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撩撥
葉淮允随手撿了根長樹枝,伸入水中焦了兩下。
褚廷筠看着他的動作,“你這是做什麽?”
“抓兩條活魚回去,找醫館大夫檢查一下。”葉淮允道:“如果這條溪裏的魚都有問題,就該讓官府貼出公文封鎖此地,以免上山的百姓不慎誤食。”
褚廷筠點了點頭,餘光卻瞥見某種黃色的生物正從水底快速竄上來,朝着葉淮允腳邊而去。
他眼疾手快,趕緊拉着葉淮允往後退了兩步。
赤紅微芒閃過,褚廷筠手中的玄翼劍今日第二次出鞘,當即劈向那不知名之物。
一條黃黑相間的小蛇被長劍斬成兩截甩在岸邊,連着頭的上半身仍在艱難吐着信子,有些瘆人。
“水蛇?”葉淮允蹲下看了看,蛇的腹部有些許金色斑紋。
褚廷筠搖了搖頭,他在山野間的經歷比葉淮允多些,水蛇大多無毒,無毒蛇身上便不會有彩色斑紋,于是道:“不是普通水蛇,應該是某種毒蛇。”
他正說話間,突然有一個個小水泡從溪底冒起。兩人警惕地看着水面,而下一秒,他們就知道了那是什麽。
成群的毒蛇正朝着他們所在地方游來,數量之多宛如能鋪滿整條溪澗,令人心底發麻。
褚廷筠深知和這些毒物較勁讨不到任何好處,攔腰抱起葉淮允,運着輕功飛跨上了風歸雲。
直到跑出山林一段路,風歸雲才緩下了速度。
葉淮允心想,難怪那河裏的魚有毒,多半就是被那些毒蛇污染的。他雖一時間想不通,山澗中怎麽會聚集有成群的劇毒蛇,但不論如何,當務之急都是先讓王向山派官兵把整座山封起來。
進了城,兩人把風歸雲交給暗衛牽回去,自己則悠閑地走在街市散步。
葉淮允想到身邊這人從早上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甚是善解人意地提議:“去浮世居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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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廷筠想了想道:“換一家吧。”
葉淮允自然依他,緊接着便被褚廷筠拉着右手穿過一條小巷,又拐入另一條街,最後進了一家門面樸素的小飯館,顯然是已經打探清楚哪裏有好吃的。
未正時分,早已過了用午飯的點兒,因此整個飯館幾乎沒有其他食客,很是安靜。
兩人方挑了個陰涼角落坐下,老板娘就熱情送來一壺大麥涼茶。
褚廷筠倒出一杯喂到葉淮允唇邊,糧食炒出的清茶滿是麥香氣,兩人眉目含情,眼波脈脈,卻突然被門外傳來的争執打破了這份恬靜中的溫柔。
“怎麽又是你?”飯館夥計不耐煩地趕人,“快走快走!”
葉淮允轉頭朝門外看去,只見一位衣衫褴褛的婦人,抱着兩個三四歲的小孩,泣聲哀求着:“我的兩個孩子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求求您,行行好吧,有一個饅頭就行。”
“可你也不能回回來我們家要飯呀,這誰能頂得住。”夥計終究有些于心不忍,嘆了口氣,“你且先等着,我去問問老板娘。”
葉淮允眼神流眄間放下大麥茶,喊住了往後廚而去的夥計,“煩請小哥把門外的那位女子帶過來,這頓飯我們請她吃了。”
夥計朝他們看來,“兩位公子有所不知,她就是個叫花子。”
“無妨。”葉淮允笑笑,“只管帶過來就是,飯菜的銀子絕不會少了。”
婦人蓬頭垢面的,對着兩人鞠了一深躬,激動不已地連連道謝。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葉淮允把羹湯推到她面前,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繼續開口:“敢問這位嬸嬸如何稱呼?”
婦人擡起頭,擦了擦嘴道:“公子叫我四娘就可以。”
四娘……
葉淮允和褚廷筠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果然是啊……他從方才就懷疑這女子是鐘桂那“瘋了”的發妻,看來沒有猜錯。
簡單用過飯後,葉淮允假借見她可憐的名義,将人帶回了李府做事。待下人替她梳洗完畢,換上幹淨衣裳後,那鐘四娘已是對二人深信不疑。
葉淮允便趁機道:“嬸嬸雖是我二人帶回來的,但李府到底是大戶人家,有些基本的規矩還是得遵守。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身份要清楚明白。”
鐘四娘聞言抿了抿唇,面色頓時為難不已,但心裏也知道這委實合情合理,于是慢慢開口。
她的丈夫傳出與人私奔,鐘四娘自是不信的,她便想着進城懇求官府查明緣由。可誰知城中百姓衆口如一,官府也拒不受理此等雞毛小事,将她趕了出來。
鐘四娘無奈之下又回去城外家中,卻不料家裏的屋子被地主以租金上調為由收了回去。她一個弱女子走投無路,為了兩個孩子只能沿街乞讨。
乍一聽,這一部分的事情沒有任何疑點,葉淮允指尖輕敲着桌面,又問:“鐘桂與潘繡繡傳出私奔緋聞之前的事,可否也請嬸嬸詳細說明?”
“那些也要說嗎?”鐘四娘顯然有些不願提往事。
褚廷筠幹脆從葉淮允的懷裏拿出一本名牒,打開在她面前。
這是葉淮允出宮前向他皇兄讨來的官牒,為了在外查案便宜行事,特地拟造了個正四品禦史中丞的身份。鐘四娘雖說不認識幾個字,但也能看出上頭印有的玉印出自官家。
“我們是朝廷的人。”褚廷筠言簡意赅,“可以幫你查這件事情。”
鐘四娘果然眼睛一亮,連連道:“我說,我說。”
“我們本是城外務農為生的農人,直到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城外那片農田的地主轟然擡高地租,遠遠超出了他們靠賣糧食獲得的收入。由于鐘桂家境貧寒,交不上地租,地主便狠心收回了田地。
擡租漲稅,剝削百姓,葉淮允在不知不覺間皺了眉,“地主是何人?
“除了賈家,還有誰會做出這種惡霸事?!”鐘四娘提及此事就憤恨不已。
又是賈家……
“還不止田地。”鐘四娘續道:“就連村莊旁的那座山,也被賈家霸占了,不準我們再去砍柴摘野果。”
山?!褚廷筠的眸光瞬間兜入澄澈光亮,如鷹銳利。
葉淮允側頭湊近褚廷筠,壓低聲音道:“你也想到了?”
“嗯。”褚廷筠順着他這一動作,擡手就将葉淮允攬入自己懷裏,呼吸和低啞語聲輕掃過他的耳側道:“那些毒蛇明顯是人為放進去的。”
鐘四娘被兩人宛如耳鬓厮磨的親昵姿勢驚了一驚,喉頭的話卡住,紅透了耳根斟酌開口:“兩位大人……”
“你繼續說。”褚廷筠神色坦然,手卻把人箍得更緊,完全沒有要放開葉淮允的意思。
葉淮允索性也默許他的動作,靠在褚廷筠胸前不由自主勾了勾唇。
“沒了地,但日子還得過呀!”鐘四娘續道:“我們就只能另找活幹。”
葉淮允猜測:“然後鐘桂便進了城務工?”
“大人真乃神人也。”鐘四娘聽他一語中的,心中越發佩服,“他給我說找了一個大戶人家做工,給的工錢比種地多得多,可誰知——”
就這樣過去一個多月,鐘桂就與潘繡繡“私奔”了。
“大戶人家?”葉淮允敏銳抓住重點,問道:“嬸嬸可知道他去的是哪戶人家?”
“他從沒提起過。”鐘四娘搖搖頭,“我也不曾問過。”
線索再一次斷在了一個大戶人家……
鐘四娘走後,褚廷筠立即把被蛇毒污了一片的面具摘下來,對葉淮允道:“會易容嗎?”
“略懂些皮毛。”葉淮允說着,從櫃子裏拿出易容需用之物。
褚廷筠就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任由他在自己臉上塗抹。輕輕摩挲過側臉的指尖柔軟而溫熱,兩人的唇角幾乎在同時上揚起弧度。
到後來,葉淮允與他越湊越近,仿佛連呼吸都要相融在一起,惹得褚廷筠心底如同被貓爪撓過一般,燃起了一團無名的火。
“還沒好嗎?”褚廷筠深吸一口氣問。
“好了。”葉淮允把即将落在眼角的拇指收了回來。那一點朱砂痣實在太過魅人,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好似書中能勾人魂魄的狐妖,他想了想便沒掩去,給留下了。
褚廷筠睜開眼見眼前人笑得有幾分不懷好意,才曉得自己是被他耍弄了,奚笑揶揄:“我竟不知,瞧着一本正經的襄王殿下,也學會撩撥人了?”
惡作劇後的葉淮允匆匆錯開他視線,略顯生硬地轉開話題:“你覺得鐘四娘和潘家娘子口中的大戶人家,有沒有可能就是賈家?”
褚廷筠略微有些敷衍地點頭,“興許。”
“我們再找李老板問,唔——”葉淮允續道。
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身邊人捏住下巴,堵住了雙唇。
這一吻,比昨夜的更急切,更熱烈,幾乎讓葉淮允有些喘不過氣來。
褚廷筠暫且放他呼吸,自己也趁機笑道:“問自然是要問的,但不急着現在。殿下既捉弄了我,就總得付出點代價來還不是?”
音落,便不由分說再一次掠奪了他嘴中空氣。***交纏間,褚廷筠攬着他肩頭的手慢慢下移,最後輾轉着停在了腰間。
從褚廷筠身上散出的蘅蕪香悠悠淡袅,萦繞身側,如星火燎原。葉淮允心頭也亂了分寸,下定決心後,手臂環過他的脖頸,閉上眼,喘息聲重,換得他微涼指尖挑開衣帶。
“咣當——”
倏而,一聲巨響,驚得二人同時睜開眼。
“什麽聲音?”葉淮允氣息仍舊有些不穩,卻已能冷靜地退開一些。
凝神細細去聽,屏風後傳出嗡鳴顫響不斷。
玄翼劍沾過毒蛇血的鋒刃浮起隐隐紅光,那一聲響便是從桌上掉到了地上,似要掙脫什麽禁锢般瘋狂顫動。
葉淮允皺眉看着這一幕,“怎麽回事?”
“無礙,妖劍總得有些脾氣。”褚廷筠淡定從地上撿起劍柄,玄翼劍立刻安靜了下來。
葉淮允這才點點頭,安下心來。
兩人再度對視,似乎都在猶豫要不要繼續方才之事。
但不等誰先動作一步,房門忽地被人打開,“義兄!潘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