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绮念 “若再有下次,我就如你求的這般……

陳院首聞言臉皮一僵,心裏一跳,正欲大喊冤枉,便聽身後傳來蕭慎玉的聲音——

“陳院首,辛苦了,先退下吧。”

陳院首突然反應了過來,他嘴上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眼睛卻落在頂着一片紅漿、似笑非笑的江硯祈面上,在那一瞬間陡然明白——好啊,元都還有一個藏得深的人物。

殿門被陳院首順手拉上了,蕭慎玉靠在床頭,靜靜地看着江硯祈,道:“小郡王,好聰明。”

“诶,前幾日才叫我易安,今兒怎麽又生份了?”江硯祈走過去坐在床邊,笑着道,“懷川,若沒有我,你打算怎麽醒過來呢?”

“陳院首自有說法。”蕭慎玉還是看着他,“易安啊,你到底是藏得太深,還是變得徹底呢?這副軀體裏,住的是江易安,還是旁的人?”

江硯祈聞言道:“住的不是江易安,也是江易安,就好比你這具孱弱的軀體裏住的是蕭懷川,卻不是諸人眼中的蕭懷川。到底是誰,有什麽關系呢?你只要明白,我們現在是一體的便夠了。”

“對。”蕭慎玉順手撿起斷成兩半的玉簪,垂眸道,“我本來沒打算‘死’這一遭的。我本該穿着一身濕衣裳姍姍來遲,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指責蕭瑛推我入水,冷眼看着姚氏為她的兒子辯駁,皇帝礙于衆人之口,叫禦花園的奴婢與我當庭對質,假意看不清他們因為忌憚姚氏和蕭瑛而反過來污蔑我,覺得丢臉,當廷責罰我。”

好家夥,和原話本裏一模一樣啊!

江硯祈看着他,問:“那你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

蕭慎玉說:“皇帝會杖責我。”

你猜對了。

江硯祈默然,又道:“你連死都不怕,還怕挨打啊?”

“我不怕挨打,可我想着你也在。”蕭慎玉幽幽地看着他,“我趴在杖下,你坐在殿中,居高臨下,我不願意。”

江硯祈一時無語凝噎,哽了會兒才道:“所以你才臨時變了主意?那萬一岑樂沂沒起來挑起話茬,你打算怎麽挑起這件事?”

“很簡單,随便一個宮人在路上大喊‘容王爺要死了’,很快便會傳到長慶宮。”蕭慎玉淡淡地道,“讓我出乎意料的是,你會過來。”

“我不過來怎麽拆穿你的把戲?”江硯祈冷笑,“你知道,因為之前馬場上蕭瑛那一腳和我諷刺蕭瑛的那幾句話,蕭瑛必定對此懷恨在心,也知道蕭瑛向來不喜歡你,所以故意往他身上撞,故意被他推入水。你更知道,蕭瑛跋扈纨绔,建寧帝對他并不真心喜歡,淑貴妃嬌蠻、英國公府勢大,按照建寧帝的性子,對英國公府的态度與對郡王府的态度一樣。”

“不錯。我按照原計劃行事,皇帝會責罰我,但他也不會借機敲打姚氏的機會,理由很多,比如他們在國母的壽辰上放肆,說他們不尊國母是過錯,說他們不尊皇帝也是過錯。很多時候,忌憚或者仇恨的種子埋下,只需要每次澆一點點水,遲早便要生根發芽。”蕭慎玉低低地笑,“隐晦了些,不過正中皇帝心坎,可我被你二弟救起來那一刻又想:不,還有更直接快速的法子。”

江硯祈說:“今日你因為落水而病危,陳院首告知你身體情況,再着重說上一句‘容王爺無求生之欲望’,皇帝便會想起你這許多年來遭受的折辱都是在他的默許之下,換句話說——是他這個父皇親手逼死了你。他默許你受欺多年,但他絕對不會允許這些不堪的皇家之事被擺在明面上,更遑論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是在打他的臉,是在若有若無地嘲諷他,他一定惱怒極了,甚至還會難堪。”

“不錯。”蕭慎玉咳了兩聲,蒼白的臉色襯得那雙黝黑的眼睛更為攝人,“這是原因,也是遞過去給皇帝敲打姚氏的棍子,更甚至,還可以賣皇後和太子、她的母族一個面子。一石兩鳥,皇帝還得感謝我。”

在那一瞬間,江硯祈想起了建寧帝那幾幅不太如常的神色,他将滿含懷疑的話含在齒間,翻來覆去地琢磨了好久,還是沒有提及,只道:“陳院首雖是你的人,但你不能篤定會不會有其他的太醫為你診脈,所以為了萬全,你一定做了別的準備,讓你看起來真的像半截身子入了黃泉,對嗎?”

“對。”蕭慎玉無所謂地道,“我吃了陳院首配的藥,氣若游絲,有難以回天之狀。可惜了,沒用上。”

“蕭懷川。”江硯祈喚他,提醒道,“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可這樣才好玩啊!”蕭慎玉無辜又平靜地辯駁,“沒有這次的事情做鋪墊,我怎麽弄死蕭瑛啊?”

江硯祈心裏一凜,下意識地道:“你抓住蕭瑛的把柄了?”

有什麽東西在他腦子裏火光一現,一個名字破口而出——

“靈鴛樓?”

蕭慎玉沒有回答他,只是道:“你把我的算計拆穿得明明白白,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進入正題了?”

難怪蕭慎玉會莫名其妙地大半夜去逛窯|子,靈鴛樓果然是有大問題……江硯祈思索之間聽他這麽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道:“什麽正題?”

什麽正題?蕭慎玉被他氣得心口一顫,一字一句地道:“方才那在我邊上說的話,不記得了?”

江硯祈反應過來,頓時怒道:“嘿!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便罷,怎麽還秋後算賬呢?”

“你救我?”蕭慎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奔着氣死我來的。”

“哎呀,哪有?明明是你自個兒小心眼。”江硯祈心虛地移開眼神,努力辯駁道,“那氣人也是為了救你嘛!雖說法子用錯了,可我的出發點是好的啊,你不能只看見我虛情假意的壞,你要看見我真心實意的好!”

“閉——嘴。”

這兩個字是從蕭慎玉齒間蹦出來的,叫江硯祈一愣,連忙哄道:“好了好了,就當是我錯了不成嗎?這次真的是事出緊急,權宜之計,非常之法!我保證真的沒有下次了。”

“把我綁起來……要讓我哭……要讓我喘……”蕭慎玉蒼白的嘴唇顫抖不已,他掀開被子,身形踉跄着勉強站穩,一步步地将江硯祈往後逼去,聲音氣得發澀,“江易安,你好娴熟的本事,你好大膽的想法,你……你——”

“別你你你了!”江硯祈生怕他借機發瘋,忙伸出兩只手左右擺動,“我這是心口不一!我嘴上說着要這樣那樣你,其實……其實我是想你這樣那樣我——不對!不對,不是,也不是這樣,我我……我真的沒這個大膽的想法,我發誓我——”

“你想我這樣那樣你?!”蕭慎玉瞳孔一縮,猛地拽住他的手腕,啞聲道,“什麽意思?你什麽意思!你想讓我綁你?你想在我懷裏哭?還喘——”

“不!我不想!”江硯祈崩潰,在那一瞬間徹底地體會到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心裏無語又好笑,臉皮卻莫名得有些發熱,反駁的聲音都低了下來。

“王爺,懷川,我真沒想不該想的,我……我就是因為……因為你在我心裏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是朵不怕死不怕疼的堅強之花,我猜想可能只有這樣才能刺激你,于是才大膽嘗試,我真的是為了救醒你啊!我絕對不是借機輕薄占便宜,以此來滿足我的私心!”江硯祈舉起另一只手做發誓狀,虛弱地道,“我真的是正人君子。”

蕭慎玉死死地盯着他,急促地喘氣,那模樣叫江硯祈覺得他好像立馬就要被氣得真的升天,他正欲再次補救,便聽蕭慎玉陰沉地道:“我警告你,江易安!不許再輕薄我,不許再說那些孟浪話,不許污蔑我對你有不軌之心,否則,否則……”

江硯祈管不住自己那嘴賤的毛病,更覺得蕭慎玉此時有些怪異的純良,下意識地道:“否則?否則就殺了我啊?”

“不,我不能如你所願。”蕭慎玉眼神陰鸷,認真地思索了片刻才狠絕道——

“若再有下次,我就如你求的這般,用了你。”

啊?

啥?

用了誰?我?誰用我?

不是——

江硯祈怒極,低吼道:“爺什麽時候求你睡|我?!還有——”

他一把甩開蕭慎玉的手,口不擇言道:“放你祖宗的升天屁!也不看看你這孱弱身子,還用我?真到了那時候,誰用誰還不一定呢!別他娘把罪全部怪在我頭上,我看明明就是你自個兒六根不淨,心裏對我有绮念,否則你怎會如此生氣?因為那根本不是生氣,是心虛!你被戳中了心思,因為你心裏有鬼,因為你——對老子有企圖之心!”

“啪嗒!”

守在外面的陳院首終于徹底虛弱,讓手裏的藥箱落了地。他好想沖進去給王爺紮一針,先暫且解了他身上的藥性,讓小郡王看看——到底誰能用誰!

一扇門之隔的殿內,蕭慎玉在那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他的臉近乎扭曲,目眦盡裂,雙眸中好似凝聚了萬千鐵箭,欲要萬箭齊發,将這摧心肝的江易安射成刺猬!

江易安在這樣的眼神淩遲下莫名心虛,嘴巴一抿,低聲道:“呢個——”

不等他把話說完,蕭慎玉身體一顫,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血如箭簇,再次撲面而來——

江硯祈吶吶地想:操,這次是真血。

炮灰反派和綠茶大佬互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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