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5
☆、085
清晨。
霍明芸一向不睡懶覺, 她雖然不需要工作,但依然将自己的每一天安排得滿滿的。晨起鍛煉,上午護膚, 午後美容,晚間養生, 天天不落。長公主一身上下, 從頭發絲到腳指甲的精致都是用錢堆砌出來的, 雖然自己的毅力也必不可少,但最重要的還是錢。
霍明芸不愛用跑步機,嫌那東西不環保, 她也不愛去人多的地方跑, 嫌空氣污濁,霍嵩最疼這個小女兒,斥巨資給她包了市中心風景最好的公園裏的一條小路, 每天早晨五點到七點這段時間,這條路只有霍明芸能進。
七點一過, 公園晨練的人漸漸多起來, 霍明芸晨跑結束,在公園門口買水喝。
早晨的街道人來人往, 車流在路中間排起長龍。霍明芸拿下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汗,忽然發現街對過站着一個眼熟的男人。
江易似乎等在這很久了, 面前垃圾桶上的煙槽裏積了許多煙頭。
打從上一次霍明芸去油燈街找他碰了釘子到現在,已經過去一段日子了。這些天霍明芸心情算不上好, 每天靠大量的運動排解郁悶, 但想忘的事還是忘不掉,不想記得的人依舊每天在腦子裏晃。
霍明芸以前交往過的男人無數,但從來沒有哪一個像江易這樣讓她日思夜想。霍明芸對此也很心煩, 但她身為霍家大小姐的驕傲不允許她一次又一次去油燈街碰壁,因此只能靠運動發洩煩躁,這種心情也被她歸結為東西并沒有多好,她如此肖想只是因為得不到。但是看見江易那一瞬間,她才發現,動心就是動心了,找再多的借口遮掩都沒有用。
身後人潮匆匆,擁擠不堪,但他是能讓人一眼辨認出的存在,明明是個底層的混混,卻脊背筆挺,沉定得像棵青松。
江易是專門在這等她的,見霍明芸出來,掐滅了剛點的煙朝她走過去。霍明芸左顧右盼,自尊心作祟故意不看江易,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對于他的接近抱有一種緊張而期待的心理。
江易站到她面前,沒有她預想中的客氣開場,簡潔表明了來意:“霍明芸,不是要報答我嗎?幫我個忙。”
花店剛進了一批玫瑰花苞,趙雲今用了一上午時間整理擺放好,午飯随便吃了點,下午就待在店內看書。
花店的生意并不好,當初選址是她自己來辦的,特意避開了人流量大的地方,反正開店的錢是霍璋出,虧損與否也不割她的肉,她倒樂意清閑一點。
正看着書,玻璃門上挂的風鈴響了。
開業至今,霍明芸是第一次來這,她手裏拎了買來的冰咖啡,笑得一臉姐妹情深:“趙雲今,這些日子不見,想我了沒有?”
Advertisement
說起來霍明芸完全是和她媽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性子,屬于無事不登三寶殿,凡登門拜訪還帶着禮物來那必定是有所圖謀的類型,趙雲今只瞄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就又把心神放回了書上:“有事?”
“好姐妹來你店裏捧場,你也太冷淡了吧?”
趙雲今說:“開業時叫你捧場也沒見你來,今兒又不是什麽特殊日子,怎麽想起我來了?”
霍明芸找了把椅子坐下:“确實有事找你,前陣子我媽不是給我在子公司的采購部安排了一個職位嗎?這陣子公司搞十周年慶,我負責布置會場和采買部分,下面的人列的清單看得我頭疼,剛好裏面有鮮花的采買部分,這不,我第一時間就想起你來了。”
霍明芸說的子公司趙雲今有所耳聞,規模不小,十周年慶所需的鮮花應該是一筆可觀的收入。雖然作為霍璋的情婦日常花銷都走他的賬,這個花店賺多賺少并不重要,但沒有人會拒絕錢,有得賺總是好的,霍明芸莫名其妙給了這樣一個人情,更讓趙雲今覺得她今天來的目的不單純。
果然,霍明芸下一秒就換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好雲今,幫幫忙吧。”
不等趙雲今答應,她耐不住性子直接開口了:“我聽說你昨天讓江易開車送你去泡溫泉了,十周年慶的花我都從你這裏訂,到了霍璋那,你就說溫泉是咱們三個一起去的,怎麽樣?”
趙雲今視線從書本上挪開,大小姐雙手合十,祈求賣乖道:“江易好不容易拜托我個事,是姐妹就幫幫忙吧。”
“可以是可以。”趙雲今合上書,笑着看她,“但你得給我個理由。”
“還不是怪霍璋那殘廢!”霍明芸翻了個白眼,“江易現在為小東山做事,而小東山負責藥物研發是最幹淨細致的活,所以對進出的員工健康要求很高,就怕有傳染病或者感染的情況。江易說他前兩天騎車腿上摔破幾道口子,就這麽點事被人私下說給了霍璋,按小東山的規矩他要好一陣子不能去上班,本來就是于水生的幹兒子,霍璋早看他不順眼了,再鬧這些幺蛾子霍璋肯定得借題發揮開了他。他不想失業所以求到了我這,要是我跟他一起泡過溫泉,不就能證明他的腿壓根沒受傷嗎?”
“求?”趙雲今語氣玩味。
霍明芸的白眼翻得更大了:“當然了,江易的求法跟別人可能不太一樣,你也知道的,畢竟是易爹嘛。”
“既然溫泉是和我一起去的,他要求也該是求我為他作證才對,他為什麽要舍近求遠找到你頭上?”
霍明芸說:“你是不是傻啊趙雲今?像霍璋這種殘廢很容易心理變态的,他什麽性子?要知道你和江易兩個人私下去泡了溫泉,那不得氣死?他一生氣,江易不是更踩着刀尖走路嗎?”
趙雲今唇邊勾笑:“江易想得倒周道。”
“直說吧,幫還是不幫?”
趙雲今:“既然長公主開口了,哪有不幫忙的道理,不過我很好奇,前些日子還因為江易的不識好歹氣得破口大罵,這麽快就原諒他了?”
霍明芸不争氣地說:“沒辦法,他來找我,雖然還是牛逼哄哄的樣子,但我對上他就是沒什麽脾氣,別說騙騙霍璋這種小事了,就算他要我和霍璋幹架,我都能二話不說沖上去。當初他救我的原因固然有,但更多的還是一物降一物,我霍明芸交往過的男朋友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個了,這下是真的栽了。”
趙雲今重新翻開了手裏的書。
霍明芸一個人在那掰手指:“不過以他的家世和條件,我媽肯定不會同意,得想點法子給他找個像樣的工作才行。”
“江易只是請你幫忙,還沒說要和你在一起呢,你連以後都想好了?”趙雲今淡淡地說,“明芸,認識這麽多年好心提醒一句,以我對江易的了解,他這人骨子裏有股狼性,随時會翻臉咬人,不值得你這樣惦記。”
“那等他咬我再說吧。”霍明芸滿不在乎,她見趙雲今認真地看書,傾身看了看她的書皮,“你在看兒童繪本?講什麽的看這麽入迷?”
“小狼和小狐貍的故事。”趙雲今慢悠悠翻頁,“有一天森林裏的獅子咬死了小狼和小狐貍的長頸鹿哥哥,小狐貍決心給長頸鹿哥哥複仇,而小狼卻離開了他們一直居住的蘑菇屋,幾個月後小狐貍再見到小狼是在獅子的身邊,小狼幫獅子捕食,幫獅子欺壓森林裏的其他小動物……”
“他還裝作從來不認識小狐貍,對小狐貍撒謊。”趙雲今擡起頭,望着霍明芸,“你覺得小狼這樣做是為什麽?”
霍明芸說:“怪不得罵人的時候總用白眼狼這個詞,這只狼肯定是攀上了高枝,想和從前的生活說拜拜了,你想啊,長頸鹿哪有獅子厲害?”
“如果小狼待在獅子身邊是為了忍辱偷生,伺機反撲,為它的長頸鹿哥哥報仇呢?”趙雲今問,“如果是這樣,它為什麽要騙小狐貍,不能告訴小狐貍它的計劃,讓小狐貍幫它出謀劃策?”
霍明芸說:“兒童繪本裏會講這些嗎?你到底在看什麽?讓我瞧瞧。”
趙雲今按住她的手:“明芸,沒有回答問題之前,不能先偷看看答案。”
霍明芸想了想,說:“它也許是為了保護小狐貍,畢竟獅子是森林之王,伴君如伴虎,一個弄不好,小命都難保。”
趙雲今松開手,霍明芸翻開了繪本,見裏面畫的內容明明是龜兔賽跑,疑惑問:“哪有狐貍和狼啊?”
趙雲今溫柔笑笑:“只是随口講個故事,別當真。”
油燈街。
花瓶裏的兩朵薔薇花已經衰敗得不像樣子,花瓣泛黃,但依舊頑強地黏連在枯萎的枝葉上。許久前落在桌上的四朵殘花還留在原來的位置,哪怕上面已經落滿了灰塵,江易也沒有将它們拾走。他拿起花瓶旁的剪刀,一刀一刀修剪着花朵旁已經枯掉的葉子。
花瓶右邊的牆上放了一面鏡子,裏面映出江易英俊卻蒼白的面容。
他傷沒好,但依舊固執地離開了診所。肩膀的傷口被孟靜汶拿紗布仔細包紮過,她從前是專業醫生,手法一流,但紗布太厚重,哪怕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肩上厚厚的一層東西團在那。
江易解開紗布,肩膀處有一個肉眼可見的血窟窿,雖然不再流血,但依舊觸目驚心。
他沒有敷診所帶回來的藥,也沒有換新紗布,而是将那卷紗團成一團咬在了嘴裏。他從抽屜裏掏出一卷黑膠帶,撕下許多條長段,對着鏡子反手将膠帶貼在自己的傷口上。那是一個漫長而劇痛的過程,新生的血肉接觸粘膠,一次貼不平整就要揭開重貼,每一下都能讓江易将嘴裏的紗布咬出窟窿。
期間傷口崩開了一次,血被膠布死死堵了回去,一點都沒有外流。
江易額上的冷汗撲簌簌朝下流,直到用膠帶将傷口完全纏好,他才吐掉已經被咬破的紗布。他靠在椅子上喘息,清冷的目光落在另一側的桌角,那裏放着一個陳舊的相框,框裏的相片已經發黃,是那年林清執離開西河前,帶他和趙雲今去香溪邊玩時拍的照。
他猶記得那晚的夜色深深,林清執站在香溪邊放起了一盞寫滿字的孔明燈。
男人目送燈籠上天,說那是他的理想。
江易靠着椅背靜坐了很久,許久之後,他直起身,拿起剪刀剪掉了花瓶裏搖搖欲墜的一朵薔薇。
作者有話要說: 游游雖遲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