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假美人

四月份兒的姑蘇城，恰值春水碧波暖芳花，便是正得春日微醺，人也悠然，溫昭若閑散的行走在姑蘇城的街頭。

漫行一陣，到了杜鵑閣的前頭，溫昭若微微駐足，眯起了眼眸，擡眸看向杜鵑閣的大招牌，忽覺腹中生饑，便是擡步進了杜鵑閣的大門。

待入閣中，自選了一處臨街有窗的位置坐下，自有小二上前來伺候，先添了茶，便是笑問，“客官要點那一道菜？”

溫昭若便是說道，“清蒸桂魚，一壺西湖釀。”

小二聞言，便是記下，眼睛将溫昭若打量了打量，笑道，“公子真會吃，小人這就去吩咐下去，稍候片刻，”說罷，便是退下。

如此，溫昭若便将目光投向窗外，且說這處兒位置挑的極好，正好将這條街的全景都看在眼中。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和小販交錯，姑蘇城原本就是繁華熱鬧的所在，又說近來馬上要舉辦武林大會了，姑蘇城便更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恰此時，卻見從這條街的巷子口裏行駛出來一輛馬車。那馬車很是精致，四角挂着金銮，随着馬車的行進，那金銮便是搖搖晃晃，璨光細碎，很是惹眼。

待細細看去，可見車蓋上有一個杏花圖案，溫昭若認得，那是姑蘇武林世家姜家的家徽。

馬車上的紗幔輕輕拂動，露出來一張美人的側臉，婷婷袅袅，持秀隽麗。見此，溫昭若便是微微勾了勾唇，他當是誰呢，原來是姜大小姐。

小二端了桂魚和西湖釀過來，放在了溫昭若的跟前，卻見溫昭若只看向窗外，便道，“公子，您的菜到了。”

溫昭若聞言，只淡淡的應了一聲，渾沒在意。目光依舊追随着街中馬車上的美人，待美人下輿，身影在對面店鋪中隐去，溫昭若方才回眸。

這一看，卻見小二仍舊站在自己的跟前，面上含笑。

溫昭若這才忽然想起來了，在杜鵑閣點餐的規矩，便從袖中拿出一方金錠，笑道，“是我失禮了，忘了規矩。”

小二收了金錠，笑了笑說道，“無妨，我看公子不太像是姑蘇的人呢，您是外客？”

溫昭若應道，“是啊，你這小二，眼睛還挺厲害，本人家在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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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便是有些得意的笑道，“公子謬贊，我在這杜鵑閣也有三四年了，但凡來過一趟或有一眼之緣，心中便有印象，”說着又問道，“公子是為了武林大會來的吧，聽說武林上近來新秀層出，公子也是習武之人？”

溫昭若聽來輕笑，說道，“算不上新秀，只是來湊個熱鬧罷了。”

小二聽了，便是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這般，看公子通身氣度不凡，便自己胡亂猜測一番，公子勿怪。”

溫昭若說道，“無妨。”

如此，那小二又道一句，公子慢用，便是退下了。溫昭若方才執了筷箸，一只手懶懶的撐了臉頰，又向窗外看去，馬車已不在那裏，姜大小姐已經走了，便是暗嘆一聲。

方将心思轉至眼前的菜跟前，魚肉雪白，杜鵑閣的清蒸桂魚還是這般極佳的，想來自己五年不出塵世，這些個江湖破規矩，自己都快忘光了。

杜鵑閣的桂魚和西湖釀天下聞名，自己算是點了杜鵑閣的招牌了，可是在杜鵑閣用餐也有規矩，不論你點什麽菜，呈上來之後，你得先結賬，方可動筷。

聽說是以前時常有人來杜鵑閣，仗着名氣吃霸王餐，後來杜鵑閣換了老板，便是出了這法子。若你非要背道而行，自有強壯的奴仆會将你清出去。

就剛才那個小二，行路步伐輕健，必然是會武功的，還是個高手。想至此處，溫昭若方覺得，自己真是同這世間生疏了。

三日之後，武林大會在姑蘇城中的陋穴山莊舉行。

武林大會三年一次，陋穴山莊的莊主宋撷英已經連任六年的武林盟主，如今一心向佛，急于将武林盟主一職脫手讓人，便是今年不再參加。

武林中人自是紛至沓來，溫昭若亦是前往陋穴山莊。進了山莊，自有莊裏的仆人接引，帶着衆人行走，莊裏不見雕梁畫棟，很符合宋撷英一貫的清簡。

待轉過一道回廊，眼前便是豁然開朗，只見一方敞院，中設擂臺，擂臺下又有坐席若幹。靠近擂臺的便是貴客坐位，溫昭若自往後坐了去。

待一落座，擡眸便見姜大小姐遙遙在前，正端着一盞茶拂葉，低眸颔首，自有一番風流。

溫昭若不由得的生出一陣餮足之感來，姜大小姐可真是秀色可餐吶，想着便是斜斜的用手支了腦袋，勾唇含笑，可若是姜大小姐……真是女子就好了。

正神思遐迩之時，身邊坐下一人，溫昭若便去打量。是一個少年，看來不過十四五的樣子，眉間朝氣蓬勃，眼睛熠熠生輝，溫昭若便又在心中想到，年輕就是好啊！

那少年見溫昭若看他，便也看去，只見這人面容皙白，一雙眼睛笑着彎彎的，穿了一身茶色的春衫，手中持一把青翠的竹笛，有些懶懶的倚在椅子間。

少年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敬意來，這人好像那書中描寫的絕世高手，便是對着溫昭若抱拳拱手，說道，“前輩好。”

溫昭若聞言擺了擺手，笑道，“唉呀不必，”說着又問那少年，“你習武多久了呀？”

這一來一往便是說起了話來，原來這少年名叫東寶，是武館出身，來武林大會，就是想來開開眼界。

溫昭若聽罷覺得不錯，年輕人挺有志向，便是點頭笑道，“對呀，年輕就應該多出來看看。”

東寶聽了，眼眸頓時亮了起來，說道，“多謝前輩指點！”

溫昭若聞言又笑了笑，說道，“我姓溫，你可以喚我溫大哥，也不必前輩前輩的叫了。”

東寶更是高興，馬上便改了口，只道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溫昭若也覺得這少年與他十分投緣。卻說一個回眸，便見前頭的姜大小姐正起身，拂了衣裙，離了擂臺這裏。

溫昭若便是說道，“東寶啊，我有個熟人，要去說兩句話，等會兒我回來，咱們倆接着聊啊。”

東寶笑着應道，“好，溫大哥你快去吧。”

如此，溫昭若便是起身，也離了擂臺這裏，順着姜大小姐離開的方向過去了。

只說這裏，姜離枝行在這擂臺後邊兒的行廊上，待走過一道月洞門，卻是微微駐足，皺了眉頭，竟好像有人在他身後尾随。

便是回眸，果然看見身後不遠的樹蔭下頭，有一個公子，正含笑瞧着他，唇紅齒白的，生的挺好看亦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想了想，姜離枝還是沒有想起來，便是轉身，翻了個白眼，暗道，哪兒來的傻子，瞎發什麽春。

卻不妨身後，傳來一聲，“姜大小姐，好久不見啊，近來可好？”

姜離枝聞言，心中忽然一頓，便是攸然回身，只看向那人。只見那人複又含笑，是了，是他沒錯了，五年不見，還真是一下子認不出他來了。

溫昭若見狀，便是心中了然，姜大小姐這是認出他來了，便是行至姜離枝的身前。

自來了姑蘇城，也跟姜離枝錯了幾次面，卻都只是瞧了側面或背影，如今這般看來，更覺得姜離枝美豔動人。

溫昭若便是輕聲感嘆，“唉呀，你別說話，讓我靜靜的欣賞你一會兒，你怎麽能這般好看。”

此話聽來十分輕薄，卻見姜大小姐也沒有羞惱，還輕笑了一聲。

原說這幾句言語中，已是暗藏天大的秘事。

美名滿江湖的姜大小姐姜清夷，從七年前渡仙寺姜家懸案至今，都是其孿生兄長姜離枝在假扮。

兄妹兩人打小便是生一模一樣，連其生父姜少殷有時也分不清，江湖人便更是辨不出來，何況又也沒人會去想這事兒。

且放眼整個江湖上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除去死了的，已經再無第三人。就連當今的姜家家主，姜離枝的叔父姜桓下，也半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