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妙藥

好說歹說安撫了江麟旭回房休息,葉淮允同褚廷筠敲響了隔壁段夜的房門。

段夜一見着二人竟果真如那書冊中所畫的那般,打扮成了驅邪法師模樣,不由得噗嗤漏出笑聲。

褚廷筠臉色越發陰沉,“有本事這荒謬的驅邪法事你自己做。”

“別別別,這可不成!”段夜立馬抿了唇憋住笑意。

但他這一正經瞧起兩人來,卻突然覺得這身打扮裏似乎少了點什麽。段夜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反複徘徊,終于想起來不對勁在哪裏,他清了清嗓子問:“我昨夜給你們的驅邪鈴铛呢?怎麽沒帶上?”

葉淮允眼神瞬間飄忽不定,又聽着段夜搖了搖自己手上的那個金鈴,不由便覺得腰酸腿軟。

“鈴铛……壞了。”葉淮允話是對着段夜說的,眼睛卻瞧着褚廷筠,半是羞赧半是嗔怪。

昨夜說好只試一次的人,不僅言而無信,還将那串小鈴铛折騰出了各種新花樣,直叫葉淮允耳根通紅,覺得自己再也沒辦法直視鈴铛這物什了。

“壞了?”完全不知道昨夜鈴铛遭遇的段夜,甚是不解,“不應該啊,可這沒有鈴铛怎麽做法?”

“咳——”葉淮允偏開頭輕咳一聲,“先別管這麽多了,左右能把丁夫人應付過去就行。”

幸好段夜沒再刨根問底,三人草草商量了下一會兒的配合,便往丁寄水的院子而去。

丁夫人知曉他們今日要做法祛邪祟,一早就準備好了白燭案臺,供他們施展實用。

葉淮允和褚廷筠尚且不知道該怎麽開場,段夜就已經開始手舞足蹈起來,絲毫沒有半點讀書人的包袱。

因丁夫人始終在旁看着,兩人就算再不甘願也得做出些樣子來,以免被看出破綻。

那邊段夜似是十分熟練的樣子,一會兒手沾金盆水潑天灑地,一會兒手執桃木劍胡亂揮舞,到後來又從道袍衣袖中掏出一粒黑黢黢的奇怪東西,丢入水杯中,喂到丁寄水嘴邊喝下。

待裝模作樣的法事罷了,葉淮允與褚廷筠二人已是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只怕這輩子的面子裏子都丢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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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夫人連連謝過後,又問段夜:“道長方才喂我家老爺吃下的,是什麽藥?”

“靈丹妙藥。”段夜裝得一臉高深莫測道:“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丁大人定能醒來。”

葉淮允與褚廷筠古怪對視一眼,他們不信什麽邪魔鬼怪沾身的迷信說法,也不相信段夜這個不懂醫術的人能有什麽靈丹妙藥……但兩人萬萬沒想到的是,一盞茶的時間後,丁寄水竟然真的醒來了。

“水……水……”床上,丁寄水手臂動了動,嘴裏不斷嚷着要水喝。

丁夫人身旁的侍女趕緊倒出一杯水伺候他喝下,又過了一會兒,丁寄水嗓中咳出一大口紫黑的淤血,眼皮子也慢慢地睜開。

“老爺?”丁夫人見狀激動地想要趕緊上前查看,卻被段夜突然擋在了身前。

“夫人莫急,容貧道先确認過丁大人身上沒有邪祟了,您再靠近。”

段夜說話的同時,褚廷筠朝葉淮允使了個眼色,他立馬會意地上前,走到床邊。丁寄水的眼睛半睜着,瞳孔卻沒有神,雙唇一動一動似是想說什麽。

葉淮允記得,他與這位峙陽郡守曾在京中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這晌如果丁寄水是清醒的,必然能認出他來。可躺在床上的人始終茫茫然地盯着床帳,顯然神志并不清醒。

“丁大人,您現在感覺如何?”段夜出聲詢問。

大抵是聽到了人聲,丁寄水不斷動着的雙唇終于發出點聲音。

葉淮允仔細聽去,依稀能辨別出他說的是:“夫人……鬼……”

夫人,有鬼?

葉淮允一愣,莫不是這郡守府上,真如下人所傳言一般,有不幹淨的東西?

他又俯身挨近了些,想要再聽詳細一些,可丁寄水幾乎是在說完這一句的同時,就再度昏迷了過去。

段夜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困惑,轉身對丁夫人道:“丁大人身上的邪祟過于頑固,貧道還需要再研究研究。”

不知為何,葉淮允總覺得丁夫人在聽到這話時,非但沒有失落擔憂的情緒,反而還松了一口氣。

待回到西院,褚廷筠一把就摘了頭頂戴着的那些亂七八糟東西,又攔住打算顧自進房的段夜,問道:“你剛剛喂給丁寄水的是什麽東西?”

“靈丹妙藥啊。”段夜仍舊是和剛剛一樣的回答。

但葉淮允和褚廷筠顯然是不信的,他們昨日下午已經将城中的醫館都走了個遍,詢問過每個曾到郡守府診過脈的大夫,都說丁寄水應當是中了某種奇毒。但由于這毒實在詭異無比,超出了畢生醫術所能及,才半推半就順着丁夫人的話說是邪祟附身。

段夜自然也看出了他們的懷疑,幹脆破罐子破摔,拿出袖中裝藥丸的錦囊。

“實話告訴你們吧,我之前那客棧總是把客人吃的上吐下瀉,所以就問路過的游醫讨了些治肚子疼的藥。”段夜伸出四根手指朝天發誓,“我當真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态,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他說着,那只常年待在段夜臂彎間的黑貓,也嗖地從屋頂上蹿了下來,跳進他懷裏,嘴裏還叼着一只胖耗子,似乎是剛捕到的食物。

“看吧!連我家貓都信我了。”段夜接住他的貓,又開始撸毛,“葉兄褚兄還要我怎麽證明?!”

葉淮允和褚廷筠:“……”

也罷……褚廷筠從他手中奪過錦囊,在掌心掂了掂,大概還有四五顆的樣子,“既然這藥對丁大人的病狀有效,那我們便收着了,畢竟……”

褚廷筠唇角輕勾起一道壞笑的弧度,“畢竟段兄揭榜時也說了,是替我二人尋得掙錢商機,那麽治病救人的好事,也自然由我們來做才更合适些。”

他說着就毫不客氣地将藥丸揣進了自己口袋裏,段夜根本半點想攔的機會都沒有,只好任由着他們搶走寶貝。

倒不是褚廷筠空穴來風,而是段夜此人身上疑點頗多,讓他們不得不多留了個心眼。兩人當即準備再去醫館,找大夫驗一驗這藥中是否有些不尋常的東西。

秋風幹爽舒适,峙陽郡的大街上人潮熙攘,百姓與貨郎談笑歡歡,可見是城外山頭的土匪不再作亂後才有的一片物阜民豐之景。

兩人尋了家老醫館,倒出錦囊中藥丸說明來歷。

這醫館大夫是個兩鬓斑白的老頭兒,拿過藥丸後,先在鼻尖下抵着輕嗅了一會兒,又用小刀切成數個小塊撥了撥,便能在紙上寫下這藥物的配方,可見行醫經驗豐富。

老大夫驗完藥後,撫着花白長須緩緩點頭,“好藥啊!好藥!”

葉淮允聞言眼睛一亮,“先生說這是好藥?”

“是啊!”老大夫将謄抄下來的藥方給兩人看,指尖點過其中數種藥材,說道:“這每一樣都是潤腸通便的好藥材,可不是好藥嘛。”

潤腸?通便?葉淮允再三确認自己并沒有聽錯,狐疑地看向老大夫:“這藥就沒有其他功效了?比如說……郡守大人的怪症,能醫嗎?”

“年輕人在做什麽白日夢呢。”老大夫擺擺手,“丁郡守的病就別想了,如果用這藥就能醫的話,半個郡守府的財産早歸我了。”

聽老大夫這語氣,他們自然相信這就是上好的排便藥而已,難不成段夜那厮還真是運氣好,撞上了丁寄水垂死病中驚坐起的瞬間?

葉淮允看着褚廷筠,突然道:“你先出去一下。”

褚廷筠奇怪看他一眼,雖有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走出了藥鋪。

葉淮允回頭看了眼确定他不會再進來,才對老大夫期期艾艾地開口:“有沒有……嗯……有沒有那種藥?”

“什麽藥?”老大夫忙着手中的活兒,并沒有注意到他臉上逐漸攀升的溫度。

“咳——”葉淮允手指抵在嘴唇上,像是極害怕被人聽了去的将聲音壓到最低,“就是那種……房事過後用來……的藥。”

老大夫聞言自以為理解了他的意思,輕松“嗐”了一聲,“你早說明白不就好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他說着從藥櫃中抓了幾種藥按分量稱好推到葉淮允面前,叮囑道:“每次行房後兩個小時內,煎熬讓令夫人喝下,不出一月絕對有孕。如果還是不行,就去城外的求子廟拜拜,百試百靈。”

葉淮允:“……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老大夫問:“莫不是公子年紀輕輕,自己卻不能人道?”

“……”葉淮允汗顏扶額,這都是什麽新奇的腦回路。不過想來這年事已高的老大夫應該是實在不懂斷袖情意,索性臉面也不要了,直直白白就道:“治腰疼的藥。”

他說完下意識回頭去看褚廷筠,卻見那人正好站在他身後,皺着眉,不知有沒有聽到他方才求的藥。

葉淮允正要問他,但褚廷筠先他一步開口道:“影衛來報,丁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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