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21.1.21

一月二十一日,S市,晴。

謹以約醒來的時候,向鴻箋已經走了。在餐桌上給她留了張便利貼,讓她好好吃飯。

在這點上,謹以約還是很聽話的。她乖乖吃完飯,把碗給洗了。本來還想順帶着手搞搞衛生,結果發現他這家,真的是一塵不染。

她索性放棄了,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學習。

謹以約屬于那種一學習就很容易沉浸下去的人,專注地能忘記時間的存在。

要不是突然響起的一陣門鈴聲,她估計都不會擡眼看時間。

确認門鈴聲是自家的之後,謹以約把正在看的紀錄片暫停,站起身去開門。

想着向鴻箋不可能在這個點兒回來,以防萬一,謹以約先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眼。

果然不是他。

門外站着一個男生,看起來十七八歲,眉眼清晰,穿着一件黑色棒球衫,應該是個高中生。

看一直沒人回應,他又擡手按了下門鈴,謹以約看到他手裏提溜着滿滿當當的東西,猜測會不會是向鴻箋的親戚。

“請問是哪位啊?”謹以約警惕心很強,隔着門問。

“你好,我叫張晖,我來找向醫生。”

“向醫生不在,請問你找他有什麽事情嗎?”

“哦,他是我母親的醫生,我母親出院了,我過來感謝一下他。”

話音剛落,謹以約就覺得他這些話漏洞百出。

要感謝為什麽不去醫院感謝,還有,登門拜訪不需要提前聯系麽,她今天要是沒在,他豈不是要撲個空。

謹以約很謹慎,提出折中策略:“他今天不在,要不你先回去吧,或者你留個電話,我到時候讓他聯系你。”

“那我......”張晖話說到一半,被一道女聲打斷。

一個穿着黃色羽絨服的女人從電梯裏走了出來,看到張晖還站在門外,問:“怎麽還這兒站着?向醫生沒在家?”

“沒有。”

“不會啊,我聽說他從外地回來了啊......”

謹以約聽着這個女聲,覺得莫名耳熟,透過貓眼一看,确實有點像自己認識的一個人。

但時隔這麽多年沒見,謹以約不太敢确定,于是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搜索到“張晗”這個名字,給她撥了一個微信電話過去。

“等下,我接個電話,等會兒再按電梯。”張晗胳膊一擋,止住張晖按電梯的動作,拿手機到耳邊,不可思議道:“謹以約?你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她沒等到回複,卻等來了門開的聲音。

張晗一轉身,正在通話中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了她眼前。

謹以約心中的驚喜溢于言表:“師姐,真的是你啊。”

“謹以約?”張晗覺得自己跟做夢一樣,“你怎麽在這兒?”

“我......”謹以約有點兒不好意思,“這是我男朋友家。”

“什麽?”張晗不可思議地笑,“你說向醫生是你男朋友?”

“嗯,”看他們還站在外面,謹以約趕忙招呼道,“你們快進來,我剛才以為是陌生人,就沒敢開門。”

“沒事沒事,”張晗一邊招手示意張晖過來一邊給謹以約介紹,“這我弟,張晖。”

“張晖,快來見識見識我們新聞系的系花。”

張晖很會順杆往上爬:“系花好。”

“你別聽你姐瞎說,”謹以約忍俊不禁,“你們快進來坐。”

張晗推拒道:“不了,我們本來也是想找向醫生說幾句話就走的,他不在家我們就不進去了。”

謹以約想到張晖剛才說的話,大概能猜出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謹以約,你中午有時間沒?”張晗邀約道,“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

“好啊。”謹以約欣然應下。

她們就約在附近的一家杭幫菜館,張晖被張晗支走了,這頓飯便成了老同學的敘舊局。

等菜的功夫,兩個人閑聊,謹以約看着張晗,忍不住感慨:“咱們真的太多年沒見了,我差點兒沒認出來。”

“我是不是胖了?”張晗笑,“懷孕時胖的,還沒瘦下來。”

“你都有寶寶了?”謹以約着實沒想到,“怎麽也不通知我們,滿月酒都沒喝上。”

“喝什麽滿月酒,”張晗敲了敲桌子,“你忘了,去年疫情多嚴重,都不讓搞聚會。”

“哦......”謹以約點點頭,“也是。”

“再說,我發朋友圈了,肯定是你沒有看到。”

謹以約想了想,說:“我那段時間在閉關考研,應該是沒看到。”

“考研?”

“嗯,我報考了周永教授的研究生。”

“紀錄片專業的周永?”

“嗯。”

張晗微微一笑:“挺好的,不做新聞也挺好的。”

“你現在呢?還在做新聞嗎?”

“嗯,就在S市電視臺。”

“什麽部門?”

“社會新聞部,”張晗輕輕嘆了口氣,“不過準備轉了,社會新聞部,你懂得,太累人了。”

謹以約點點頭,深表認同。

“謹以約。”張晗打量着她。

謹以約擡眸:“怎麽了?”

張晗一副追溯往事的口吻:“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很好奇一件事。”

“什麽事?”

“好奇什麽樣的男人,能入得了你的眼。”

“......”謹以約怔了下,随即笑開,“你好奇這個做什麽。”

張晗語氣很認真:“你太優秀了,知道麽?”

“行了,”謹以約擺手,“就咱們倆,就別說場面話了。”

“就咱們倆,所以我才沒必要說場面話。”

“......”

“那句說爛的話怎麽說來着?哦——”張晗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欣賞,“明明可以靠長相,卻偏偏要靠才華,但你吧,有才華,偏偏還不恃才傲物,腹有詩書卻從不張揚,低調沉穩,周全卻有棱角,勇敢卻也溫柔。”

這一句句盛贊紛至沓來,謹以約低眉一笑,感覺與那段歲月裏的春風撲了個滿懷。

張晗會錯她的意,故意跟她打趣:“別不好意思,這些誇獎,都是你應得的,實事求是,絕不是虛張聲勢。”

謹以約莞爾一笑,說:“不是不好意思。”

她低眉,不是因為不好意思。

而是因為,這份誇獎,太難得了。

那是一種難得的真誠。

不是出于讨好,不是出于奉承,不是出于任何利己的理由。

這份誇獎幹幹淨淨,坦坦蕩蕩,不摻雜任何二心。

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純淨至極的欣賞。

這個社會,做得好善遭人妒,做得差善遭人欺。

所以,謹以約知道,這份懂得,有多可遇而不可求。

“大二那年,你在迎新會上給新生做演講。”張晗說着,眼前下意識地就浮現出幾年前的那個畫面。

那一年,張晗大四,即将從全國知名的新聞學院畢業。按理說,專業素質過硬,找一個專業對口的工作,本應是一條康莊大道,但那時的她,正在考慮轉行。

不是因為這一行累,也不是因為這一行苦。

而是因為,幹這一行,太無力了。

很多時候,你越了解真相,就越覺得無力。

因為,需要浮出水面的事情,太多了;而你能做的,太少了。

你罵這個世道不公,你痛恨自己沒用,這種感覺很痛苦的。

這種痛苦對人的消磨,太容易熄滅一個人身上的弧光了。

那天的迎新會,她也在場。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個自由提問環節。有一個新生問謹以約:學這個專業,最大的感受是什麽?

謹以約當時穿着一件白色襯衫,紮着馬尾辮,站在臺上,眉目清秀,落落大方。

“最大的感受是——”她目光澄澈,平靜下卻有暗流湧動,“新聞報道的明明是最現實的事情,卻只有理想主義者才可以堅持下去。”

新生追問:“這話是什麽意思?”

聞言,謹以約神情一怔。

那一年,她外婆被查出肝髒指标異常,醫生給出的答複很直接,身體能撐幾年是個未知數,但可以确定的是,走到最後想要活命,只有接受肝移植。

而謹以約很清楚,做記者,支付不了少說幾十萬的手術費。

當矛盾叢生的真相橫亘在眼前,當這份職業沒辦法給予你付出與收獲想匹配的成績,只有理想主義者,才能毫無保留地支撐自己的信仰,才能不妥協,不被消磨,不被壓垮。

所以,謹以約當然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是什麽意思,但她沒有挑明。

“這話什麽意思,我就不在這裏解讀了,我相信你們通過自己的經歷,都會有自己的理解,”謹以約目光一轉,“但我希望,當現實主義的浪潮席卷而來,你們可以永遠堅持自己心中的理想主義。如果堅持不了,至少不要讓它磨滅。”

張晗左手撐着臉,唇角彎起,絲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我到現在都記得你說這些話的神情,特別酷。”

聞言,謹以約輕嗤一聲,像是在自嘲:“那我不是也沒堅持下去嗎?”

張晗猶豫一瞬,才說:“其實我知道你當初放棄當記者的原因。”

謹以約唇角笑意一僵。

張晗沒多說,一言略過:“我當時在醫院跑新聞,看到過你。”

“其實,你當時有......”張晗頓了頓,斟酌着措辭,“有捷徑可走的,不是麽?”

她說的隐晦,謹以約卻聽懂了。

“那哪兒是什麽捷徑啊,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謹以約看向張晗,“師姐,其實我挺自私的,我是一個非常不願意讓自己受委屈的人,我很确定,那個人不是我要找的人,你讓我在一段感情裏委曲求全,還不如我自己去吃苦賺錢來的舒坦。”

張晗順勢問道:“那這個向醫生,怎麽回事?”

謹以約滿眼笑意,篤定道:“我很确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怎麽就這麽确定?”

謹以約很認真:“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說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倒不如說她相信自己的判斷力。

她歷經山河才遇到了他。

他也是。

對那些見過人間風雨、嘗過人生百味的人來說,一見鐘情,并不是見色起意的沖動,而是水到渠成的吸引。

所以,一見鐘情,便能義無反顧。

因為他們不需要考慮生活的瑣碎是否會磨平棱角,也不需要考慮彼此的磨合是否會損耗成本。

他們足夠包容,也足夠強大。

可以不顧一切地,為自己的心動買單。

“你倆确實挺配的。”張晗低頭笑。

謹以約眨眨眼,眸光泛着狡黠:“那可是我等了這麽多年,才遇到的人吶!”

“看來你還挺相信緣分的。”張晗說。

“嗯......”謹以約想了想,“相信啊,但不迷信。”

“但有時候想想,覺得這世間的緣分,其實往回追溯,總能找到源頭的。”張晗雙手捂着茶杯,透過袅繞的霧氣看着謹以約,“就比如,我今天能跟你坐在這裏聊天。”

謹以約擡眸看着對面:“嗯?”

“看你不認識張晖,”張晗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你應該不知道向醫生停職的事情?”

謹以約想起上次在醫院門外聽到的內容,說:“知道一點兒,好像是采取了有争議的治療手段,不過我相信他。”

能說出“醫生的尊嚴,就是對生命永懷敬畏”的醫生,能讓學生身負重傷還忍不住為他發聲的醫生,不會是一個壞醫生。

張晗語氣很果決:“那治療手段沒有任何問題。”

說完,她嘆了口氣:“唯一的争議點就是向醫生未經家屬同意就直接上了呼吸機,再加上病人出院後,經常會出現呼吸短促、胸悶等不良反應,那家人就揪着這一點不放,非要說是醫生的責任。但事實情況是,如果那個時候不上呼吸機,那老人可能早就沒命了,至于不良反應,那個病人本來就有各種基礎病,七十多歲的人了,身體機能本來就呈下降趨勢,所以那些不良反應并不是由于治療不當引起的。這些都是經過醫務處調查的結果,無人可以反駁。”

張晗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其實,那一家人根本就沒想過把那個老人治好,他們就是想通過醫鬧來訛醫院的錢。”

謹以約不解:“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因為......”張晗語氣滿是澀然,“在等待調查結果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件事。”

她低下頭,語氣帶着歉意:“怪我弟。”

謹以約眉心一跳。

“等待調查結果的那段時間,向醫生是暫時停職的狀态。有次他來醫院,路過急診的時候看到突然暈倒在地的我媽,立馬上前實施了搶救,正巧被那個老人的兒子看到,他揪着向醫生的衣領就開始罵,制止他行醫,這時候,我弟沖上去,打了那個人。最後就是,向醫生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謹以約下意識緊了緊手掌。

她不是不能想象他走這一路需要經歷的委屈和挫折,但當這些委屈和挫折具象在她眼前,她還是會覺得承受不了,會覺得,整個世界在一瞬間天崩地裂。

跟張晗分開後,謹以約沒立刻回家,而是去外灘轉了一圈。

回去的路上,又順道去了趟超市,買了很多食材。

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謹以約提着兩大袋東西,剛刷卡進了大廳,就看到一樓的電梯正好要關上門。

她沒那麽趕時間,再加上提着東西動作不是太利落,索性就沒讓電梯裏的人等,想着自己等下一趟。

是電梯裏的人看到她,主動按下了開門鍵。

謹以約看到,一邊快步走一邊對那個人說了聲謝謝。

進了電梯,看她手裏提着那麽多東西,盧明主動問:“你去幾樓,我幫你按。”

謹以約看了眼樓層數,14那個數字亮着燈,說:“不用按了,謝謝。”

盧明遲疑地哦了一聲,按下關門鍵,随口問:“你也去14樓?”

謹以約:“嗯。”

“冒昧問一下,你是向醫生的朋友?”

“你認識他?”

盧明笑了聲:“我就住他對門,這棟樓是一梯兩戶,我不認識你,那你肯定是來找向醫生的。”

謹以約淡淡道:“這樣啊。”

盧明很自來熟,打破砂鍋問到底:“女朋友?”

沒等謹以約接話,盧明自顧自地感慨道:“嘿,我就說他前段時間怎麽一直不在家,敢情是去追女朋友去了。”

謹以約:“......”

“嫂子,你別介意啊,”盧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我跟向醫生是朋友,認識好幾年了,關系很好,所以剛才說話随意了點。”

謹以約被那一聲嫂子直接給整懵了。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嫂子好,我叫盧明。”說着,禮節性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你好,我叫謹以約。”她把手裏的東西往上提了提,示意自己不方便。

“嗨!”盧明直拍自己的腦袋,懊悔道,“您說我多沒眼色,我來拿我來拿。”

話音剛落,電梯到了。

盧明:“......”

“謝謝你,這都到了,”謹以約先行從電梯裏走了出來,“你還是別叫我嫂子了,畢竟......我們還沒結婚。”

“行,”盧明摸了摸後腦勺,“不過也是遲早的事兒,向醫生可是一直在等你呢,這終于追到手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謹以約:“......”

善罷甘休這詞用的......

但她也沒多想,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兩個人又寒暄了兩句,然後在電梯口道了別。

回到家,謹以約把買的東西一次放入冰箱,正在糾結晚飯做什麽的時候,收到了向鴻箋的微信。

【今晚要開研讨會,回去會很晚,記得把門窗鎖好,不用等我。】

【等我的話,我會生氣。】

謹以約看着後一句,直接笑出了聲。

【那你記得好好吃飯。】

【好。】

放下手機,謹以約頓時沒了做飯的興致,正準備找個紀錄片看,這時候門鈴響了。

是盧明。

“嫂子,”話音剛落,想起兩人剛才的對話,盧明趕緊換了個叫法,“那叫......謹小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謹以約也覺得怪,頓了頓,她妥協道:“要不你就叫嫂子吧。”

“行!”盧明很是開心,把手裏的信封袋遞給謹以約,“嫂子,這個錢你找機會給向醫生吧。我給他轉賬他不要,我這一年不經常在這邊住,也不常碰到他。”

謹以約看着那厚厚的一沓,沒敢接。

“錢?什麽錢?”

“給向醫生免的房租。”

“免房租?”

“去年他不是去武漢待了好幾個月嘛,也沒在家住,我媽就說,這是英雄,我們別的做不了,至少得把房租給人家免了,但是向醫生他......”

說着說着,盧明忽然噤聲,後知後覺到自己這個行為有多欠考慮。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這個社會的現實性,有房與否在很多時候是談婚論嫁的基礎,他這麽貿然一說,也不知道......

“嫂子,我......”他頓時有點無措,“我可能說多了。”

“說多?”

盧明還想要力挽狂瀾:“雖然向醫生現在是租的房子,但他肯定能在未來買得起房的,真的!你可別因為這個跟他分開,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看他這麽緊張的樣子,謹以約沒忍住笑了。

她來第一天,向鴻箋就跟她說了是租的房子。

她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S市房價那麽高,醫生又是一個回報期長的職業,現在買不起房很正常。

她不在乎這個,反正兩個人都有能力,遲早會有的。

盧明還在不遺餘力地為向鴻箋說好話:“嫂子,向醫生特別特別特別優秀,你知道的吧?頂尖醫學院博士畢業,當年是特聘進的S大附屬醫院,要不是他那個拖後腿的媽,他也不至于......”

謹以約眉頭蹙起,這些他都沒跟她說過。

“算了,不說這個,反正都過去了,”盧明略過這個話題,“反正他這幾年真的過得挺辛苦的,有次我和他喝酒,問他為什麽不找女朋友,他說怎麽着不得先買個房?不能虧待人家姑娘,他真的是個特別有責任感的人......”

盧明的話挺密,不太符合謹以約對他的第一印象。

其實,看他第一眼,謹以約就大概能通過他的衣着穿戴、言談舉止,判斷出這應該是個家裏不缺錢的主兒,要不也不能在S市一買房就是一層,還不常在這邊住,應該是別處還有房産。這樣家庭環境出生的孩子,眼高于頂挺正常的,畢竟人家有那個資本。

但現在,謹以約卻被他笨拙又真誠地為向鴻箋說好話的樣子,給打動到了。

她笑了笑,故意逗他:“這得是多優秀的人,才能讓你這麽誇。”

“嫂子,”他眉眼間的玩世不恭皆斂起,一字一頓,說得鄭重其事,“向醫生——前、途、無、量!”

謹以約眉梢一挑:“那當然!”

向鴻箋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打開門,客廳裏的落地燈亮着。

他動作放輕,換好鞋,剛要去沖個澡,就看到沙發上的被子是鼓着的。

走近一看,果然,有一個人睡得正香。

向鴻箋心思瞬間就軟了。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來,看着她,笑意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浮上了嘴角。

落地燈的光線是很溫柔的暖黃色,把她身上原本就有的溫柔氣質,襯托得更加濃郁。

他輕輕把她額頭上的碎發撥到一邊,輕聲道:“你這姑娘挺皮啊,我說不讓你等我,你可倒好,直接在沙發上睡?”

話音剛落,沙發上的人影動了動,謹以約睜開惺忪的臉,看到他唇角笑意浮起,嗓音又嬌又糯地問:“你回來啦?”

說完,伸手去抱他。

向鴻箋一傾身,把她完完整整地抱在懷裏,忍不住說:“怎麽這麽不聽話,在這兒睡什麽睡?”

謹以約閉着眼,還沒完全清醒,卻依然要跟他擡杠:“那你這幾天,不也是在沙發上睡的嗎?”

但語氣,聽起來就很像是撒嬌了。

“你跟我比?”

“嗯,就跟你比!”她把頭埋在他寬厚溫熱的胸膛裏,悶聲說,“你工作這麽累,去床上睡吧。”

聞言,向鴻箋連人帶被子一把抱起,往卧室走。

“這事沒得商量。”

把她抱到卧室,向鴻箋為她掖好被角,傾身在她唇上落了個吻,聲音放得低沉而溫柔:“謹以約,再給我一些時間,我給你一個家。”

說完,他又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道過晚安才緩緩松開了握着她的手。

結果,正準備起身,謹以約突然伸手拽住了他。

向鴻箋低下.身子,遷就她的力量。

謹以約從床上半坐起來,再次抱住他,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聲音落在耳畔,敲在他心上——

“向鴻箋,我會好好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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