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鬧事 “所以這些人都是蕭慎玉養在哪個……
屋內靜默了一瞬,因為江硯祈騰得站了起來,将岑樂沂吓得往後一坐,驚恐地瞪着他——
“我拆穿了你,你要殺人滅口嗎!”
不,我只是腳麻了。
江硯祈提着他那只僵麻的右腳往前一蹦,撐着那難受的麻意在岑樂沂面前蹲下,看着他道:“我不是他,我也是他,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全新的他,第二個他。”
“什麽……意思啊?”岑樂沂呆呆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張嘴,“你……你被附身了嗎?”
“說起來比較玄妙,我怕吓到你,便換個容易接受的說法。”江硯祈湊近了些,語氣含笑,“以前的江硯祈是江硯祈甲號,現在的江硯祈是江硯祈乙號。甲號已經活到了頭,便死了,乙號便接着這具身體活。”
岑樂沂似懂非懂地道:“那你是剛被生出來嗎?”
“不,我以前用別樣的身份活,現在用江硯祈的身份繼續活。”江硯祈搓掉他臉上的淚,“你不必把我當成他,若還願意與我做朋友,我們便做,一切看你。”
“那你為什麽願意告訴我呢?你不怕我告訴別人嗎?”岑樂沂頂着鼻涕泡威脅他,“你這樣的情況,說出去是要請法師來收了你的,用黃符貼你腦門,把你關進圓缽裏!”
“那你就去叫啊!不過在法師收我之前啊,我要……”江硯祈語氣幽幽地威脅,“我要在你臉上畫只大王八,再用生命詛咒你一輩子頂着張王八臉!”
“你敢!”岑樂沂氣得推他,踹他,怒道,“你才是大王八!”
江硯祈哈哈大笑,将他拽了起來,不要臉地道:“大王八哪裏不好啊?大王八活得久!”
岑樂沂頂着張淚痕斑駁的臉又氣又羞:他長大後就還沒在別人面前哭過呢!
“好了。”江硯祈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又良心發現地微微埋頭哄他,“好了好了,莫哭了,看你這梨花帶雨的小可憐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牲病,連你都不放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江硯祈甲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岑樂沂撞開他,又湊到窗戶前,卻見底下已經打起來了——
那媽媽見事态越鬧越大,叫了樓中的打手同桑榆扮演的纨绔少爺随身的仆從打得昏天黑地。
岑樂沂拉住江硯祈,急聲道:“打的贏嗎?桑榆的人是哪的人啊?”
“雇的。”江硯祈撒了個謊,看着下方心想:這些個跟着桑榆的仆從一個個的都跟他們那主子一樣,會演戲,明明個個都是身手不差的,愣是扮成了只會些拳腳功夫的府苑中打手。
話本裏的蕭慎玉那是憑借兩人之力,即他自己和暫且被判定為是纾俞的“貼身侍衛”搞垮了大周江山,不憑借武力,全靠他那心計和揣摩人心的本事,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可以利用的人,可以通過抓人心、人性來對付的人,跟牽線木偶似的。
所以……這些人都是蕭慎玉養在哪個地方的野男人?
“不行……得靠你世子爺爺來鎮場!”
江硯祈正是思索間,轉頭就見世子爺爺撐着窗戶翻了出去,扶着走廊上的紅闌幹喝道:“都給本世子住手!大白天的打鬧吵嚷,還讓人睡嗎!”
這一聲可謂是世子爺平生最大、最豪爽的嗓門,瞬間就叫底下人三三兩兩地停了下來,用不同的眼神紛紛看了上來。
那媽媽下意識地将他當做了“自己人”,忙哭道:“哎喲奴家的世子爺啊,您瞧瞧這些人好生過分,欺負我們樓裏全是姑娘,上門來——”
“別哭了,瞧你那一臉的粉,跟牆灰似的唰唰地落!”岑樂沂懶得聽她叫委屈,“本世子在這兒聽你們鬧了半天,敢情是你們樓裏虐待姐兒小倌,叫客人不滿意是吧?”
被數落後臉色又青又白的媽媽聞言一僵,忙道:“哎喲我的爺啊,樓裏的這些事兒,您該是知道些的,哪用得着較真啊!”
“哪裏用不着了?客人花了錢,情到濃處脫了衣衫,定眼一看發現人家身上全是傷,這不掃興嗎?人家能高興嗎?花錢掙了一肚子的火氣,不上門鬧你,難道還在家裏自己鬧自己嗎?”岑樂沂那小嘴兒跟炮仗似的,叭叭地道,“說到這裏,我也要趁此機會問上一問,前幾日那個清柳呢?”
媽媽這下是真慌了,忙上前道:“世子爺,他身子不好,去了呀!”
“去個屁!前夜還活蹦亂跳的,第二天人就沒了?”岑樂沂像是被惹怒了,橫眉冷聲道,“瞧他還沒二十呢,比七旬老漢還體弱嗎?那晚上我看他手腕上有疤痕,像是割腕留下的,當時還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不會就是你們平日虐待人家,叫人家起了輕生的念頭吧?”
岑樂沂是不完全知道江硯祈打的什麽鬼主意,但他就知道那個清柳絕對有問題,此時圍在下面這麽多人,拿清柳擺出來鬧就對了。
果然那媽媽聞言臉色更不自在了,殺了清柳本是為了以防萬一,豈料這岑世子還對那小蹄子上了心,竟然一反常态出來管閑事了!她現在是又怕又慌,腦子燒成了一團,半晌吱不出聲來,只得下意識地攪着帕子,殊不知這模樣落在旁人眼裏,就是心虛。
“還有,我以前聽說樓裏的人若是犯了病或者不小心死了,一般都是草席一裹拿去土葬,怎麽清柳這麽獨特,偏偏要用一把火燒了?”岑樂沂目光如劍,“到底是他有鬼,還是你們想讓他消失得幹幹淨淨,你們有鬼?今兒不給本世子一個說法,我就報案讓京兆伊過來好好查,看看是誰有那麽大的膽子敢動我的人!”
江硯祈靠在窗邊看好戲,聞言心道:好小子,也沒那麽傻啊!
不是,清柳什麽時候成你的人了?
媽媽心下驚罵,又被“京兆伊”這三個字吓得渾身一抖,忙道:“爺,別沖動啊,奴家讓人煮茶,您回了房,奴家上來給您好好解釋,成嗎?”
“既然是解釋,那就當着大家的面都解釋,尤其是下面這位少爺。”岑樂沂指了指一臉“憤怒”的桑榆,“人家才是主賓啊,我就是個順手鬧騰的。”
“不錯!”桑榆上前一步,“小爺花了錢,你給小爺送來個次等貨物,一脫衣服就哭哭啼啼的,渾身的傷痕,你是糊弄誰啊?小爺雖說不是京都本地人,沒你們這兒的少爺金貴,可我出生到現在還沒受過絲毫的氣,你不給爺個說法,爺就拆了你這座黑心樓!”
哎喲喂!江硯祈啧聲:好小子,演得還真像那麽一回事啊!
媽媽那一個腦袋瞬間爆成了三個腦袋,她正想說話,便聽見一聲笑,擡頭一看——娘啊,江小郡王怎麽也跟着出來了?
江硯祈徑自下了樓,就站在二樓上,伸手摟過躲在欄杆邊的一位姐兒,瞧着她那顫抖的嘴唇看了看,又往上盯她那雙既害怕又期盼的眼睛,然後轉頭看着樓下那一臉害怕的媽媽,笑道:“我說清柳怎麽手腕上有刀痕呢,原來是在你們樓裏受了欺負,要輕生啊?”
哎喲這賤蹄子到底是絕色還是絕色,怎麽讓這兩位祖宗念念不忘吶!
媽媽嘴皮子顫巍巍地道:“小郡——”
“除了清柳,你們樓裏該不會還有人做過此等晦氣的事吧?”江硯祈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樓中的人都聽清,他撫着那姑娘的腰,像是安撫,也像是試探,接着道,“京都裏可不止你這一家花樓,爺以前去別家,可沒遇到這種糟心事。清柳不是我房裏的人,可也是我花了銀子包過的,算我半個人,雖說他不知怎麽就死了,可我也要給他個交待吧?”
“是啊!不怕我,小郡王和世子爺的面子總要給吧!”桑榆适時地插了句嘴。
上升到了面子問題,這可是大問題,岑樂沂立馬配合地道:“沒錯,今兒不給我個交待,明兒你這靈鴛樓就不用開了。”
媽媽心力交瘁,正是氣得咬牙切齒又怕得不知所措間,一道年輕的男聲陡然插進人群,讓她恨不得立馬暈死過去——
“不止是兩位的面,本王的面也要給哦!”
江硯祈轉眸,只見一深紫色錦衣男子踱步而下,身上的烏金色如意雲紋繡樣在迷離朦胧的花燈下半明半暗。他頭上戴着的鑲了紫藍色翡翠的發冠、腰間配着的同色點綴白玉帶還有手上拿着的那用紫藍色翡翠做扇柄的精致玉扇,一看便知都是金貴難得的物件。
再看那人的樣貌,眉眼如墨畫,本該是風情的桃花眼中卻好似藏着一頭俏皮的小鹿兒,清澈生動,鼻若懸梁,薄厚合适的嘴唇此時微微上揚,正含着笑——
“否則本王也是要生氣的。”
媽媽驚呼:“煜王爺!”
煜王蕭憬!
江硯祈心中一凜,下意識地擡眼,正好撞上蕭憬的眼神,那眼神一如方才那般,只是添了三分明晃晃的好奇。江硯祈搭在那姑娘腰上的手微微一緊,随後揚起一抹輕佻笑,招呼道:“喲,王爺也白日宣淫啊?”
“這話說的忒直白。”蕭憬頗為委屈地睜了睜眼,眼裏那無辜的水波滴溜溜的轉,他走到江硯祈身邊,低聲道,“傳出去要被父皇問責的,小郡王,到時候還得你來幫我遮掩。”
此時的距離,更叫江硯祈看清他那雙眼,實在清澈,實在天真。
可真相當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