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探
“這是什麽?”謝岚看着地上惡心蠕動的線蟲,委實驚了一驚。
褚廷筠道:“是蠱蟲。”
并且與他們在桐彭城中見到過的蠱蟲,品類相同。
褚廷筠倒是沒有太詫異,王向山飼養金蠶蛇,金蠶蛇的毒液又被用來煉蠱,這些是他們在桐彭城就已經知道的。而王向山背後的聯絡人是金問軒,和金家本來就是為一個主子辦事,只是他沒想到水吟玉裏頭竟也有蠱。
謝岚拿了一個小瓷罐,将線蟲裝進去。
褚廷筠正要從他手中接過瓷罐,房門突然被一個急匆匆而來的人用力推開。
“義兄——”沖進來的人是江麟旭,邊跑邊喊:“嫂子出事兒了!”
褚廷筠的心猛然一揪,“他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江麟旭急道:“本來好好的在聊天,突然就暈了過去,義兄快去看看吧!”
“一炷香之內,把城中最好的大夫請來。”褚廷筠道:“我馬上過去。”
江麟旭忙不疊又往外跑,和暗衛挨家挨戶地去找大夫。
褚廷筠穿好錦靴站起來,咬牙強忍住真氣逆行帶來的痛苦,不料腿一軟竟又險些要跌坐回去。他臉色發白地咳嗽,對謝岚道:“把義父配的藥給我。”
“不行!”謝岚阻攔道:“師傅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能服那藥。”
“拿來!”褚廷筠聲音一厲。對他而言,現在就是萬不得已。
謝岚遲疑一晌,終是無奈從櫃中拿出下山前師傅交給他的應急藥,“服藥後兩個時辰內,不可用內力……”
他話還沒說完,褚廷筠已經一把接過藥瓶,飛一般地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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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廷筠趕回房間時,江麟旭也正好找來了大夫。
一番望聞問切後,大夫給出的結論是寒氣入體,傷了肺腑,這才會突然昏迷。待紮針火灸後,再開幾副驅寒補藥服下,便說無大礙了。
寒氣入體……褚廷筠摸着下巴,赫然反應過來什麽,二話不說解下葉淮允身上挂着的水吟玉。
施過針後,寒氣祛了大半,葉淮允一點點睜開眼睛,窗外天色仍是一片漆黑,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床邊顧自沉思的褚廷筠。
“鸾霄宮的事處理完了?”葉淮允問道。
“嗯,處理完了。”褚廷筠把枕頭墊高,方便他靠躺着,“一聽說你昏倒,就立馬趕過了回來,其他事都不如你重要。”
剛送走大夫折返的江麟旭,在門外聽到這句膩歪情話,果斷收回準備推門的手。俗話說久病床前多情人,這種你侬我侬的好時候,打擾不得,打擾不得。
“我剛剛是怎麽了?”醒來緩了一陣後,葉淮允捕捉到他說的昏倒,揉了揉發脹額角。他只記得褚廷筠和謝岚走後,自己和江麟旭坐在裏屋喝茶聊天,怎麽突然就?
褚廷筠道:“水吟玉有問題。”
葉淮允唇色有些白,“這點我們不是已經猜到了?”
“我的意思是……”褚廷筠道:“我弄明白了它為什麽有消暑的功效。”
葉淮允瞬間打起精神聽他繼續往下講,只見褚廷筠攤開手掌,那塊自己貼身而帶的兔子玉石正安靜躺在他素白掌心。而下一秒,褚廷筠就把水吟玉往地上砸去。
幾條白色線蟲從玉石裏爬出,細看去,比謝岚那塊水吟玉裏的蠱蟲還要更長一些。
葉淮允驚詫看着這一切,又見褚廷筠喊進來兩名暗衛,讓他們同樣解下水吟玉砸碎,裏頭則是未孵化成熟的蟲卵。
他瞬間明白了過來,這水吟玉宣稱能透涼消暑的原因,根本竟在于用了蠱蟲?!
褚廷筠讓人處理幹淨房中的蟲卵,自己勉力靠在床頭,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今晚之所以會昏迷,也是因為夜夜與我宿在一起,被我至寒的內力促成了水吟玉裏的蟲卵提前孵化。”這也能解釋得通為何謝岚那塊水吟玉中是剛孵化出的幼蟲。
雖然蠱蟲入體最終的效用如何尚且不知,但至少能确定一點,那便是寒氣入體,致人身體逐漸虛弱。褚廷筠這幾日偶有心口鈍痛兼之入睡變得極沉,多半也是因為這水吟玉在作祟。
葉淮允聽他講完所有,忽就想起金邢把水吟玉賣給各個世家各個門派,豈非……
水吟玉價格昂貴,普通百姓自是消受不起,最終流入的只能是官員世家及江湖門派。而如果這些人像他今夜般毫無征兆地昏迷,卻仍不自知是貼身而帶的水吟玉出了問題,待時日一久病入膏肓……
可若是城中官員世家逐漸病弱,會如何……葉淮允一時間還真沒個頭緒。
褚廷筠卻突然道:“會讓邊境大軍來襲的時候,失了抵抗能力。”
邊境……這兩個字眼刺入葉淮允腦膜,是了,他就藩的幾位兄長,哪個的地盤不是在邊境。
而此處蜀中,是從西南進軍長安的必經之地。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也的确是有兩位兄長就藩西南地境。
“不管怎麽說,這趟陸霞城還真是來對了。”褚廷筠把他的手放進被褥,“但今日時辰不早,先休息吧。”
葉淮允“嗯”了一聲躺回錦被中,朝裏挪了挪。
褚廷筠則褪去一身被調息時冷汗濕透的衣物,叫來熱水簡單洗了洗。
“對了。”葉淮允突然想起來問:“水吟玉對你有沒有造成什麽影響?”
褚廷筠一愣,随即道:“沒有。”
“當真沒有?”葉淮允問得一本正經。
有一瞬間覺得他察覺了什麽,褚廷筠故作輕松道:“能有什麽影響,我都沒有戴過。”
葉淮允聽着幹布巾在他濕漉墨發間擦出一陣窸窣細響,又嗅着好聞的皂莢香穿過屏風彌散進內室,倒也沒再追問。只是當褚廷筠洗漱完一切躺在床上快要入眠時,他在黑暗中忽而睜眼望着天花板,半點睡意也無。
深夜岑寂,葉淮允忽然再度開口,語調淡淡卻并不平靜:“在桐彭城時,你說鸾霄宮有急事處理那日是五月三十子夜,而今日是六月三十。”
褚廷筠一時沒出聲,葉淮允就繼續道:“我素知你對大多瑣碎之事都不甚在意,卻唯有在這件事上,你兩次的反應都可以算得上是緊張。”
片刻沉默,晚風過窗,透骨微涼。
褚廷筠無奈嘆了聲,“有時候真希望你能稍微笨那麽一點。”
“這怕是無甚可能。”葉淮允搖頭笑了笑,否則兩世加起來都快超過不惑之年的歲數,就算是白活了。
葉淮允側身盯着褚廷筠的幽黑的眸子,等着他能給出一個答案。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褚廷筠開口道:“不過是小時候練功不得要領,受了點內傷,每到固定時間需要靜心調息而已。”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葉淮允同為習武之人,自然知道需要靜心調息的內傷絕不是小事。
葉淮允還想再問,而褚廷筠用指背蹭過他的臉頰,愣是岔開了話題,“睡吧。明天是金思白成親之日,金府裏裏外外鬧騰起來正适合我們暗探搜查。”
他無聲在心底嘆了口氣,也罷。
不知是因葉淮允心事沉重渙散了經理,還是褚廷筠服了應急之藥五感不似尋常敏銳,兩人誰都沒有察覺他們說話間,屋外有一人影悄悄從牆角閃身而過。
次日,金府上下都忙碌地在白嵩閣間穿梭,目光所至,盡是紅豔豔的色彩。
吉時旦到,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驟然炸開,碎紅紙屑落了一地。
金思白被江麟旭陪在身旁,聽着唢吶聲漸近,既緊張又充滿期待,但卻并非所有人都像金思白那般歡喜。
此時,客院的另一處。一陣熏風吹來,葉淮允不僅沒嗅出花香還覺得鼻頭有些發癢,尚未推開窗就先打了個噴嚏,褚廷筠當即給他遞去一件和夜行衣搭襯的外披。
待到夜幕逐漸暗沉,葉淮允和褚廷筠依着計劃暗中出了小院,往西北角而去。
兩人本就功夫上乘,加之今日幾乎所有人都在前廳湊熱鬧、吃席面,偏僻小徑間幾乎連個掌燈巡視的下人都見不着。褚廷筠執着前些日子影衛勘測金府後繪出的地圖,很順利就翻牆落到了偏僻小院內。
四周陰恻恻的,寂靜無聲,可以見到滿地落葉無人清掃,牆角和房梁也堆集滿了蜘蛛網,荒涼得怎麽看都像是荒廢了許久的樣子。
和前院煙火熱鬧比起來,葉淮允只覺連背後偶爾刮過的風都帶着陰冷,他攏了攏外袍衣襟道:“好安靜。”
“嗯。”褚廷筠一臉認真道:“适合偷情。”
葉淮允:“……”
“淮允。”褚廷筠突然稍偏過頭,握住他的手問道:“怕不怕?”
“……”葉淮允無語看他,“我當是你怕了才特意問我一問,好尋個慰藉。”
“我若是怕了,誰來護着你?”褚廷筠側身懶住他,緩緩湊上去彎了眉眼。
星光映得那雙帶着戲谑的桃花眼瞳熠熠,葉淮允瞧着微愣,擡手正要回摟上他,卻忽而一頓,凝神低聲道:“你聽……”
“什麽聲音?”
【作者有話說:1.褚廷筠內息不穩和玄翼劍是從一開始就埋下的一條線,原本只有他義父和謝岚知道,現在葉淮允猜到了,再加上門外閃過的人影偷聽了去,是四個。偷聽人的身份暫時保密,但不難猜到會在後續劇情裏把這個弱點透露給反派boss。
2.然後我再問一遍……能接受攻受女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