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陳焘
陳焘看見莊蕾從馬車上下來, 而她身後, 是一個他不認識的少年, 那個少年眉目俊秀, 臉上帶着淡淡的笑, 這個就是在京城西麓書院一直拿來跟他比較的謝弘顯?
“鄉下來的總歸是缺了點什麽,跟謝弘顯沒得比。”
“謝弘顯比他更像是高門嫡子!”
“他在鄉下呆了那麽久,連舌頭都捋不直。”他聽見別人學着他說話, 嘲笑他之後,又開始說那個謝弘顯是如何的出色, 如何的優秀。
莊蕾走過去之時,月娘從裏面出來,看見陳焘, 快步走過去,一句:“阿焘,你怎麽瘦成這般樣子了?”
莊蕾愕然,月娘不該在安南侯面前說陳焘瘦成這個樣子。安南侯這個人,莊蕾自認為前世今生看人也算不少, 安南侯的面相就是個心量狹窄之人。這種話會落在他的心裏。
陳焘看見月娘叫了一聲:“大姐!”月娘将他一把抱住,哭出聲來:“阿焘, 你怎麽才回來?”
莊蕾拍了拍月娘的肩膀, 對她說:“快進去跟娘說,安南侯和安南侯世子來了。別當街認親啊!進去坐下再敘也好!”
月娘擦了眼淚說:“你說得是!”
“姐!”陳焘叫她。莊蕾退後一步他:“瘦了!不過也高了,成小夥子了。”
陳焘眼淚又止不住挂了下來,聽見後面張氏激動地出來叫:“阿焘!”
“娘!”陳焘奔過去撲到張氏的身上, 張氏一把摟住他,哭了起來:“阿焘!”
莊蕾又不能阻止張氏去抱住陳焘。陳焘以前在家的時候天真爛漫,莊蕾一直覺得奇怪,陳家養出來的孩子,個個心地善良,到底經歷了什麽,陳焘這個男主才會變成那副樣子,心狠手辣,最後權傾天下?
陳熹走過來,站在了莊蕾的身邊。莊蕾側過頭對着他笑了笑,一起往前,走到安南侯面前,陳熹抱拳行禮:“侯爺!”
莊蕾在邊上蹲身:“見過侯爺!”
謝景同看見自己的兒子,抱着張氏哭地情真意切,而眼前的這個,半年未曾見面,看上去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叫了一聲:“弘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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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如今我姓陳名熹,若是侯爺不介意,喚我一聲陳二郎,也可!”陳熹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這幾個月下來,他身上肉養了回來,也高了。身上雖然是素色的夾襖,頭上一根木簪子,渾身上下還是帶着一股子清貴之氣,越發顯得出塵了。皇帝至今還記得他,過年宮內宴會上還提及說:“猶記得前年謝家大郎小小年紀一首詩句博得滿堂彩。”
他身邊的這個女子也是一般的素色夾襖,下頭一條布裙,怎奈身姿态窈窕,眉目如畫,淺淺一笑,嘴角還有笑靥。這個就是謝福嘴裏的小寡婦?
“二郎,請侯爺進家裏。”張氏吩咐道。
“花兒,你進去給阿焘添幾個菜!”張氏叫了莊蕾,自己抽出手絹給陳焘擦眼淚:“你們應該還沒吃晚飯吧?”
“沒呢!”陳焘答道。
陳熹彎腰:“侯爺請!”
安南侯看了他一眼,很是倨傲地往裏走,莊蕾和陳熹跟在後邊,在他們身後還有侯府的一幹人。莊蕾輕聲問陳熹:“跟過來的人,要不要管飯?”
“不用管,你要管也行,跟淮南王府一樣收錢就是。”陳熹說的雖然是悄悄話,可跟安南侯離得近,他聽得見。
莊蕾瞥了他一眼:“小財迷,安南侯府和淮南王府是一樣的嗎?那是養大你的地方,也是弘益如今的家。咱們家這麽點還貼地起。”
“不過明日還要開鋪子,如果招待的話,料就不夠明日開鋪子的了。我看還是不要了,留着侯爺和弘益吃一口就行了。你也沒那麽多功夫做菜不是?”
“京城侯府來客人會怎麽做?”
“這個我不清楚,我以前也沒管過。”
“那我聽你的,去炒兩個菜就是了。”莊蕾笑着跟陳熹說話的時候,安南侯的目光看過來,莊蕾扯出一抹禮貌的笑跟他點了點頭。謝景同雖然心虛,但是看着莊蕾這樣完全沒有芥蒂的笑容,心裏有了另外一番計較。
前面張氏進了家門,引着陳焘和安南侯進了正廳,莊蕾對着張氏說:“阿娘,你們先吃起來,我去添些飯菜!”
“阿姐,我想吃你做的鹹菜面疙瘩!”陳焘走過來叫道。
雖然這個是書裏的主角,書裏描述中很牛X,在書裏自己還是他的後宮。但是這個時候看他的小眼神,還有整個人瘦了一圈,那樣子卻是十分地委屈。畢竟自己跟他相處了三年,一直拿他當親弟弟看待的。莊蕾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你們先吃,我給你做去,保證都是你喜歡吃的。”
“姐,我跟你去!”陳焘要跟在莊蕾身後,去竈間。
“弘益兄,你還是留在這裏跟阿娘和大姐多聊兩句,我給嫂子添柴去。”陳熹過去笑了笑對着陳焘說道。
莊蕾看了看陳焘說:“對啊!阿娘很久沒見你了,你跟阿娘和阿姐多聊聊。等下我做好了,你只管吃就是了!”
莊蕾又看向陳熹:“你也是的,這麽久沒有見侯爺了,當初你回來的時候什麽樣子?侯爺定然也很是關心,陪着侯爺一起說說話。去把我釀的米酒拿出來,那東西甘甜,你吃一點沒什麽,陪着侯爺吃兩口。”
陳焘看着莊蕾對着陳熹這般親昵的說話,他們之間甚至比以前他在的時候,對他還要好,自己真的是什麽都不如他。心頭的酸楚泛了上來,滿心的難受。
莊蕾看了一眼陳照:“三郎,跟我去廚房,給我添柴去!”她想着陳照以前是謝家的下人,呆在客廳裏定然會拘謹,不如讓他跟着去竈頭間,果然陳照很高興地跟在她身後。
鄉下沒有什麽規矩,張氏也沒想着男女要分席,道:“月娘,你去拿米酒!侯爺,阿焘坐啊!”
陳熹在張氏身邊輕聲說:“阿娘,男女不同席,咱們要分開坐!”
安南侯看着陳熹親昵地叫張氏,張氏轉頭有些驚訝:“原來這樣,那就分開,你陪着侯爺和阿焘,我去幫你嫂子打下手。”
陳焘過去拉住了張氏:“阿娘,還是以前那樣,我坐你身邊,咱們坐一起。”
張氏有些為難,陳焘說:“沒事,你是我娘啊!”
這句話安南侯微微眯起了眼睛,陳熹笑了一聲:“侯爺,我們鄉下素來沒什麽規矩,既然弘益這麽說,您入鄉随俗?”
安南侯笑了笑:“入鄉随俗!”
這才落座,陳焘做在了張氏邊上,月娘打來了米酒,陳熹接過,給安南侯倒了一碗:“侯爺嘗嘗我們這裏的米酒。”
張氏心裏高興,對着安南侯發感激之言:“我還以為都見不到阿焘了,沒想到還能看見他。多謝侯爺能帶他回來看看我。”
“阿娘!”陳熹笑着說:“弘益兄是安南侯府的世子,這個名字,您也該改過來了。您也不叫我弘顯,只叫我二郎或是阿熹不是?”
張氏見陳熹看着她,愣了一會兒腦子裏才回想過來莊蕾說的話,阿焘是侯府的長子嫡孫:“是啊,看我糊塗的。”
“阿娘,我永遠是你的阿焘,你千萬別給我改名!”偏生陳焘還這麽說,陳熹差點要撫額了,這個貨顯然沒有想通裏面的道理。
莊蕾炸了一盤酥肉出來,聽見這話道:“這個不行!你和二郎的名字都要改,既然回了侯府,你就是侯府的嫡子嫡孫,是要繼承香火的。無論你跟阿娘或者跟我們有多好。你要記得自己是誰的子孫。你把阿娘當成養母,義母都可以。但是不能當成是親娘看!這一點要弄懂是非。”
莊蕾看着陳焘,陳焘沒想到一直軟軟糯糯的這個姐姐,會這般嚴厲:“姐,你的意思是我從此沒了家嗎?”
“是講道理,侯府是你的家,你自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後咱們這裏,跟你之間,若是侯府看得起,權當一家窮親戚,若是看不起那就是沒關系。主次要分清!明白嗎?”莊蕾用手拿了一塊酥肉塞在陳焘的嘴裏:“情分和名分,等下我好好跟你說一說。不能混了!否則以後咱們不能來往的啊!”
說着莊蕾繼續回去做菜,陳焘被莊蕾這麽一說,心裏頭難受,低着頭。張氏夾了一塊魚給他說:“你別介意,花兒自從大郎和……”張氏停頓了一下:“他爹走了之後,就開始心性變得堅強了起來,也是沒有辦法。她若不強些,我們孤兒寡母的也過不下去。”
張氏是反應過來了,陳焘卻又走在了另外一條道裏:“阿娘,我那個時候不該離開,不該讓姐扛着這個家。”
張氏溫柔地笑了一笑,給陳熹也夾了塊酥肉,陳焘看見,想起剛才他跟莊蕾兩個人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總覺得是陳熹偷走了他的娘,他的花兒姐。
陳熹側頭對安南侯道:“侯爺這個酥肉是我家嫂子的拿手菜,您請!”
安南侯想要從陳熹臉上看出一點表情,他看到的是陳熹如沐春風,絲毫沒有一絲怨怼,比在侯府的時候對着他更為從容:“之前收到你的來信,看到你身體康複,我與夫人都很是高興。”
“是啊!我就是想着侯爺和夫人可能記挂,所以就寫了信過去。沒想到侯爺派了管家來,這次居然還親自來了。”陳熹給安南侯又倒了一盞酒。
一樣年紀的兩個男孩,陳熹看上去老成了很多,謝景同不明白,陳熹到這麽一個家裏為什麽會适應這麽好,看他跟自己親娘跟自家嫂子,沒有一絲隔閡,而謝弘益呢?
莊蕾有拿出了水芹炒豆幹,放在桌上,張氏說:“阿焘,京城應該吃不到這麽新鮮的水芹。你喜歡的!”
陳熹看莊蕾轉身要去竈間,說:“嫂子,你那裏好了沒?快過來吃。”
“還有一碗面疙瘩。馬上就好!”
“姐,你也別忙了,過來吃吧!”陳焘看見陳熹關心莊蕾,覺得自己也不能落了人後。
“面疙瘩總要給你做的,你略等等,我馬上就好了!”莊蕾對着陳焘笑了笑。
竈頭間裏,面疙瘩盛起來,陳照說:“嫂子,給我留一碗,我在竈間吃了就好,跟侯爺一桌,我……”
“三郎,他是侯爺。但是他來了就是咱們家的客人。你是這個家的主人,你不能弄錯了,自己要給自己信心。你是咱們家的小夥子。走,你拿面疙瘩,我端羊肉湯出去。”
陳照端着面疙瘩,陳熹見他有些不太穩,走過去接住抱怨:“怎麽盛地這麽滿,也不怕灑了?”陳熹把面疙瘩放在桌上後,拍了陳照的肩膀讓他在自己身邊的位子坐下。
莊蕾把風幹羊肉蘿蔔湯端了過來,陳焘看見羊肉湯叫了起來:“姐,你還記得?”
“怎麽不記得?去年你一個人喝了一大半鍋。”莊蕾笑着說道。
莊蕾坐下去,陳熹給她先打了碗湯,遞給她:“嫂子喝口湯!”
莊蕾這個時候才察覺,陳熹今天對她格外地殷勤,再轉頭發現陳焘那個熊孩子看着自己手裏的湯。
莊蕾問他:“是哪個菜不好吃?”
陳焘落寞地低下了頭說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