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21.1.12
一月十二日,Z市,多雲。
Z市的雪來得比洛城晚了一天,今天才有将停的趨勢。
下過雪的早晨,濕度大,天色也比往常亮得晚,因此很适合冬眠。
早上,正在冬眠的謹以約被一通電話吵醒。
她摸到手機,憑感覺剛按下接通鍵,手機那頭便立刻傳來一個聲音,強裝鎮定的語氣裏,帶着明顯的哭腔:“阿約,我該怎麽辦啊,我該......”
一瞬間,謹以約猛地清醒過來,掀開被子下了床,語氣急切:“你在哪兒?”
“中......中心醫院。”
“我馬上到。”
挂了電話,謹以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長款羽絨服,腳上蹬了雙雪地靴,便跑出了門。
二十分鐘後,她到達中心醫院,停好車後,便徑直跑向了四樓。
上了樓,謹以約一邊往裏走一邊尋找着黎星的身影,結果還沒看到人,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先于視線,傳入了她的耳朵。
“你怎麽才來啊!你怎麽才來啊!”黎星站在走廊上,眼底泛着紅,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晏晨,目光帶着恨意,雙手蓄滿了力,一次又一次地把他狠狠推開。
她動作不小,但晏晨任她推着,沒任何反抗的動作,直到被她推到牆角,他退無可退。
看推搡不動,黎星雙手握成拳,一次次地砸向他堅硬的胸膛。
晏晨站得筆挺,任她的拳頭狠狠砸在他的胸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黎星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越看越來氣,發洩般地吼道:“你這個混蛋!晏晨!你就是個混蛋!”
說着,手上力度又大了幾分。
晏晨一動不動地任她打着,目光平靜。
直到看到她因用力過猛而泛紅的手,他眼神驟然一凜。
下一秒,晏晨胳膊一伸,把黎星拽了過來,按在自己的胸口。
他雙臂緊緊抱着她,低沉嗓音落在她耳畔——
“混蛋來了,別怕了。”
聞言,黎星心髒驟然一緊。
整個人就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瞬間洩了氣,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她沒有再反抗,任由他抱着。
謹以約看着這一幕,突然鼻子一酸。
她擡頭,拼命地眨了眨眼,調整好情緒後,走到一排座椅前,慢慢在晏榮旁邊坐了下來,她握着他粗糙的手掌,溫柔地安撫道:“爺爺,別擔心,奶奶會沒事的。”
晏榮雙目無神地盯着某一處,那眼神空洞洞的,沒有任何內容,與十來天前那個穿着中山裝走在紅毯上的新郎相比,像是在一夕之間蒼老。
“我就出去買了個早餐,昨晚你奶奶跟我說,她想吃東街的煎餅果子了,我就出去買個煎餅果子的功夫,她怎麽就......”
晏榮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最終斂為無聲。
謹以約卻在此刻,聽到了他未說出口的那句話。
她知道,晏榮是想問——
明明昨晚才說過的話,怎麽今早就忘了?
晏晨奶奶名叫劉瑜芬,在一年前被查出患有阿茲海默症。今天早上,晏榮記挂着她昨晚說的想吃東街的煎餅果子,便起了個大早去買。
怕她萬一早醒看不到人,又記不清昨晚說的話,晏榮還特意留了張便利貼。
但是,不知是沒有看到,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劉瑜芬還是出了門。
當下正值一月,窗外是寒意凜冽的冬,她卻因為記憶退化,連保暖衣物都忘了穿,穿着一件睡衣出了門。
結果,沒堅持幾步,就突發中風,倒地不起。
如果不是黎星今早恰好過來,發現倒在雪地上的劉瑜芬,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這個瞬間,讓謹以約聯想起另一個場景。
那是她去暮城的第一天,吊唁過張之年後,她接到黎星撥給她的那通電話。
那晚星月高懸,人聲和風聲透過電流,精準無誤地傳入她的耳朵。
雖然相隔千裏,但謹以約能清晰地想象出,黎星站在寒風中,無助地握着手機,語氣裏滿是無奈與自嘲地對她說——
“沒想到啊,她第一個忘記的人,竟然是我。”
這話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鋒利的字眼,卻紮的人生疼。
也是在那個時候,謹以約第一次意識到,阿茲海默症,并不只是一個關于遺忘的疾病。
那背後,裹藏着一種深刻的無奈。
并且,這種無奈,不是一個人的,而是一群人的。
整個世界都是帶着記憶往前走的,但阿茲海默症患者是丢失着記憶往前走的,這種背道而馳感,是會撕裂一個人的。
而如今,這種撕裂感,就這樣具象在了她的眼前。
裂痕叢生,無法彌合。
晏榮語氣掩不住自責,下意識地喃喃着:“我就不該去買那個煎餅果子,我就不該去買那個煎餅果子,你說,我怎麽這麽糊塗啊......”
聞言,謹以約眼眶驀地一熱,攙着晏榮的手也下意識地緊了緊。
從那晚,黎星站在寒風中,對着夜色低訴——
“沒想到啊,她忘記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我。”
到現在,晏榮語氣滿是自責地說——
“我怎麽這麽糊塗啊。”
一個又一個的現實交疊在眼前,謹以約發現,她是在這一刻,才徹底明白了向鴻箋當時跟她說的那句話——
這種背道而馳感,撕裂的不只是病患,撕裂的也是,跟他們有感情的人。
縱然語言無力,但謹以約別無他法,她只能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晏榮:“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晏榮眼角布滿皺紋,看起來飽經風霜,但提問的口吻像孩童一般,帶着些年歲尚幼時才會有的忐忑與不安:“阿約,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聞言,謹以約怔了下。
“阿約,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句話裹挾着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朝她湧來,卻又在轉瞬即逝間,化成了一道稍縱即逝的光影。
謹以約想要去抓住,卻無能為力。
她定了定神色,收回思緒,對晏榮溫聲道:“您沒有做錯,您是在滿足奶奶的心願,怎麽會做錯呢?再說,您要相信現在的醫學......”
正說着,治療室門打開了。
“劉瑜芬的家屬。”
瞬間,四個人都圍了上去。
“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
聽到這句話,大家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紛紛道着謝:“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推回病房吧,還要再觀察幾天,确定沒問題才能出院。”
病房內,劉瑜芬一臉安詳地睡着。
“這兒沒什麽事了,”晏榮看着站在床頭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小晨,你帶阿星去吃點東西,她早上都沒來得及吃飯。”
“我不餓。”黎星回絕得很果斷,目光冷漠得像是換了個人。
謹以約正巧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說:“我去買吧。”
說完,她故意拿喬道:“不是,晏晨,你好意思讓我去給你一個大老爺們買早餐?”
聞言,晏晨擡腳走到門外,對謹以約說:“我去買,你在這陪陪黎星吧。”
黎星冷哼一聲,別扭道:“要你管。”
晏晨眸色沉了沉,徑自往外走。
謹以約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出了病房,謹以約直入主題地問:“昨晚出任務了?”
“嗯,”忙了一個晚上,晏晨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疲态,“郊區突發火災,撲了好久,才撲滅。”
等電梯的人不少,兩個人直接走的步梯。
樓梯間沒什麽人,安安靜靜。
謹以約走在他身後,輕輕問了句:“阿星心頭的火,你準備用多久,把它撲滅。”
晏晨腳步明顯一頓。
謹以約也随之停了下來。
“晏晨。”
“謹以約。”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
“你先說。”晏晨聲音低沉,略帶沙啞,像煙熏火燎過一樣。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謹以約低低笑了一聲,“就是剛才看見黎星抱着你,我突然覺得,嘴巴說的了謊,但身體是說不了謊的。”
晏晨下巴繃緊,沒說話。
“人,是抵抗不了自己的本能反應的,她在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最想依靠的人,還是你。”
晏晨嗓音沉下來,低低嗯了一聲:“我會保護她一輩子。”
“晏晨,難過嗎?”
“難過什麽?”
“能保護她一輩子,卻不能抱她一輩子。”
下午的時候,劉瑜芬醒了一次,吃了點東西,沒說幾句話,又睡了過去。輸的液體裏有嗜睡的成分,再加上今早醒得早,又一通折騰,她比以往貪睡。
不過好在身體各項指标都趨于穩定。
謹以約和黎星都沒走,陪了晏榮一天。
老人家就喜歡熱鬧,謹以約和黎星一唱一和,把晏榮逗得樂呵呵的。
晏榮打心眼裏喜歡這兩個姑娘。
黎星那就不用提了。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黎星跟他家住對門,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姑娘。因為父母離異,黎星母親又是個十足的女強人,工作起來忙的不要命,小時候黎星沒少受到這老兩口的照顧,從小到大也是一口一個爺爺奶奶地叫着。沒有血緣關系,但親密的不行。
雖然之後因為黎星突然去非洲工作分開了幾年,但一點都沒影響他們的感情。
至于謹以約。晏榮知道她是黎星在非洲工作時認識的同事,也是黎星最好的朋友,兩個人特別合得來。其實,黎星去非洲工作純屬賭氣,跟她媽賭氣,也跟晏晨賭氣,為這兒,謹以約可沒少當和事佬和傳聲筒。
回國後,晏榮和劉瑜芬知道謹以約的親人都去世了,也一直把她當親孫女看。
往事紛紛湧進腦海,晏榮看着眼前這兩個逗他開心的姑娘,突然就笑了,感慨了一句:“真好。”
黎星削着蘋果,随口問:“爺爺,什麽真好?”
“你倆都平平安安地回來了,真好,”晏榮笑得滿足,“這人吶,一輩子啥都不用圖,就圖個健健康康,就夠了。”
聞言,黎星削蘋果的手一頓。
是啊。
平平安安的,就夠了。
暮色西沉,城郊的火勢被完全控制住以後,晏晨才急匆匆地趕回醫院。
看晏榮在醫院待了一天,他趕忙說:“爺爺,您快回去休息吧,這兒我來。”
晏榮瞪了晏晨一眼:“你來什麽來,你這都多長時間沒合眼了,趕緊給我回去睡覺,少在這兒添亂!”
“我請假了,明天有的是時間睡覺,今晚我陪在這兒。”
“你可拉倒吧,”晏榮對自己孫子說話向來是不客氣,“你趕緊回家睡覺去,別在我眼跟前兒晃,我看了心煩。”
晏晨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找了個借口:“奶奶還得在這兒住幾天呢,您回去給我奶奶拿點換洗衣服,我都不知道在哪兒放。”
就這樣,晏晨留了下來。
謹以約和黎星先把晏榮送回了家。
到了樓下,黎星把晏榮送了上去,謹以約坐在車裏等。
天色暗下來,孤冷月光映着殘餘的雪,在地面折射出幾盞小月亮。
謹以約看着晏榮上樓的背影,沒來由地再次想起了他今天說過的那句話——
“阿約,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這話的熟悉感到底來源于哪裏?
到底是誰問過她這句話?
謹以約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直覺告訴她,她一定跟這句話有過故事。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準備去廚房拿個剪刀,可一進廚房你忽然就跟失憶了一樣。
你明明記得進廚房是為了拿東西,可就是想不起來要拿什麽。
這種感覺,真抓心撓肝。
算了,不想了。
說不定某一天就忽然想起來了。
就這樣,謹以約放棄了鑽牛角尖。然後,她将目光投向窗外,一邊等黎星一邊看夜景。
她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目之所及的夜。
天上,一輪清冷的月;中間,一幢亮起燈火的樓;地上,一灘沒有融化完的雪。
沒有融化完的雪?
謹以約目光頓住,驀然想起一句話來——
“何時下雪,何時化雪,皆由天定,很多事情,不是你願意去規避,就不會發生。”
然後,想起一個人。
再然後......
對了!
張之年!
張之年的護工趙雁曾跟她說過一件事,她說張之年被查出阿茲海默症後,記憶總是一段一段的,但他總是會說一句話。
那句話是什麽來着?
謹以約回想了下,自言自語道:“阿約說的對,我沒有錯。”
就是這句!
過往随機組合,卻自成邏輯。
謹以約下意識地把兩句話,組合在了一起。
“阿約,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阿約說的對,我沒有錯。”
組合之後,謹以約搖搖頭,心想不對不對。
這兩句話中間,應該還夾雜着一句話。
夾雜着的那句話,應該就是她對張之年說的。
這樣想着,謹以約盡力把自己的記憶撥回到了1999年,那年她四歲。
她還記得,那年秋天,她家隔壁搬來了一個新鄰居,穿着一身黑,身材高大,模樣周正,背總是挺得筆直,看起來有一股威嚴感。
但謹以約一點都不怕他。
因為她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并且,他還會種菜,還會邀請她到他家吃飯。
那個人就是張之年。
想到這兒,謹以約眼前瞬間有了一個極為模糊的畫面。那年冬夜,張之年在燈火中給她講了一個故事,故事講完後,問了她一個問題:“阿約,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謹以約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她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應該是說了類似“他沒有做錯”的話,所以才有了趙雁跟她說的那句:“阿約說的對,我沒有錯。”
這樣,一切就銜接上了。
唯獨一點——
那就是,張之年當時,到底講了一個什麽故事?
謹以約盡力去回想,但二十年前的記憶實在是太過久遠,就像影片斷帶一樣,她記憶出現了一瞬空白。
欸?
向鴻箋是張之年的醫生,他會不會知道這件事?
“思春呢?”耳邊突然冒出的一句話打斷謹以約的思緒,她擡眸,看到黎星正伸手在她眼前晃着,不懷好意地看着她笑,眼神充滿戲谑。
謹以約嫌棄地撣開她的手,瞪她一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我說大美女,”黎星笑聲爽朗,“你真的該開開葷了,你今年都多大了?”
“美女的事你少管,”謹以約輕嗤一聲,好整以暇地回望過去,“要不我去醫院陪奶奶,你跟某人去開個葷。”
“謹以約,你......”黎星瞬間語塞,最後忍不住對她豎了個大拇指,“你是真牛逼。”
捅人都不用刀。
“哪有你倆牛逼?”謹以約輕點着方向盤,“明明心裏在意對方在意成那樣但還能把對方當成空氣在一個十來平的房間裏擡頭不見低頭見地相處絲毫不覺得尴尬我也是佩服你倆。”
“啧啧,到底是記者出身,瞧瞧這口條,”黎星輕嗤一聲,“你說話的時候能喘口氣?”
謹以約不跟她扯,坐正了身子,問:“你今晚住哪兒?家還是酒店?”
黎星系上安全帶:“住你家。”
“行,”謹以約發動車子,“只要您別嫌我那地兒小。”
“小區門口停一下,我去買包煙,”黎星解開安全帶,“這不好停車,你先進去吧。”
“行。”謹以約踩下剎車,放黎星下來後,自己開進了小區。
把車泊進停車位後,謹以約看着窗外濃重的夜色,仿佛處處都冒着寒氣,于是,她把羽絨服拉鏈拉到最高,才下了車。
一天時間,雪還沒完全化完,偶爾踩上去一塊,還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謹以約雙手插兜,哈着氣快走着,停車位離她住的單元不算遠,但也得走一小段距離。
走到拐角的時候,她還特意放慢了腳步,因為這裏有幾個小坑,雪化後一般都會有積水,一不留神踩上,不僅會把鞋子弄髒弄濕,還順帶着把家裏也弄得髒兮兮的。
謹以約低着頭,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坑坑窪窪。
但是,可能是天黑的原因,雪後化的泥水,不知怎麽的,被月光一照,竟然還有點好看。
謹以約覺得自己真是有點魔怔了。
以前最讨厭的化雪天,現在竟然還會覺得它好看。
她笑了自己一聲,把注意力從地面上拉了回來。
下一秒,擡眼,正準備快步朝家走。
結果,一個身影,躍入她眼眸。
那個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身姿筆挺,正仰頭望着高處。
謹以約腳步一頓。
這個身影,她太熟悉了。
向鴻箋也是在這個時候轉過了身。
看到謹以約的那張臉,他才感覺自己的那顆心,終于回落到了原本的位置。
他已經在這兒等了不知道多少個小時,打了不知道多少個電話,親耳聽着手機那端的提示音從“暫時無人接聽”到“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知道她是個成年人,知道她手機關機有太多原因,知道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但向鴻箋,就是忍不住。
腦袋裏就跟響雷似的,噼裏啪啦,也不知道炸個什麽勁兒。
他等了多久,那道驚雷就在他體內橫沖直撞了多久。
後來夜色披着寒霜降臨,但屬于她的那盞燈一直沒亮過。
他站在寒夜中,望着那盞黑漆漆的窗,感覺吸進來的每一寸空氣都仿佛冰碴子,刺得他心口一陣生疼。
但終于,在這天結束之前,他等到了。
謹以約看着向鴻箋的身影,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昨天才說過再見的人,現在就像大變活人一樣,嗖的一聲變到了她面前。
她狠狠地眨了眨眼,想看看這是不是夢。
結果,就在閉眼的那一瞬,她聽到腳踩殘雪的聲音,跟她剛才踩雪的聲音一樣,也是窸窸窣窣。
她在這如出一轍的響聲中重新睜開眼,令她驚喜的是,那個身影不僅沒有消失,反倒還離她越來越近。
“你怎麽來了?”謹以約笑着問。
向鴻箋邁着大步朝她走近,一張臉繃成嚴肅又凜冽的神色,走到她身前,他長臂一攬,把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然後,他的回答,似紛揚的雪花,在謹以約心頭落了一場雪——
“雪化了,怕你不開心,過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