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21.1.18

一月十八日,S市,陰轉小雨。

劉瑜芬今天出院。

恰逢周一,黎星公司要開周會,實在是走不開,謹以約怕晏晨一個人忙不過來,便想着過來幫幫忙。

出院手續辦理得很順利,醫生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四個人便開車回了家。

把老兩口安頓好之後,謹以約正準備回家,晏晨卻突然叫住了她。

“有事?”謹以約問。

“今天謝謝你。”晏晨說。

“你可趕緊拉倒吧,”謹以約對他的客套相當嫌棄,“沒事我就走了啊。”

“等等,我真有事。”

謹以約哭笑不得:“那你說啊。”

晏晨清了清嗓子:“我聽黎星說,你跟向鴻箋剛認識沒多久?”

謹以約點點頭:“是啊。”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謹以約看着他這個欲言又止的樣子,瞬間有點知味:“怎麽?這是準備給我當情感導師了?是不是準備告訴我,要我擦亮眼睛,別相信什麽一見鐘情......”

“不是,”晏晨說,“我是想告訴你,我之前見過他。”

“見過他?在哪兒?”

“飛往非洲的航班上。”

謹以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問:“哪兒?”

晏晨重複一遍:“飛往非洲的航班上。”

“什麽時候?”

“2018年。”

“等等,你那個時候去了非洲?”

“嗯。”

“去找黎星?”

“嗯。”

“我怎麽不記得她跟你見過面?”

“偷偷看了一眼,沒敢讓她看見我。”

“......”謹以約覺得男人悶騷起來真是可怕,要是她,飛那麽遠,怎麽着也得跟心上人見上一面。

“不過,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難道——”謹以約壓根沒把這件事往自己身上聯想,“是為了說明,你倆很有緣分?”

晏晨:“......”

我是為了說明你倆很有緣分啊!

前天,在醫院,晏晨看到向鴻箋的第一眼,就覺得他莫名熟悉。想了好久,才想起原來是在飛往非洲的航班上見過他。

從中國到非洲南部,沒有直達航班,一般都要轉機兩三次。

晏晨想起,那次在肯尼亞轉機時,他前面坐了一個男人,中國面孔,臉龐英俊。

他本來還沒太在意,直到目光無意間一掃,看到他手機上的照片。

那張臉,他莫名熟悉。

那段時間,黎星和晏晨分手,拒聽了他所有的電話,也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晏晨只能在晏榮和劉瑜芬與黎星通話時,偷偷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他知道,黎星在非洲交到了一個好朋友,名叫謹以約。

他通過視頻,看到過謹以約的長相。

所以,他幾乎可以确定,坐在他面前那個中國男人手機裏的照片,就是謹以約。

但他當時并沒有多想,畢竟他跟謹以約算不上熟。

至于現在......

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他記憶也沒那麽清楚,所以他也說不清當時“幾乎可以确定”的“幾乎”裏,究竟占了幾成确定。

他只好省略猜測的過程,直接給出了一個自己的答案:“我覺得,他去非洲,應該是為了找你。”

謹以約忍不住笑:“......你猜我信不信?”

“你就姑且當做是,男人的直覺吧,”說完,似乎是覺得不夠有信服力,又添一句,“要不你親自問問他吧。”

謹以約:“我看起來是這麽無聊的人?”

事實證明,打臉只需要一瞬間。

回到家,謹以約簡單收拾了下,便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從Z市到S市,走高速得六個多小時。

她在正午時分出發,于黃昏将至時抵達,趕在天色徹底變暗前,在S市的高速口下了岔道。

謹以約車技不錯,但一個人上高速,精神肯定會高度緊張,尤其是,這份緊張還持續了這麽多個小時,因此,下高速的那一刻,她終于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雨,落在擋風玻璃上,有點影響視線,謹以約一邊注意着路況,一邊打開了雨刷。

看着眼前帶着明顯南方城市氣質的淅瀝小雨,謹以約才覺得自己真是有夠沖動。

就因為晏晨那個無憑無據的猜測,她就這樣來到了他的城市。

還是在沒跟他打招呼的情況下。

也不知道見了面會不會尴尬。

算了,大不了說她是過來送車的。

謹以約這次過來,開的是向鴻箋的車。

他昨天走得急,做的高鐵,車鑰匙就留給了她。

謹以約順着導航往市中心開,正準備找個機會給向鴻箋打個電話,結果,突然之間,砰的一聲,車身猛地受到一陣撞擊,往前滑了好幾米。

謹以約趕緊踩下剎車。

車停穩後,她平複好心緒,朝後一看,一輛白色的SUV也在她後面停了下來,緊接着,從車上下來了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人,走到兩車中間,彎腰觀察着情況。

看樣子,應該是追尾了。

謹以約把車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打開車門的那一刻,撲面而來的冷空氣又逼着她趕緊關上了門。車裏一直開着暖氣,她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絲毫不覺得冷,全然忘了外面是下着雨的冬天。

她搓了搓手掌,從副駕駛上拿過大衣穿好,拉上圍巾,把口罩戴好,才重新打開了車門。

不得不說,雖然全副武裝,但依然很冷。

謹以約走到車後面,看到車尾處的保險杠,被撞進去一大塊。

“小姐,您人沒事吧?”後車主問。

謹以約目光停留在那處凹進去的保險扛上,說:“我沒事。”

“人沒事就好。這事我全責,下雨天路滑,我沒注意好路況,先跟您道個歉。這樣吧,我們直接聯系各自的保險公司,可以嗎?”

謹以約點點頭,說好。

從始至終,她一直都很鎮定,腦袋也很清醒。

她應該先給向鴻箋打電話,跟他說明情況,然後再問他要保險公司的聯系方式。

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要說的內容,謹以約從大衣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向鴻箋的號碼,撥了出去。

那邊接的很快:“喂。”

一個字,不知為何,就惹得她莫名鼻酸。

謹以約拿着手機,站在寒風裏,聲音帶着哭腔,說出的話更是完完全全脫離了自己預想的軌跡。

“向鴻箋,你騙人,S市的冬天明明很冷。”

聽到這話,剛從病房裏出來的向鴻箋腳步倏地一頓,語氣萬分急迫:“你在哪兒?”

“我剛下高速口,我......”謹以約越聽他令人安心的聲音,就越想哭,“我把你的車給撞了。”

聞言,向鴻箋心似被人揪起,驟然一涼。

他發了瘋一般地,一邊往外跑一邊問:“你人沒事吧?”

一陣風吹來,謹以約沒聽清他的話。

“謹以約!我問你人有沒有事!”這語氣近乎嘶吼。

“我......”謹以約話說到一半,手機就被後車主拿了過去。

他語氣明顯鎮定很多,條條有理道:“喂,你好,我是後車的車主,很抱歉......”

向鴻箋強勢打斷他的話:“她有沒有受傷!”

“沒有,人沒事,就是車尾的保險杠撞了進去,這事我全責......”

“告訴我地址!”

剛走出醫院大門,向鴻箋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車牌號,他伸手一揮,那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他拉開門就坐了上去。

看到向鴻箋,李天一還挺驚喜,笑說:“老向,你可終于回來了。”

向鴻箋是真沒心情跟他打招呼,“高速口,快!”

李天一不解:“去高速口幹嗎?”

向鴻箋語速很快:“我有朋友在那兒,你快點開!”

同事這麽多年,李天一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個樣子,被他的氣場震懾到的同時,也意識到他應該真的有緊急的事情,于是踩下油門徑直開向了高速。

但再急也得等紅燈,尤其是這個時候,正值下班晚高峰,哪哪兒都是堵。

李天一踩下剎車,趁着等紅燈的功夫跟他聊天:“你這是停職處分結束了?”

向鴻箋沒吭聲,看着紅燈,像是要把它看穿。

“這事我真是替你鳴不平,當初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并且進行治療前病人家屬也已經被告知了會有風險,結果僅僅因為有後遺症就來醫院鬧,他們怎麽不想想,要是沒你,那人現在連命都沒了呢!”李天一越說越氣,“攤上這麽不講理的一家人,也算是你......”

“紅燈過了,走!”向鴻箋打斷他的話。

好在上天保佑,過了這個擁堵的路段,後面的路就通暢了很多。

他們到達高速口的時間,是在半個小時以後。

此時已過七點,天色已經差不多黑透,像是低垂的幕布,擡頭不見繁星,只隐約可見月亮的輪廓。

冬夜的寒氣,鋪天蓋地的,從四面八方湧來。

終于,向鴻箋在柏油馬路邊,找到自己的那輛車。

開着警示燈,遙遙望去,車裏餘留一盞暖黃色的光暈。

他快步奔跑着,寒風夾雜冬雨,灌進他的衣領,他絲毫感覺不到冷。

終于,跑到駕駛座門前,向鴻箋目光微垂,看到坐在那盞暖黃色光暈裏的人。

她沒事。

在體內橫沖直撞了一路的擔心與無措,終于,在此刻,落了地。

向鴻箋擡手,敲了敲車窗。

突然傳來敲擊聲,謹以約身子下意識一顫。

然後,擡頭,看到他。

站在夜色裏,目光灼灼。

謹以約心裏又泛起一種想哭的情緒。

她手指輕擡,按下落鎖鍵,幾乎是同時,門從外面被他拉開。

他一身寒涼氣息,立于孤冷的夜,帶着令她心安的氣質。

謹以約微微啓齒,想要說些什麽。

結果,“我”字還沒說完全,就夭折進了這晚的月色。

他彎下腰,手扶着她的脖頸,一低頭,吻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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