了江硯祈的聲音,本與我無關,但我從他嘴裏聽見了我自己的名字,于是便上去聽。”
纾俞道:“難不成小郡王說您壞話?”
“也不算。”蕭慎玉搖頭,“他誇我好看,說我是絕世珠玉,在夢裏摸了我,親了我,說以後還要綁起來摸我,親我,那樓裏的女子之前還教唆他睡|我,用這樣的法子叫我服氣;肅國公府的岑樂沂也教唆他,教他睡了我便抛棄……”
蕭慎玉突然不說話了,讓纾俞心裏一顫,下意識地道:“然後嘞?”
然後小郡王怎麽繼續作死的!
“然後……”蕭慎玉眼前又出現那幅畫面,瞬間語氣跟着眼神一沉,“他醉了。醉了時有些傻,面皮白淨,兩頰染紅,眼睛像是盛了汪水,含着波光,不深,卻容易叫人溺足。他還——”
纾俞提起一口氣,忙道:“還什麽?”
“還衣衫不整……”蕭慎玉閉上眼,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那脖子修長白皙,半邊鎖骨都露在外面,還淌着酒水,那喉結珠子輕輕一動,就像是要往人心肝上滾,帶着剜心的目的去的!”
纾俞喘了一大口氣,急聲道:“然後嘞!”
“墨餘來了,他一直盯着江硯祈看,然後幫他整理好了衣衫,又把他的眼睛蒙上了。”蕭慎玉手背青筋直冒,用盡了力氣也沒将腦子裏的畫面趕出去。
墨餘,好人有好報!
纾俞松了口氣,正欲說:“那小郡王應該作死完畢了吧”,就聽蕭慎玉壓着嗓子說——
“奇怪,蒙着眼,那雙眼睛被擋住了,卻更勾人了。欲說還休,半露不露……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進了屋。那屋裏靜悄悄的,酒香四溢,一個勁地往我鼻子裏撲,我醉了。”
“不錯!”纾俞咬牙保證,“主子絕對醉了!”
“對。”蕭慎玉也萬分篤定,“我醉了,否則怎麽會去碰他?怎麽會去摸他?他又……他又怎麽敢咬我!”
“他咬主子?”纾俞低吼,“他咬哪兒了!”
“這裏。”蕭慎玉伸出手,那食指今夜嘗了好滋味,被咬得滲了血,“那一口咬在指上,更像是咬在了我心裏,刺疼難消。”
“咬的手啊!”纾俞松了口氣,連忙盡量冷靜地安慰道,“主子,聽我說!小郡王醉了,今天的事情只要咱們不說,他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為什麽不說?”蕭慎玉蹙眉,往前伸手讓他看清楚那小傷口,重複道,“他咬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纾俞幾近崩潰,“您要是不想給郡王當姑爺,您就把這事兒忘了!就當是一場夢,成嗎!”
蕭慎玉覺得不成,他沉着臉道:“那我就讓他白咬了嗎?”
纾俞徹底崩潰,怒道:“您趁着人家酒醉又摸又碰的,說到官衙裏去,您還得落個輕薄的罪名呢!人家咬您一口怎麽了?您不把手往不該碰的地方伸,人家能咬您嗎!小郡王要是個黃花大閨女,您明日就該上門求娶了!您要是再過分些,直接把人吃了,郡王爺明日就該領着煊雲軍提刀來砍您了!”
“所以,”蕭慎玉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那染着血的食指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他瞳孔微顫,聲音滞澀——
“是我下流,是我……輕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