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孿貓

次日清晨,葉淮允在屋外一陣歡快的貓叫聲中醒來,翻身見身邊人雙眼睜看着頭頂床帳,不知在想些什麽。

“早。”葉淮允單手撐着額頭,意有所指地道:“昨晚睡得可好?”

褚廷筠:“……”他能說不好嗎。

但葉淮允顯然只是想故意揶揄他,不等褚廷筠開口就已然轉了話題問他:“醒這麽早,在想什麽?”

“昨晚女屍的事。”褚廷筠也沒再玩笑,說道:“我越想越覺得還有疑點。”

“怎麽說?”葉淮允問。

外頭段夜清晨逗貓的動靜不小,他左右也睡不着了,遂起身穿上衣裳鞋襪,邊洗漱邊聽褚廷筠講着。

“前夜我們見過那個‘女鬼’,武功不差。”褚廷筠靠坐在床頭,食指微曲抵在唇鼻之間的位置,顯然是認真沉吟的狀态,聲音沉沉地問:“淮允,假如是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會怎麽做?”

正在用青鹽漱口的葉淮允聽到他這樣問,不由愣了一愣,如果是他……

半晌,葉淮允洩氣地搖了搖頭,“我想象不出。”

“你還真是……”褚廷筠看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既無奈又寵溺的弧度,“一點壞心思都生不起來。”

褚廷筠也沒再為難他,只将自己方才得出的結論和盤托出:“假若我是那個‘女鬼’,要殺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根本連武器都不需要,直接從背後一掌偷襲就能得手。”

“如果想更快更致命一點,就随手撿根木枝穿心而過。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用細繩勒人這樣麻煩,并且很可能制造出大動靜的蠢辦法。”

葉淮允用發帶将頭發随意地束起,聽他這樣說,細細一想也覺确實在理。就像只有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在自戕時,才會選擇上吊這種最痛苦的法子。

也難怪褚廷筠早早醒來百思不得解,葉淮允這會兒也是思緒混亂了。

從屍體特征來看,兇手應該是個不會武功并且身材矮小的女子,可他們那晚見到的‘女鬼’身形雖沒看得太清楚,但可以肯定是個武功極高的人,似是很難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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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今晚再盯着些了。”葉淮允長長地嘆出一口氣,“自從來這丁府後,還真是一個安穩覺都不讓人睡。”

音落,褚廷筠看他的目色突然危險起來,要笑不笑,這人好意思說這話?昨晚情熱被折磨了小半個時辰才勉強睡去的人是他啊!

葉淮允讪讪一笑,理虧的眼神閃躲。

待兩人收拾好出門,段夜仍舊在院內拿着根長長木條,逗着他的黑貓。

貓咪見葉淮允出現在視野之內,連木條上垂挂下來的流蘇也不要了,徑直就像葉淮允撲去。

褚廷筠想起昨日這貓也是這般興奮,結果卻抓傷了葉淮允,這晌下意識就戒備地想要拍開它。但葉淮允看出他意圖的瞬間就擋在了他身前,将撲來的貓咪接了個滿懷。

葉淮允手指搔過黑貓柔順的毛發,又刮了刮它的鼻子笑着揶揄:“怎麽一夜沒抱你,重了這許多?是不是昨晚跑出去偷吃東西了?”

黑貓睜着圓滾滾的眼睛,撒嬌似的“喵——”了一聲。

葉淮允笑得越發清朗,可他正玩得起勁,褚廷筠突然又伸手過來,像是要再度搶走的樣子。

“啧,別吓着小家夥。”葉淮允無情拍開他想要碰黑貓的手,“否則今晚你去就隔壁睡。”

褚廷筠:“……”

他算是體會到了,果真是人不如貓。

褚廷筠瞥了眼站在不遠處的段夜,見他就要往兩人這邊走來,冒着今晚可能會被趕出去獨守空房的風險,登時湊到葉淮允耳邊壓低聲音道:“淮允,你看它的發頂。”

葉淮允奇怪看他一眼,随後把關注點移到黑貓的頭頂。

毛發柔軟,手感舒服,起先他并未覺出有任何不對,直到葉淮允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什麽。

他昨晚手指搔過貓咪發頂時,頭頂是禿的!

恰好段夜走到兩人面前,葉淮允笑着将貓還給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段兄這貓可有兄弟姐妹之類的?我實在喜歡得緊,若是有,我可免不了又要厚着臉面向段兄讨要了。”

段夜吊着木枝繼續逗貓,“瞧葉兄這話說的,若是有第二只,我早就送給葉兄了。可偏不巧只有這麽一只小家夥,我實在舍不得。”

葉淮允臉上還挂着笑,但腦子裏早已轉了不知多少個彎。

“我餓了。”褚廷筠突然适時地故意出聲打斷。

葉淮允立馬會意,把注意力從黑貓身上收回,被褚廷筠拉過手往府外走去。

一路出了府,兩人尋了個吃早點的茶樓,又點了些當地最特色的茶點。

趁着店小二上餐的間隙,葉淮允問:“有沒有那種,能讓動物瞬間長滿毛發的藥物?”

“有。”褚廷筠并不否認,他道:“但那種藥物通常會伴随着其他一些效用,可今早你也看到了,那只貓正常的很,顯然是沒被用過藥。”

葉淮允看着小二将一份份茶點送上桌,蒸籠中兩只精致的水晶蝦餃,被面點師傅捏成完全相同的形貌,饒是并排放着也難以區分。他忽就意識到:“所以……昨晚那只貓和今早這只貓,不是同一只?”

難怪他總覺得,今晨這貓抱着的手感,要比昨晚那只重些。

可養有兩只黑貓并不是什麽稀奇事,段夜為何滿口否認呢?

褚廷筠手執茶碗蓋,一下下輕敲過杯沿,呵道:“這恐怕就要問他本人了。”

葉淮允這頓早飯吃的甚是心不在焉,自從來了峙陽郡之後,先遇上個心思深沉的段夜不說,後又有丁寄水垂死病中、丁府詭像疊生,至今也沒個安生的機會查一查城外乍然消失的土匪。

到後來,大抵是他連連嘆氣的哀怨聲太重,褚廷筠實在無法,便故技重施,一點一點地喂給他吃。

先喝兩口早茶潤喉,再喝兩勺紫薯粥暖胃,然後來一只甜鹹汁濃的叉燒包墊肚子。

直到褚廷筠要用筷子去夾那籠尚未被動過的棗花糕時,店小二突然急匆匆地朝他奔來,嘴裏大喊着:“客官箸下留糕!”

褚廷筠手中食箸頓了頓,不悅朝這個打斷他吃飯的人掃去一眼。

小二連忙道:“這是小店最後一籠棗花糕了,懇請兩位客官通融通融,把糕點讓給樓上那位夫人可好?”

“憑什麽?”褚廷筠語氣平淡的沒有一絲溫度,眼神也是冰冷。

他素來視葉淮允如命,視珍馐美食如命,可偏偏這人竟然不知好歹地想要搶他欲喂給葉淮允的美食,褚廷筠自然不可能有好臉色。

那小二被他這幅冷若寒霜的神情吓得咽了咽口水,但仍舊鼓起勇氣繼續道:“兩位客官有所不知,樓上那位夫人在城外求子廟求了個喜脈回來,依着規矩,咱小店是要送上一份棗花糕當做預祝的,你看……”

他邊說邊打量着褚廷筠的臉色,顯出些過分的小心翼翼。葉淮允看得好笑,也不願為難他,當即拉過褚廷筠的手包在掌心,又将糕點蒸籠推到小二面前道:“拿去吧。”

店小二連連道謝着走開,葉淮允側頭卻瞧見褚廷筠盯着他的眼神灼烈,便知這人是因他方才舉動不高興了。

葉淮允很是上道地夾了一個蝦餃喂到他嘴邊,“一籠糕點而已,你跟他較什麽勁。”

褚廷筠吃下水晶餃後,略有些不滿的掀眼看他,“淮允,你最近越來越偏心。”

“嗯?這話怎麽說?”葉淮允一臉困惑。

褚廷筠握住葉淮允再次執箸喂他吃東西的手腕,一個用力便把人帶起,坐在了自己腿上,而後道:“早上因為一只貓推開我,這下又犧牲去我的口腹之欲,可不是偏心?”

葉淮允明知他這十足的委屈都是裝出來的,可這雙桃花眼只稍稍一眨,便能讓世間姹紫都黯然失色,我見猶憐。惹得人雖無奈至極,但仍是忍不住道:“孤就像真偏心,也是偏向你的。”

褚廷筠得了這回答,終于是滿意了,把人在懷裏抱得更緊。

恰巧這時,方才那位小二又再度折返回來,送來另一份茶點算作補償。

“小哥且慢!”葉淮允喊住擱下東西匆匆就要走的小二。

店小二低着頭轉過身來,盡量不去看兩人親昵無間的舉動,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葉淮允察覺到小二躲閃的目光,他雖知此時被人抱在胸前的姿态于衆目睽睽之下委實不太雅,但他更明白以褚廷筠的性子,若此時掙脫開了,私底下定還有的一番鬧騰,就索性由着他去了。

“吩咐算不上,倒是有一事想問問小哥。”葉淮允道:“方才小哥說的求子廟,在什麽地方?靈驗嗎?”

店小二打量着二人的目光瞬間詭異起來,“客官您對那事感興趣?”

葉淮允:“……”

所幸是第二次聽到這樣的問話,葉淮允沒有顯出很詫異,不說話算作默認。

“那求子廟是兩個月前剛建起來的,就在城南外的山頭上。”店小二說着,又擡眼撇了撇眼前這一身天青色淺衣的清隽公子順服被另一位玄色衣袍冷面男子抱着的豔景圖,遲疑地續道。

“雖說兩個男人不可能懷子,但聽去過廟裏的人都說,那求子觀音靈驗得很。若二位是真心相求,興許也是可以實現的。”

葉淮允:“……”

褚廷筠聽完之後倒是面不改色,甚至道出一句:“多謝小哥告知。”

待小二退下後,褚廷筠把臉貼在葉淮允頸側道:“怎麽突然又問起求子廟的事?”

“我也說不上來,但總直覺那地方有些奇怪。”葉淮允搖了搖頭,“而且廟是兩個月前新建的,都是在城南外的山……應當就是丁寄水在折子上寫的,土匪盡除的那座。”

褚廷筠看了眼外頭還在逐漸東升的日頭,把人放了下來道:“天色還早,究竟有無古怪,我們出城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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