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氏

陸霞城最高雅的茶樓中,金思白讓茶樓老板備了最清幽的雅座,又在桌上擺了四杯上好的碧潭飄雪和十幾盤精致茶點。褚廷筠一坐下就開始吃,連帶着對這位金家小少爺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而江麟旭則因為方才從那婦人口中聽到的事,關心起了金思白在新婚之夜被新郎抛棄的慘烈經歷。

于是葉淮允與褚廷筠兩人,“有幸”在吃飯時,聽到了一場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西廂版孔雀東南飛,五裏一徘徊。

江麟旭第七次擰幹帕子,給金思白遞去。

直到金思白吸着鼻子拭去眼淚,因家中還有些事先行離去,雅間門合上,耳邊頓時安靜了不少。

褚廷筠揉着額穴終于舒出口氣,撇嘴吐槽,“一個大男人為什麽會那麽矯情?”

“被心愛之人所棄,難免黯然神傷,這是人之常情。”葉淮允望着茶樓下金思白落寞的背影,驀就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也曾是這般孤立無助,遂感慨道:“情愛之事上,世間沒幾人能做到真正不在意的豁達。”

聞言,褚廷筠仿佛沒聽出他的思緒萬千般,笑着捏上了葉淮允的臉頰,饒有興趣地問道:“所以……你也會像那般掉眼淚?”

葉淮允從窗外收回目光,嫌棄地拿下他沾了糕點油漬的手,不答反問:“你這話的意思是,也會像趙初陽那般棄我,亦或另尋她歡?”

“……”褚廷筠頓時被噎住,無言以對。

他以為自己在第一層,卻不料葉淮允在大氣層。于是輕咳了聲,冷靜道:“不會。”

葉淮允嘴角微勾了勾,這還差不多。

雅間內的氣氛一時間沉靜下來,江麟旭左顧右盼一會兒後,見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便咽了咽口水說出心中想法。

他想着不妨就在陸霞城多呆一段時間,幫思白找到趙初陽。

褚廷筠邊吃着東西,邊啧了一聲,“你也太多管閑事了,是人家丢了夫婿,又不是你丢了媳婦。”

“這怎麽能算是多管閑事。”江麟旭嘗試和他講道理:“思白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理應幫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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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廷筠毫無商量餘地的直接掐滅他希望,“要留你自己留,我們還要去峙陽郡。”

江麟旭還欲再說,葉淮允卻突然開口:“我們也留下。”

“你怎麽也對這種家長裏短的事感興趣了?”褚廷筠放下茶盞,疑惑地側頭看他。

“不是對這件事。”葉淮允糾正道:“而是對金家。”

陸霞金氏之所以能聞名一方,不僅僅是因為生意做得好,更重要的是金氏曾出過一位右扶風,也正是今年春日才被下獄的那位,右扶風金問軒。

葉淮允近日越發糾結金問軒把斂財貪贓的污水潑到他身上之事,既然他皇兄在京中查不出端倪,或許他可以嘗試着從金氏本家入手。

而且如果他沒弄錯的話,金問軒和金思白應當是親兄弟。

當晚,金邢也就是金思白的父親,聽說江麟旭和他的幾個朋友來訪,便特地準備了一個單獨的幽靜院子,供他們住着。

金邢笑呵呵道:“要是早些知道江賢侄與褚賢侄要來,金某必定親自出城迎接。”

“金伯伯客氣了。”江麟旭很是有懂事晚輩的作風,“我們原本只是行經陸霞城,沒曾想在路上聽到了思白的事,這才決定多留段時日。”

聽他提及金思白的是,金邢愁苦地嘆了聲氣,“那就有勞賢侄了。”

天色已晚,兩人來來去去地又客套了幾句,最後金邢道了句“賢侄不妨就在這裏多住上一些時日,有什麽需要的,随時吩咐下人”,便端着他地主之誼的架子離去了。

各自回房後,葉淮允剛給自己倒了杯解暑涼茶,就聽見褚廷筠玄翼劍被重重擱在桌上的聲響,以及一聲冷呵:“這個金邢,滿口沒一句真話。”

葉淮允将茶盞推到他手邊,問道:“何以見得?”

“多住上些時日?”褚廷筠低低重複了一遍金邢的話,奚落道:“他那副神情分明是巴不得我們趕緊走。”

“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褚廷筠續又極細微地揚了揚左側嘴角,“着急趕人才能說明他心裏頭有鬼,興許被你猜中了,這金家确實有據可查。”

“你可有是什麽計劃了?”葉淮允問。

褚廷筠搖了搖頭,“還沒想好。”

葉淮允單手支額盯着他,将褚廷筠臉上每一絲細微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末了,說道:“你每次露出這種笑,就說明已經有思緒了,我不想被你瞞着。”

今日傍晚時分,他們已經派東宮影衛打聽清楚了。

金邢膝下共有三子,除了因斂財入獄的長子金問軒,次子名為金書竹,這名字雖取得風雅,為人卻絲毫不文氣,猶喜擅經商算賬,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幫着金邢打理生意,而最小的兒子便是尚未弱冠的金思白。

陸霞城中所有人都說,金邢對這個小兒子是當真十分寵愛。

褚廷筠此時卻認為,這十分的寵愛裏,只怕至少有七分是裝出來的。

陸霞城中金家的勢力遠遠大過趙家,如果金邢當真寵愛小兒子,合該讓金思白娶了趙初陽才是,哪裏舍得把他嫁了人,許久也見不上一面。

葉淮允聽他這樣分析着,也确覺在理。

只是沉吟着,他忽又從褚廷筠的話中品出一絲不一樣的味道,葉淮允眉梢微挑道:“你這話可是在暗示孤什麽?”

說着,他用手指點了點褚廷筠胸口衣襟處層疊的水波紋,玄色漩濤隐隐顯出似霸征後的狂意,不徐不緩地續道:“按你這說法,皇權必是大過一切,也該是你嫁給孤才合理。”

所以前幾次晚上都是他吃了沒道理的虧。

褚廷筠倏而……握住他在襟口的手指,冷靜道:“我一直以為你我之間是因為……”

他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惹得葉淮允好奇追問:“因為什麽?”

褚廷筠卻只笑看着他,慢慢傾身附近,最後将唇貼在他耳畔,發出聲極輕的氣音:“因為你打不過我。”

葉淮允:“……”

溫熱氣息盈滿耳廓,淺擦過耳際柔軟觸感,說出的卻是這般傷自尊的話。

而夜深後的種種,葉淮允深刻認識到了什麽叫做武力差距懸殊。

大抵是托了水吟玉的功效,這一場雲雨倒當真如跌入雲端般,一半身子似火燒霞飛,另一半身子則沐着和風細雨。

直到後半夜,雲銷雨霁,空氣裏滿是暧昧的氣息。褚廷筠側身支着額頭,看着懷中人臉頰泛着潮紅,睡得香甜,嘴角不自覺就彎了彎。

忽然,心口傳來一陣鈍痛,褚廷筠摟着葉淮允的手臂驀地緊了緊,險些将人吵醒。

他輕手輕腳地掀開錦被,盤膝而坐。可還沒開始運氣,又是一記如針紮般的細痛刺向心口。

褚廷筠眉頭緊蹙起,以前雖也時常需要調理內息,但從未有過這樣不由他控制的情況,直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将那股錯亂逆行的真氣壓回,而額上已是沁滿冷汗。

他轉頭往床內側看了一眼,葉淮允仍舊睡得安穩,這才松了口氣在枕頭躺下撚好被角。

夜色濃稠,半輪下弦月清輝皎潔。

待到身邊人氣息平穩變慢,葉淮允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側首看向桌上玄翼劍,卻是睡意全無。

脫離劍鞘的寶劍表面逐漸顯出幽幽紅光,在銀白劍鋒上一點點蔓延,如鬼魅般彙出某種圖案,在牆頭投下斑駁光影。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又消失不見。

上古妖劍玄翼,葉淮允想起曾在書上看到過的記載,突然懷疑這當真只是單純的一把兵器嗎……

第二日一早,褚廷筠醒來時,身旁已空了人,連被褥都是冰冷的,他卻沒察覺到葉淮允是何時出去的。

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無意間往桌上一瞥,褚廷筠驟然眯了眼,玄翼劍的位置變了。

恰好此時葉淮允推門進來,開口就道:“你醒了?有件事要同你說。”

“方才麟旭來找我們,說趙初陽回來了。”他邊說邊發現褚廷筠的目光始終落在玄翼劍上,臉色陰沉沉的,心中驟然咯噔一下,上前替他把長劍合入劍鞘,續道:“不過那晌你睡得比較沉,喊了好幾遍也沒反應,我就先出去前廳了。”

睡得比較沉?褚廷筠只捕捉到這一句話,費力回想了一下醒來之前的情形,他竟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習武之人睡眠素來極淺,半夜裏一丁點的細微聲響也能辨明,可從昨夜真氣逆行到今早過度酣睡,都太過不尋常。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廷筠?”葉淮允抽走他手中快要被捏碎的茶杯,褚廷筠的手頓時停在半空。

葉淮允重新給他倒了杯熱茶,“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麽?”

“沒事。”褚廷筠搖了搖昏沉不已的頭,“你剛剛說趙初陽回來了?”

“嗯。”葉淮允道:“麟旭說,讓我們得了空去白嵩閣一趟。”

【作者有話說:1.要感謝 @狐殿下 昨天的競猜紅包,給我這個章節取名廢提供了這個章節名字的思路,雖然……我是瞎取。

2.自我感覺這一章又雙叒叕寫崩了,每天都在将錯就錯的邊緣瘋狂試探,呲——

3.明天就是2021年新的一年了,提前預告:會有雙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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