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戰局
穿過後院的花園,再走過箭道,前頭便是前院了。
那小厮領着于狁走到前頭院子裏,對着那院子裏的小厮耳語了幾句。就見另一名小厮詫異地偷瞧了于狁一眼,随後面上露出恭敬,點頭帶着兩人走到左邊的廂房前,擡手敲了敲門,随後便聽裏頭傳來低沉的詢問聲。
“老爺,于少爺來了。”那小厮的聲音不大,卻極其穩重。
待他說完以後,房裏頭一陣靜默,但很快便傳出“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緊随而至的便是那老将軍顯得焦急的催促:“快、快請他進來。”
那小厮正要推門進去,沒成想房門竟先一步從裏頭被打開了,一個兩鬓斑白,卻依舊精神的老者站在門內,瞪着雙眸望着站在門口的三人。
不僅那小厮愣住了,就是站在于狁邊上的淩深也愣住了。
沿途淩深已大概了解了這個府邸的主人是誰,正是日前替于狁解圍的王伯山王老将軍的府邸。淩深之前勉強也算與這位将軍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那時候他太過匆忙,并沒能瞧見迎面而來的軍隊,而之後他受傷昏迷,等醒來時,這位老将軍已帶軍離開了。所以若不算沒見成面的那次,這還是淩深第一次見這位王老将軍。
同樣的,王伯山也第一時間瞧見了淩深,比起易了容、變得毫無特色的于狁,淩深那張俊臉實在太過耀眼了,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仿佛覺得瞧見了天神。
“伯叔。”于狁适時打斷了眼前這位打量的目光。
王伯山被這一聲喚回神來,偏頭瞧了于狁一眼,雖面前這人仿佛是個陌生人,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那身形體貌、一舉一動皆是歷歷在目,完全和記憶中那人重疊到了一塊。其實前不久才見過,但王伯山也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兒是上京,而這人終于再度踏上了這塊故土,鼻子就止不住地發酸。
他擡手拍了拍于狁的肩膀,聲音略有些哽咽道:“好、好,終于回來了。”
話音落下,他便将人邀進屋內,又吩咐小厮去泡了壺上好的毛尖茶。
待三人坐定後,那王伯山便迫不及待地問道:“你這是知道皇上撤消了那緝捕令的消息,所以特意來得上京?”
“伯叔,我并非因此來上京的,只不過到了這裏才知道緝捕令撤消了。”
王伯山眉頭一皺,面上有些不悅:“既然你并不知道撤銷了緝捕令,來上京幹嘛?”
“這事說來話長。”于狁微微嘆了口氣,便将這段時間來發生的時間簡單地說了下,只事在提起那孫睿的時候,王老将軍有些激動,當場将那桌子拍得“砰砰”作響,又将那孫睿以及他那不識相的副将罵了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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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山又瞧了眼淩深,見他臉上果然有些微紅,顯是被人打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別看這王老将軍沒見過淩深幾面,起初還反對兩人來着,但在明确于狁的感情後,王老将軍也漸漸接受了這人,又本着愛屋及烏的心态,自然把淩深當成自己的侄子看待,眼下自己的侄子被人打了,這還得了。
王老将軍在外人看來有個不大不小的毛病,護犢,且是特別護犢,當年于狁被下罪受罰的時候,王老将軍得了消息第一件做得事竟然是帶兵直奔上京來的,那架勢用當時那些文官的話就是——這王伯山瘋了,竟是要帶兵攻打都城,是要造反啊。當然,最後他并沒真得造反就是了。
等于狁說得差不多了,王伯山擡手喚了個小厮進來,讓他叫自己的幾個得力兵将去把那位韓副将請來。
淩深聽到這命令,愣了,他瞧了王伯山一眼,卻見那王老将軍也正好看過來,對他解釋道:“我并非全是為你,這厮明知緝捕令撤消了,竟然還意圖抓捕雲旌,一定是受人指使的,眼下先請他過來審問一番,明日再與皇上述說此事便是了。”
淩深了然了,不過還是奇怪這王老将軍對他的态度,似乎……很和藹來着。
于狁在說完怎麽上京的事兒後,話鋒一轉,便又落到這次的戰事上。
目前,西北邊境那兒雖沒明确傳來戰事打響的消息,但皇上卻也派了人知會那裏的邊關守将,同樣也派了一路大軍過去支援,指不定那兩家打着打着就一起打到他們南梁來了。這種事兒雖說不準,卻也不得不防。
王伯山作為一個軍人,自然也是知道這事的,但在他看來,那回岐是翻不出什麽幺蛾子的,底子擺在那兒,該是沒用的還得沒用,至于夏國,這次派到西北那邊的明眼人一眼就知道不怎麽樣,也不知是在打什麽歪主意。
王伯山其實也奇怪夏國這次的異常之舉,此時被于狁這麽一提起,面上立即也嚴肅了不少。
“你也覺得這次夏國有陰謀?”王老将軍略顯凝重地問道。
“不是覺得,而是肯定。”于狁這話說得肯定,王伯山略有些詫異,瞧了他一眼讓他繼續。于狁點點頭,便将自己這段時間的猜測一一道來:“這次夏國明面上與回岐要開戰,實際上是和回岐聯手來攻打南梁的西北邊境。但伯叔你也看到了,夏國派出的并非精銳,也就糊弄一下沒和他們夏國打過仗的回岐,我想夏國的幾路大軍該是還留在國內,準備二度突擊。”
“二度突擊?”王伯山摩挲着下巴,嘴裏念念有詞地也不知在嘀咕什麽,半響,他忽得說道,“他們這是準備突擊鎮北關?”
“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于狁話一說完,王伯山像是又想到了什麽,連連搖頭。
“不對,那屠戈怎麽解釋?他該是臨時起意的來攻打你的,會被抓住也算是個意外。”
“不,你想那屠戈就是沒被抓到,他擅自出兵,回去後會怎麽樣?”于狁反問。
王伯山順着這問題一想,竟然瞬間也捕捉到了裏面的貓膩:“你是說不管怎麽樣,這漢陵關都是要換人來守的,屠戈貿然行動,正好給了夏國皇帝一個正當換守關将軍的理由,也不會引起別人的疑惑?倒是他被抓了才是個意外。”
“應該是了。”于狁想了下,又問王伯山:“不知這屠戈眼下被關在哪裏?”
“眼下可能要起戰事,所以還是将他關在天牢裏頭。”王伯山覺得奇怪,疑惑地問道,“怎麽突然問起他來?你若是覺得這人可惡,我幫你找人偷偷做了他……”
淩深聽了半天,唯獨這句話讓他面上再起變化。他不禁側目仔細打量了王伯山一番,卻發現他不像在開玩笑,怕是只要于狁一句話,這位老将軍真能找人做了那個姓屠的人。
淩深眯着眼睛想了想那個姓屠的到底長什麽模樣的,可努力想了半天,只能想起那天夜太黑了,他沒瞧見那個身體魁梧壯碩的大漢到底長什麽模樣,只隐約記得他臉上似乎有條橫貫半張臉的疤痕。
于狁提起那屠戈也不過是确認他被關在何處,再考慮一下被人營救的幾率有多少,根本沒想要對他做什麽。在阻止了王老将軍的提議後,他偏頭一瞧,正好瞧見淩深擰眉思索的神情。
“想什麽呢?”于狁悄悄撞了下淩深的胳膊。
淩深搖搖頭,沒說話,不過等他擡起頭來,發現坐在書桌後的王老将軍也看着他。他怔了下,話不經大腦就說道:“阿狁是在擔心有人會去救那個屠戈。”
王伯山倒是沒料到會是這層理由,好奇之餘又将目光落在于狁身上:“确有此事?”
于狁沉吟了片刻:“是有這種猜測,因着前不久在南梁見過夏國的九皇子,又聽聞那屠戈是支持九皇子一派的……”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夏國另外一位将軍了。”王伯山繼續摸胡子,“你還記得你父親被人暗算戰死的那次戰争麽?”
這并不是什麽好的回憶,于狁整張臉就這麽沉了下來,聲線低沉地說道:“你是說翁岩嶙?那老家夥還沒死麽?”
“咳咳,”王伯山有些僵硬地咳嗽了兩聲,偷偷瞧了眼于狁,這才解釋道,“那場戰役之後,聽說他受傷了,而我則怕你一個人沖去找那家夥報仇什麽的,所以說他死了,只是沒想到後來他真就銷聲匿跡了,後來才打聽到他的情況,據說養完傷後就被派去鎮守北方邊境了,但你也知道這人在夏國也是德高望重,夏國将士多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要說起來,那些年輕有為的将領裏頭,還真只有這屠戈不是他那一派的。”
“屠戈支持九皇子,那你們口中那翁岩嶙支持哪位?”淩深不恥下問。
“明面上是聽皇帝的,但據說他底下的那幾位武官全是跟随五公主的。”于狁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作為一個在官場戰場摸爬打滾幾十年的人,怎麽可能不曉得自己底下的人的作為,必是他自己也有這種傾向,手底下的人才會擺明了支持那五公主的。
淩深仿佛突然明白了一樣,若那九皇子想要上位,沒有軍隊的支持是萬萬不可能的。所以屠戈對于他來說,是必不可少的,雖則如此,卻也沒到親自來救的地步,怕是其中還有些貓膩。
王伯山差不多也了解了眼下的情況,就問:“雲旌是覺得要讓這屠戈回去夏國?”
“不,還要等等,看那九皇子打算幹什麽吧?”于狁想了想眼下的局面,也有些無奈,“再者,就是這人現在回去夏國,怕是也起不了什麽作用,照樣會被那邊軟禁起來,如你所說,換上那位翁岩嶙來當漢陵關守将。”
王伯山不為所動,半響,他忽得吐出一口氣來:“也好,這次若他來攻,正好與他做個了斷。當年他用了下九流的招數對付你爹,這次該是他償命的時候了。”
說完,屋內便陷入一片沉寂。
王老将軍那顯然是沉浸在回憶中不可自拔,于狁大約也是想起過去了,至于淩深因不知說什麽才好,只得沉默地望着眼前這兩人。
好久,外頭忽然就響起了敲門聲。
“将軍,那韓文帶來了。”是王伯山之前派去的将士,此時帶着那韓副将回來了。
王伯山回過神來,讓小厮帶那韓文去會客廳,說是要親自“請”他喝茶,轉頭又吩咐于狁和淩深待在裏間,以便聽清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