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埋伏

馬蹄噠噠駛出陸霞城,押着廖次的幾名暗衛與衆人回合。

褚廷筠扯了扯馬缰繩,風歸雲立時一甩頭上雪白鬃毛,在曠野上疾馳起來。

林綏山與陸霞城之間還隔了一個縣城,按照尋常速度要走兩日才能到,而他們顧忌到金思白憂夫心切,一行人快馬加鞭,終于在當日晚子時趕到了山腳下。

夜沉如墨,遠離城中的人聲喧嚣。暗衛們點燃一個個火把,照亮一片黑暗中崎岖的山路。

謝岚押着廖次在前領路,除了腳步聲,周遭沉靜如水。

從山腳走到山頂,他們将近花了兩個小時。直到一座山莊逐漸顯于眼前,莊內黑魆魆的沒有點一盞油燈。

廖次道:“就是這裏了。”

謝岚一點廢話也不多說,張口就問:“趙初陽,具體被關在哪裏?”

“這個我也不知道。”廖次道:“掉包換人之後的事不歸我負責,但守衛最嚴的地方,應該就是了。”

這個山莊并不大,但大大小小的房間衆多,幾個影衛請命前去探路摸底,剩下的人則就站在原地等結果。

金思白始終站在江麟旭身旁,緊張地手心沁出冷汗。

不消片刻,暗衛便找到了人質關押處。

這次行動其實并不太難,雖然目的是救人,但要說成暗中“偷”人更準确些。他們原定的計劃便是由謝岚帶人潛入山莊,不傷一兵一卒,把趙初陽從這些看守小喽啰手中“偷”出。

而葉淮允和褚廷筠特意陪着走一遭,只是因為實在拗不過金思白硬要前來,以他們兩人的身手好護着點這個不會武功的少年罷了。

此時,葉淮允和褚廷筠站得離山莊不遠,注視着眼前木門籬笆。

鸾霄宮暗衛屏氣凝神,只等着兩人下令,就行動救人。可風吹樹葉,衆人候了許久也不見主子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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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之下,褚廷筠長劍在手,玄翼半鞘,寒光凜凜。

“師兄?”謝岚輕聲試探。

褚廷筠沒有回答,卻聽葉淮允忽然道:“原路返回。”

謝岚從他的态度中,覺出幾分異樣,問道:“殿下察覺可到了什麽?”

“照辦就是。”葉淮允難得嚴厲。他聲音凝寒威嚴,但褚廷筠仍舊不言不語地立在原地不動。

兩位都是主子,意見卻好似出現了分歧,讓謝岚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天上又開始下起了牛毛細雨,淅淅瀝瀝,火星噼啪的在火把上燃燒着。

在葉淮允忍不住要再度下令的時候,褚廷筠終于冷靜開口:“不必撤退。”

“為什麽?”葉淮允聞言眉頭緊鎖,“你明明也感覺到了此地不對。”

周遭太靜,靜的可疑,如此偏僻山頭斷不會沒有蟲豸野禽。

“夜半時分,不聞蟲鳴,不聞禽鼾,就連雨水落在樹葉的滴答聲都沒有。”葉淮允試圖與他講道理,“你是從金戈鐵馬裏厮殺出來的大将軍,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意味着什麽。”

“不錯,我知道意味着什麽,但大不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褚廷筠沒有否認他的猜測,反而無比輕松地低聲笑了笑,話音堅定,不容反駁,“除非是死,否則我褚廷筠就不會撤退!”

葉淮允一怔……永不會撤退,這是褚廷筠身為大将軍的信念,也是那個從燕北郡幸存下來少年的不變執念。他不是沒見過褚廷筠眉目狷狂,只是從未在清冷夜色下見過這樣冰冷的笑。

不帶感情,比夜雨沾袍更寒涼。

所有人都明白這種時候是最容不得有一絲一毫分心的,可褚廷筠的笑偏就莫名能勾魂攝魄。

只在這一愣的癡妄,耳邊乍起嗖嗖聲,箭矢從四面八方蔽空而下,比火光中的雨絲更密。

葉淮允臉色一沉,登時明白他們中埋伏了。

而身旁前一秒還在悠哉哉笑着的人,此時手中玄翼劍已在空中劃下一道弧度,掃落一片劍雨。

一瞬的慌亂後,東宮影衛和鸾霄宮暗衛訓練有素地圍成一圈,将兩人護在中間,刀箭對撞擦出電光,金石之聲铿锵環繞。

只是在衆人專心作戰之時,誰也沒發現,廖次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江麟旭帶金思白沿小路躲在了遠處石頭後,沒有人把注意放在他們身上,也沒有一支亂劍流矢是朝着他們躲藏方向去的。

金思白探出半個頭,偷偷看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打殺局勢。

一波接着一波的箭雨來勢洶洶,鮮血濺在葉淮允臉上,是溫熱的。褚廷筠只猜到有陷阱,卻沒想到為了伏擊他們,廖次竟能下得起如此大手筆,看來是想要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轟隆一道驚雷,雨下的更大了。

外圍暗衛在接連不斷的攻勢下漸漸支撐不住,開始有人倒下。

縱是金思白也能看出形勢不利了,對躲在自己身旁的江麟旭急道:“你快去幫幫葉公子他們。”

“不用擔心。”江麟旭淡定道:“義兄武功超絕,這世上還沒人能傷得了他。”

聽他這麽說,金思白懸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一些。遠遠望見墨色衣袂在風雨中翻飛,褚廷筠唇邊始終挂着一絲漫不經心弧度,好似一切危險都不屑入他的眼。

葉淮允天青色衣袍被雨淋得濕透,斑斑血色暈開一大朵殷紅的曼珠沙華,全是自己人的血。

他與褚廷筠背對而立,“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

褚廷筠道:“殺了埋伏放箭的人!”

“好!”葉淮允尋找着稀薄月色下,在草叢後移動的黑影,“一人解決一邊。”

褚廷筠道:“自己小心。”

音未落,他們已默契地各自朝兩個方向而去。

電光火石模糊在暴雨中,褚廷筠飛旋揮劍。玄翼劍如鳳清嘯,草木瞬間傾倒,在以此為遮擋物的弓箭手胸口劃出一道狹長深刻的傷口,一招斃命。

最前一排弓箭手痛苦跪倒,後排的随即調整陣勢,換箭為長刀朝他當頭劈來。

褚廷筠輕松避開,淩空旋身踹上那人後腦,不緊不慢地見招拆招。

厮殺間,僅剩的火把曳然一晃,煌煌火光中倒影出另一邊一人長身玉立。

褚廷筠這才看到葉淮允那邊的黑衣人比自己這側要多得多,像是站成了一個作戰陣型般的包圍圈,蓄勢待發。而一襲天青立于其中,手執長劍,凝神觀察着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烏雲蔽光,雨簾遮眼,褚廷筠瞧不清被圍在陣中人的神色,心頭顫動。

而當黑衣人手中刀環嗡震,淡淡天青便被重重黑影徹底淹沒了。

又一陣大風驟然而起,吹得最後一個火把也熄滅在雨中,褚廷筠只覺眼底似閃過一道猩紅飛濺。

他仿佛聽見自己的左心房如斷弦裂帛,“淮允——!”

褚廷筠唇邊挂着的輕松弧度不複,劈空裂風地便往回沖,所過之處,連雨幕都斷成兩半。

圍住葉淮允的黑衣人一層又一層,褚廷筠開始不管不顧地揮劍,毫無章法卻也毫無破綻,直遞出萬鈞雷霆之氣,凜然肅殺,欲問天借驚雷與疾電共比肩。

金思白看呆了眼,他這才真的明白為何江麟旭會信誓旦旦地說,世上還沒人能傷得了褚廷筠。

半空中,銀白劍鋒劃出微紅光芒,轉瞬即逝。任是謝岚也來不及分辨那究竟是劍光還是血光,只能聽見玄翼劍割開人體血肉的聲音蓋過雨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褚廷筠如此不遺餘力的狠戾。

彎月如鈎,勾起漫天飛血洋洋灑灑,是真正的一場血雨腥風在衆人眼前嘩然落下。

終于,最後一個黑衣人也身首異處,離開身體的頭顱瞪大眼睛,震驚于眼前人幾近詭異的出招速度。

剎那,雨消,雲散,月出,褚廷筠收劍駐足。

雨幕後的葉淮允便緩緩擡頭朝他看來,“沖這麽急做什麽?”

心跳未平,耳邊是他淡聲笑語。

——沖這麽急做什麽。

“受傷了嗎?”褚廷筠箭步上前,起伏的語調透出擔憂。

葉淮允輕搖了搖頭笑道:“你沖得那麽急,這些人只得先應付你,哪還能分出心來傷我。”

咫尺距離,葉淮允仿佛聽見在他說話的同時,一絲極細弱的氣音融在無聲夜裏——那就好。

褚廷筠從不知道,原來穿梭無眼刀劍,腳踩屍骨骷髅這麽久,竟還是會怕的。

生就怕眼前人受那麽一點傷。

“怎麽了?”見他久久不說話,葉淮允好笑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怎麽緊張成……”

他話還沒說完,褚廷筠一把将他拉到懷裏緊抱住,又旋身讓自己與他換了個位置。

葉淮允猝不及防撞在對方胸膛,尚且來不及詫異,就聽見一聲鈍器***皮肉的撕裂聲。抱着他的人身形陡然一頓,極輕的悶哼溢出鼻腔,随之漫出來的還有血腥氣。

“廷筠……”葉淮允臉色一變,瞳孔驟然放大。

“不要緊。”褚廷筠松開手,朝他笑笑。

似是感覺不出痛般,褚廷筠擡手拔出箭矢,反手注力按原路擲回。

寒芒破空,穿透偷襲之人眉心。葉淮允卻清楚地看到,在寒光劃過間,那只箭镞泛出點點幽綠色。

“別動。”葉淮允按住他的手,臉色變得越發難看,“箭上有毒。”

【作者有話說:第一次寫打戲,渲染的有些多,篇幅也有些長,可能作為女頻不是很合适吧。

因為前段時間在網上看到很多人說覺得打戲超難,個人就想着嘗試嘗試,所以……這算是一次對自己的挑戰吧。如果你們不喜歡的話,我保證這本裏頭,大篇幅的打戲應該就這一處了,後面繼續走劇情談戀愛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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