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霍璋很少喝酒, 色令智昏,酒也是。

他冷靜地坐在桌子的一頭,看霍明澤一杯杯朝肚裏灌酒。

“明澤, 你在怨我。”

“沒有。”霍明澤頹然地說,“她選擇和你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況且這麽多年過去, 我早就走出來了。”

“那你在難過什麽?”

霍明澤笑笑掩飾:“我沒有。”

他在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自尊, 霍璋沒再追問,繼續給他倒酒。

霍明澤從小到大都生在別人的誇贊和天之驕子的光環裏,從沒體會過失意和失敗的滋味。

早年趙雲今的玩弄對他而言并不全部是失戀的痛苦, 淩駕于之上的是霍明澤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産生了懷疑, 他堂堂霍家小少爺,為一個女人放下身段不惜一切,得來的卻依然是那樣的結局。而此刻, 當年拒絕了他的女人,現在卻和他的哥哥在一起。

并非霍明澤看不起霍璋, 只是從小到大被薛美辰灌輸的觀念一直是, 他才是未來霍家的繼承人,霍家所有一切都是他的。趙雲今放棄他, 要麽意味着她清高孤傲視錢財如糞土,要麽意味着他本人實在惡劣, 惡劣到那個女人寧願放棄百億家産都不願和他在一起。

霍明澤心煩,一會就将桌上度數不高的洋酒喝到空瓶, 他還意猶未盡。霍璋不良于行, 打電話給趙雲今叫她拿酒下來,可撥了三個電話過去,趙雲今都不接。他擡頭看了眼樓上, 卧室房門緊閉,不知道她在裏面做什麽。

“我去拿酒。”

霍明澤起身:“還是我去吧。”

“你找不到。”霍璋堅持親自去拿,霍明澤只得推着霍璋的輪椅進了電梯。

書房的門離電梯不遠,一個轉眼的距離,霍璋目光無意間瞥過,臉色瞬間變了。

書房門的鎖芯上有一個插鑰匙的狹長小孔,鎖門時那道小孔是豎着的,不鎖時是橫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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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但凡出門一定會鎖門,而現在門上鎖眼的縫隙卻是橫起來的。

——有人在他離開後進了書房。

霍明澤見他凝神盯着那扇門,問道:“怎麽了?”

霍璋滾着輪椅到書房門口:“開門,看看誰在書房。”

霍明澤去開門,朝裏瞥了一眼,他頓了頓,說:“裏面沒有人。”

……

霍明澤重新鎖好門,霍璋蹙眉望向走廊另一端的卧室方向,他扶動輪椅前去敲門,沒人應聲。

他耐心等了一分鐘,剛要伸手開門,門把手從裏面擰開,趙雲今裹着浴袍出現在門口。她頭發濕漉漉朝下滴水,領口大敞,鎖骨雪白,一道引人遐想的溝壑若隐若現,疑惑地看着霍璋和他背後的霍明澤。

霍明澤見鬼了一樣眼睛圓瞪瞪的,他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趙雲今半分鐘前還在書房,半分鐘後卻瞬移般出現在了卧室。

“你不接電話。”霍璋平靜地說。

趙雲今啊了一聲,回頭看着放在床上的手機:“抱歉,我在洗澡沒聽到聲音,有什麽事嗎?”

霍璋伸手替她拉好衣服,蓋住那塊讓人遐想非非肌膚:“想請你幫忙找瓶酒。”

趙雲今:“好啊,等我幾分鐘,我擦個頭發。”

霍璋笑了笑,回頭對霍明澤說:“永遠不要相信女人嘴裏的幾分鐘,你慢慢打扮,明澤,你推我去儲藏室,我自己來找。”

趙雲今關上房門,低頭看了眼自己藏在門後的腳。

剛剛從外牆爬過來,腳底板沾滿了塵土,排水管接口處的鐵絲鋒利,将她腳背刮出一條很深的血口,淌下來的血和灰塵混在一起,搞得整只腳髒兮兮的。她拿起手機看了眼,霍璋剛剛給她打了三個電話,她今天的裙子沒有口袋,嫌手機礙事沒有裝在身上,沒想到差點因為這個被霍璋發現。

霍宅到處都是監控,她剛剛順着樓外的排水管和窗子下窄窄一截臺子爬過來的一幕絕對不會逃過監控的記錄。

趙雲今去浴室清洗完腳上的傷口,回到房間站在窗邊,目光望向大門口的保安室。

……

趙雲今穿戴整齊,從冷庫裏取出切好的鮮牛肉朝外走。

經過客廳時,霍璋叫住她:“黑背太兇,喂食辛苦,還是留給飼養員明天喂吧。”

趙雲今彎身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撒嬌:“你每次都不準我喂,說不定狗就是因為吃不到肉,才每回看見我就咬。”

“不是不讓你喂,是怕你吓到。”

“我膽子哪有這麽小?”趙雲今蹭他臉頰,“剛剛明澤過來的時候黑背聞到了陌生人的氣味,現在躁動了,一直在叫,飼養員已經下班了,今天就讓我去試試吧,不然它們那麽吵,你們也喝不盡興。”

當着霍明澤的面,霍璋對她的親昵舉止很受用,嗯了一聲。

趙雲今起身,視線羽毛般輕輕略過霍明澤身上,後者正用一種複雜的目光凝視她,趙雲今笑了笑。

她出了門,犬吠清晰入耳,黑背依舊不認她,對她丢進籠子的肉視若無睹。

趙雲今從地上撿了一片尖銳的石頭,照着體型稍大些的那只狗的前爪砸過去,狗吃痛,先是嗚嗚一聲,随即叫得更兇了。

夜裏風涼,趙雲今裹了裹披肩,将被風拂亂的碎發別在耳後。

庭院橘黃色的路燈映照着腳下的鵝卵石小路,她沿着曲幽小徑走向保安室。

霍宅的安保系統很完善,人力安保都靠保镖完成,保安的職責只是守着監控室兼開關大門,平日工作不忙,基本不是在打盹就是在玩手機。

趙雲今很少來這,他偶爾才能見一次那美得如玫瑰花一樣老板的女人,霍宅上上下下的人沒少在背後議論她,他也不例外,出于男人的眼饞,每次見着總要看上好幾眼才覺得不虧。

時候不早了,保安看書看得困了,剛放下手中的故事會就聽見有人敲玻璃。

他回頭,乍一眼看見趙雲今站在外面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連忙從凳子上跳下來開門。

趙雲今瞥了眼他工牌上的名字,嗓音甜膩地說:“吳哥,我剛剛路過狗籠看見黑背好像不太對勁,但是天黑我也看不真切,這大晚上的飼養員回家了,我不好打擾霍先生和明澤喝酒的興致,能不能請您去打個光看看狗,如果生病了也好趕快聯系獸醫。”

她長發故意不紮,被晚風吹得蓬松淩亂,因為風涼裹着披肩,隐隐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可憐态。

“不敢當不敢當,叫我名字就行了。”那一聲吳哥雖然聽得心裏舒服,但他擔不起趙雲今這樣稱呼。

美人的小小請求沒理由拒絕,更別說那狗是霍璋的心頭肉,保安從櫃子裏翻出手電:“我去瞅瞅就是了,趙小姐,這天兒涼,您進屋坐吧。”

趙雲今:“那我在這幫您看着,您快去快回。”

保安前腳離開,她後腳調出電腦上的監控。

她剛才壁虎一樣攀在樓房側壁,從書房爬到卧室的舉動果然全被監控錄了下來,裙子紅得刺眼,要不是剛剛保安在低頭分心看故事會,現在霍璋恐怕已經收到消息了,說起來她也算幸運。

趙雲今動手删掉了那一分鐘內攝像頭的監控記錄,而後将鍵盤推回原位,坐在桌前翻看着保安的故事會。

過了幾分鐘,保安打着手電回來:“我看過了,大狗的前爪受傷流血了,估計是和小的那只打架咬的,不礙事。我已經給飼養員打過電話了,他說一會就聯系獸醫過來。”

趙雲今慢悠悠起身,笑得十足真誠:“謝了。”

兩輛黑色吉普車停在路邊的林子裏,林子前方一公裏開外是霍璋的宅子。

一輛車內的大燈開着,副駕駛的座椅背放下,一張攤開的地圖擺在上面,江易拿着筆在上面圈了幾處。

“我在小東山這些日子沒有發現韓巴的蹤跡,倒是前天霍璋的保镖從藥廠帶回幾包繃帶和止血藥,如果是霍宅的人受傷去醫院包紮就好,沒必要特意把藥買回來,所以我猜,霍璋一定把韓巴關在了家裏,這是霍宅的構造圖。”

旁邊男人穿着件迷彩背心,脖子上戴着條大金鏈,正譏笑地盯着他手裏的地圖:“霍璋家裏的構造圖,怎麽能被你弄到?”

江易不動聲色:“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九叔讓你配合我行動,你不服也沒用,把你的鏈子摘下來,那太顯眼了。”

金富源将金鏈子扯掉,咧齒一笑:“真以為九爺讓你負責這事就是看重你?不過是因為你對霍璋和霍宅比我熟悉罷了,多掂量下自己的斤兩,你要真那麽厲害,自己去辦不就行了,怎麽還需要和九爺要求叫我來協助你?”

金富源那幹柴般枯瘦的臉色有幾分倨傲,他向來不把江易放在眼裏,江易沒理他的陰陽怪氣,繼續說正事:“霍宅不大,一座主樓,一座地窖,前後兩個花園,這樣的構造有利有弊,利在院子小,我們救到人後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弊在不好隐藏,一旦被發現,就很難在霍璋保镖的圍堵下沖出去。”

“霍宅的安保放在整個西河都算頂尖的,其中內宅和庭院是兩個獨立系統,圍牆周邊布滿紅外線探測和電網,直接穿進去的可能性為零,唯一的辦法就是潛入保安室切斷庭院的供電系統。這裏是主樓的結構圖,我查過了,裏面全是正常的房間,沒有地下室,我相信霍璋也不會願意把韓巴藏在家裏,所以後院的地窖是我們這次的主要目标。”江易圈出一處小建築,“這是最有可能藏匿韓巴的地方。”

“宅子裏平時大概有十二個保镖負責各方面的安保工作,其中四人守在霍璋身邊,院子裏輪班人數共八人,夜裏十一點是交班時間,會有十到二十分鐘的真空期,這時候斷掉庭院的安保系統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記住,真空期一過,霍璋的人一定會發現有人潛入院子,所以我們的時間只有十分鐘。”

金富源蹙眉:“這哪夠?我們倆跑一個來回就要十分鐘,開鎖救人還要時間,如果韓巴缺胳膊斷腿帶他跑更費時。”

“不夠也得夠,今天霍璋難得請霍明澤做客,他喝了酒,是下手的最好機會。”江易拿起馬克筆在地窖西南方的圍牆圈了一筆,“記着,這裏有株大榆樹,爬上高點可以直接跳過圍牆,是離開霍宅的最快路線,我會在牆外停一輛車,一旦失敗,你從這帶韓巴離開,我原路返回引開保镖。”

金富源詫異:“你自己不跑?”

江易淡淡說:“九叔的交代重要。”

金富源思考了一會,問:“院子的狗怎麽辦?”

江易從後備箱的行李箱中掏出一把麻.醉槍和一個袋子:“時間有限,如果槍打不中,試試這個。”

金富源狐疑地接過袋子,打開看了看,被一股臭氣熏天的味頂得差點暈過去:“操,這什麽玩意兒?”

“狗改不了吃.屎,霍璋當寶貝養大的兩條狗,想必沒吃過這種好東西。”江易叼上一根煙,冷漠地說。

金富源差點給惡心吐了,但也得承認這招說不定真的有用,他把袋子收好:“行,就按你說的來,但分工得換,如果被人發現,你帶韓巴從後牆跑,我去引開保镖,如果實在拖累就把韓巴子丢了,但一定得動手處理幹淨,不能再留活口了。”

江易望向他,男人露出一向嘲諷的神情:“別多想,老子也不想這麽幹。”

“——但要把你安全帶回去,這是九爺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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