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解藥
兩人回到郡守府西院時,江麟旭與段夜懷裏各抱着一只貓,正坐在秋日暖陽之下,閑聊着什麽,好不惬意。
見到葉淮允與褚廷筠走進院子,江麟旭立馬站起來,手中的黑貓随之蹿出他的臂彎,蹲在石桌上與段夜的貓互相對視着,而後探頭碰了碰嘴唇。
“義兄,你們前兩天去哪了?”江麟旭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我找你們半天都找不到人。”
褚廷筠低低笑了聲,本還放在身側的手,忽就攬過葉淮允的腰身,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帶,“自然是約會。”
葉淮允被他指尖按着的側腰,頓時有酸軟之感攀升,便也點了點頭。換得聽見他們對話的段夜,坐在桌邊笑眼盈盈地看過來,傾羨道:“褚兄與葉兄還真是……好興致。”
褚廷筠似笑非笑地朝他望去,反唇相譏:“自然不比段兄日有兩只靈貓,夜有多位美人作陪的興致好。”
葉淮允知道,褚廷筠對段夜心存懷疑,态度自然沒法僞裝得和善。但江麟旭似乎對他的話有些不高興,轉過身眯着眸子道:“你晚上召了美人作陪?”
“沒有。”段夜一口否決:“絕對沒有的事。”
“哦?”褚廷筠緩步走到石桌旁,挑了挑眉,“那……前幾晚段兄床上的女人是怎麽回事?還有後一日,段兄可是同時召了四位衣着薄紗的姑娘。”
段夜張了張嘴,可他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江麟旭就直視進他的眼底,一絲神情也不放過。
“我……”段夜讪讪扯動嘴角,尴尬至極,只好如實道:“我是召了人,但絕對什麽也沒做。”
褚廷筠得了意料之中的滿意答案,終于沒再繼續奚落,但葉淮允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這不過兩日沒見,怎麽總覺得江麟旭與段夜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那麽一絲奇怪與……道不明的暧昧?
就比如此時,江麟旭聽到段夜宛如發誓的保證後,哼唧了一聲,抱起桌上正交疊在一起的黑貓其中一只,頗有幾分傲嬌地走回自己屋中。
葉淮允:“……”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方才那兩只貓是在……歡愛?
被乍然孤獨留下的黑貓十分不滿,後兩腳着地,直起身子,擡起前兩腳在半空亂揮亂撓,直到被段夜抱進懷裏輕撫了背脊好久,才溫順地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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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麽一出鬧劇,葉淮允顯然還沒忘記他們此番回來的目的,開口道:“段兄……”
但他剛出口的話,就被段夜突然打斷,“葉兄稍等,我也有一事要說。”
葉淮允做了個請的手勢,段夜便道:“我發現,丁老爺不是被邪祟附身,而是中了毒!”
聞言,葉淮允與褚廷筠兩人平靜地站在一旁,面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就看他接下來想要怎麽圓。
而段夜一臉驚奇地看着他們,“你們怎麽一點都不吃驚?”
葉淮允不欲回答,倒是褚廷筠十分敷衍地配合,面無表情道:“嗯,吃驚。”
“……”段夜吃了個癟,只好沒勁地繼續道:“就在昨天晚上,我和麟旭還偶然找到了那種毒藥。只不過我不懂醫術,也還沒來得及出門去找大夫求解。”
這下兩人倒是真的訝異了,本以為找到相應的毒得花上好一番力氣,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只是段夜口中的那句偶然,到底如何,就見仁見智了。
葉淮允見段夜說着,從衣袖中拿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後是一些白色粉末,沒有半點藥的味道。
葉淮允從他手中接過物什,将這随時可能散在空氣中的粉末重新包好,便與褚廷筠以求醫配解藥之名,再度出了郡守府。
段夜看着兩人的身影走遠,抿着的雙唇間嘆出一口氣,神色不明。但他又瞬間收起所有情緒,而後轉身敲響江麟旭的房門,準備……好好解釋。
秋風習習,兩人走層林盡染秋紅的山間。
葉淮允手中握着紙包,沉吟道:“迄今看來,段夜應是想幫我們的,可他到底會是誰,非要以這樣拐彎抹角的方式相幫。先前派出去查他身世的人全都一無所獲,呵,只怕連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褚廷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心裏一遍遍默念過這個假名字。段夜……段……夜……葉。
他突然側頭去看葉淮允,又回想了段夜的樣貌,末了搖了搖頭,不像,甚至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我也猜不到。”褚廷筠嘆息,“但紙遲早包不住火,當務之急,還是先把解藥配出來。”
葉淮允點點頭,兩人此時已經快要走到礦洞口,有過一次潛伏的經歷,第二次便要容易許多。
趙初陽拿過紙包,将其中粉末又嗅,又碾,左瞧右看了大半天。
直等得褚廷筠都不耐煩了,“怎麽樣?這毒能解嗎?”
“可以一試。”趙初陽直言:“但并沒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他邊把紙包折疊好,邊道:“這裏頭混了西南一種特有的蠱毒,我雖略有涉獵,但到底從未接觸過,所以……”
“那就試試看。”褚廷筠直接打斷他磨磨唧唧的顧慮,“大概要幾天的時間能配出來?”
趙初陽想了想道:“只要藥材齊全,不超過三日。”
“好。”褚廷筠應答着,就抓過趙初陽的胳膊,欲把人直接從礦洞帶走。
“等一下!”趙初陽制止住褚廷筠過于大膽的動作,說道:“譚建那狗賊每天傍晚都會來清點人數,如果少了人,必定會引起懷疑。”
“那便我來換你留下。”褚廷筠沒有半點猶豫,說着就摘下腰間玉牌交到葉淮允手中,“這是號令鸾霄宮所有暗衛的令牌,如果這三天內,丁府出了什麽變故,記得護好自己。”
“你……”葉淮允掌心放着那塊寫有“鸾”字的玉石,觸手升溫,可他卻久久沒有收下。
他自是不擔心以褚廷筠的武功會在礦洞中出什麽纰漏,而是一想到那些馊了的飯菜,葉淮允便不忍也不願讓這人受三日折磨,抿抿唇道:“不如我留下吧。”
褚廷筠哪會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麽,笑着将人攬進懷中,摸了摸他的發頂,話音染上幾分寵溺。
“別擔心,我昨天吃了那些個腌臜東西後,不也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嘛。況且萬一真救醒了丁寄水,也只有你才能讓他信服。”
葉淮允呼吸着他衣衫上的蘅蕪香,終是點了點頭。
褚廷筠在他額上深深印了一吻才松手,算算時辰,這會兒正是礦洞外官兵換防的間隙,沒再敢多耽擱,便讓他們快些走。
葉淮允帶着趙初陽回到城中後,立馬租下了一個小醫館,供趙初陽研制解藥。
相比之下,他反倒成了一個閑人,除了時不時命人去尋些醫館中沒有的珍惜藥材,便是倚在竹塌上,或看會兒書,或想會兒褚廷筠此時如何了。
三日時間過的極快,當趙初陽将兩粒黑黢黢的藥丸放到他面前桌上,葉淮允不由問了句:“把握有多大?”
“五成。”趙初陽回答:“如果病人在服藥後的兩個時辰內能睜眼,那便是成了,如果不能醒……”
那便是剩下的另五成,純看天意。
這勝算委實不大,葉淮允閉了閉眼,但他只要想起褚廷筠還在那暗無天日的礦洞中受苦,便一秒鐘也不願多耽擱,當即把東西揣入袖中,往郡守府而去。
此時正值歸鴻遠去,夕陽挂天際。
葉淮允在心底盤算着,如若這藥能救醒丁寄水,只待今夜子時,他們就可一舉端了譚建的陰謀。
為了增大勝算,葉淮允一回到郡守府就拿出褚廷筠給他的令牌,命所有暗衛在城門下鑰之前出城,潛伏在城外山下,随時候命。
江麟旭愣愣看他皺眉安排着一切,待影衛散去後,忍不住好奇地問:“殿下,這是發生了什麽?”
“沒事,你待在府上,莫要出門就行。”葉淮允沒太多時間與他解釋,便半是敷衍半是勸告地回答了兩句。
趁着逐漸暗沉的天色,葉淮允潛入丁寄水房中。
因為人病了實在太久,濃郁藥味的卧房中并沒有人進來,倒也正好方便了他行事。
葉淮允将藥丸塞進丁寄水嘴中,又倒了杯水輔助他吞咽下,之後,便是兩個時辰漫長的等待。
他坐在房梁上,不知怎的,心髒突突跳得厲害,很是不安。
“咳咳……咳咳咳……”忽然,床上傳來一陣急而短促的咳嗽聲,葉淮允趕緊上前查看。
丁寄水的眼皮子一點點睜開,視線逐漸清明,當他看到站在床邊的人是葉淮允時,卻又閉上了眼睛,嘴裏啞聲喃道:“還以為醒來,沒想到還是在夢裏。”
“……”葉淮允淡淡道:“是孤,丁大人沒在做夢。”
聞言,丁寄水唰地睜開眼睛,嘴唇哆嗦着:“真是殿……殿……殿下?”
“是孤。”葉淮允又重複了一遍。
他懶得管丁寄水此時喜憂參半的情緒,直接從袖中藥瓶裏倒出幾粒補藥,在茶盞中倒了水,讓丁寄水服下。
葉淮允邊看他精氣神一點點好起來,邊将譚建所做的惡事簡單說了一遍。
“為殿下效命,臣義不容辭。”丁寄水跪在床上如是道。
緊接着,葉淮允便見他從床榻裏側的牆壁中敲出一個暗格,又像是在破解機關般,摸摸索索半天,最後拿出了一塊銅制的虎形兵符,雙手奉上。
葉淮允接過虎符,先下令讓東宮影衛圍住郡丞府,務必不能讓譚建出了家門。而後利用虎符召集了峙陽郡大半官兵,出城而去。
他擡頭望了望天幕,今夜雲層稀薄,沒有月亮,整座山巒都被繁星的璀璨銀光包裹住。
葉淮允的步子越走越快,心跳也越來越急,似乎他只要一想到褚廷筠,心尖就仿佛被細針突然紮了一下,不好的預感攀升蔓延,那人該不會……出事了吧。
臨近礦洞,葉淮允将手指壓在唇上,吹了聲婉轉的口哨。
這是他與褚廷筠定好的暗號,只要他一吹哨,便代表事情成了,也代表褚廷筠能從礦洞裏出來了。
可這晌,哨聲吹了一聲又一聲,始終沒有人從洞內出來。
葉淮允心頭一緊,他又看了眼天際。
雲層稀薄……沒有月亮……
今天!是月底三十!是褚廷筠內息紊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