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 韶國。

宛城官道旁的一個小茶樓內,一男一女兩人正對坐在靠窗的小桌前。

二人看上去都非常年輕,其中的男子顏容冷峻,着黑色勁裝,腰佩長劍,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女子則穿着一身淡藍色襦裙,面容清秀,氣質淡雅。

她伸出青蔥五指,執起一個白瓷小杯,放在唇邊輕啜一口,又不禁微皺起眉。

“小姐,這荒郊野外的茶葉,自然比不得府裏的。”

“我曉得。”女子放下杯子,問:“京裏沒來信吧?”

“沒有,三少爺搪塞過去,只說您随他南下。接下來,咱們是先去鎮遠侯那邊看看,還是直接去和三少爺會合?”

“西南也亂了,鎮遠侯恐怕也自顧不暇。”女子眉頭輕蹙,眼神裏流露出幾分憂慮。

此女即是當朝太尉顧長青的次女,名喚流觞。她自小便與幾個哥哥一同讀書,見識自然與一般的閨閣女子不同。

此番正是聽說三哥顧文澤要南下,便跟着偷跑出來的。

一旁的是她的護衛冷徹,冷徹原本是個江湖游俠,因顧府對他有恩才投身效力,一身武藝很是了得。

兩人正說着話,只聽樓下一陣喧嘩,一看,原來是一隊士兵騎着馬趾高氣揚地停在那裏,一旁還有一個挑擔的小販倒在地上,似乎是被馬踢傷了,貨物散落一地。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在後面啼哭,應該是那小販的妻子。

“大膽刁民,竟敢驚了軍爺的馬,該當何罪!”

領頭的着裝與其他人不同,軍階應該要高些。只見他高揚着下巴,眼神裏帶着幾分貪婪,卻是毫不掩飾地往地上婦人的身上看去。

“是我不長眼,還請軍爺饒命!請軍爺饒命,放過小的吧!”小販掙紮着爬起來,嘴角已經有血絲滲出,看上去傷得不輕。

“你算什麽東西,就想這麽完了?”那軍官從鼻孔裏嗤了一聲。

小販又痛又怕,連聲道不是,指着一邊的貨物,“這些都是不值錢的東西,若有軍爺看得上的,盡管拿去。”

軍官掃了一眼,鄙夷地說:“我當是什麽,原來都是些破爛東西。”他“嘿嘿”地笑了一聲,“不過你那婆娘倒是有幾分姿色……”

這話一出,他身後的人也都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

“軍爺高擡貴手,放過小的一家吧!小的家裏的小兒還只有半歲大,不能沒有娘啊!”小販此時也知道這夥人安的什麽心了,怎奈勢單力薄,只得繼續苦苦哀求。

然而弱者的哀求往往只是令欺淩者更加得意罷了。

軍官向左右使了個眼色,就有幾個喽啰沖上前搶人。小販也有些血性,拼死攔着。軍官一見,嘴裏罵罵咧咧,上前對着他的心口就是一腳。

顧流觞早已看不下去了,憤然道:“冷徹!”

冷徹從邊上随意拿了個暖手的小爐,往窗外一擲,就聽那軍官一聲慘叫,額頭直接被砸得凹了一塊下去,正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是誰?是誰暗算我?”軍官大怒,一手捂着頭,也顧不上搶人了,拿着武器就要沖上樓來找人。

這時,又是一陣喧嘩的馬蹄聲。

顧流觞看着一隊由遠及近的士兵,偏頭問:“一夥的?”

她這樣問,不是怕對方來了援手,而是若是一夥的,正好一起收拾了。

冷徹端詳了一下,說:“這着裝樣式看着陌生,看不出是哪的,恐怕不是朝廷的軍隊。”

說話間,新來的那夥人已經到了眼前,将鬧事的那十幾個士兵團團圍住。

為首一人劍眉皓目,風姿俊爽,竟是一名女将。

女将看了看仍被挾持的小販夫妻,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也猜了個大概,臉上似笑非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欺淩百姓,強搶民女,官兵真是好本事。”

軍官本能地感到來者不善,但還是冷哼一聲,說:“我哥哥可是宛城總兵,你們這些過路的,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管你是個什麽兵,今日被我撞上了,就不能不管。”女将手上的馬鞭一揚,鞭子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朝着那幾個人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抽,直打得他們鬼哭狼嚎。

她下手極狠,和剛才那些人不同,這是經歷過生死搏殺後的迅捷和狠厲。

軍官看自己的人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也明白自己占不了什麽便宜,當下人也不要了,只好帶着手下悻然離開。

“你們是哪路的?咱們來日方長!”走時還不忘恨恨的問。

“安樂軍沈離央!”女将朗聲應道。

“安樂軍,不就是義軍的名號麽?”顧流觞問。

冷徹咳嗽了一下,說:“小姐,那是反賊,不是什麽義軍。”

“我看這倒是支仁義之師。”顧流觞不以為然,看着那個自稱沈離央的人親自下馬,為小販撿着散落的東西,心裏又多了幾分好感。

如今是元德三十年,韶帝年事已高,無心理政,荒廢國事,受術士蠱惑,終日只醉心于煉丹配藥。王國的腐化由上及下,加之近年天災頻發,糧食欠收,民衆的忍耐終于到了極限。

南燕王劉濱首先發起了叛變,自此天下始亂。正當朝廷為着藩王之亂焦頭爛額時,一夥農民起義軍在南面的一個小鎮悄然興起,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壯大。

起義軍的首領名作崔廣勝,雖然只是個農民出身,但膽識魄力過人,短短幾個月內就籌集了三十萬義軍,占領大小城池二十餘座,還自封為安樂王,義軍則稱安樂軍,取與天下百姓共享平安喜樂之意。

這沈離央,正是崔廣勝的義妹,義軍中有名的“常勝将軍”。

一番修整後,只見沈離央溫聲對小販說:“經此一事,兩位再留在宛城,只怕是會遭到他們的報複。”頓了頓,又說:“若是不嫌棄,可以到平城來,投奔我們安樂軍。”

“可是我們什麽也不會,怕是出不了力……”

“不妨的。”沈離央寬慰地笑,“天下百姓,只要是反對□□的,就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都是自家人。更何況,為民衆謀福祉,正是我們起義的初衷。”

“那就拜托義士了,您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沈離央擺擺手,吩咐左右分了一匹馬出來給小販夫妻。

她回頭朝着茶樓頂上望了一眼,目光深邃。

“如今昏君暴虐,奸佞當道,就算是販夫走卒,亦有平定天下之心,安撫萬民之志。然而如若真正有才能之人,卻只想着獨掃門前之雪,豈不有愧于己身之能?”

她自顧自的說完,利落的翻身上馬,不過一瞬間,身形如風一般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明明離得很遠,但顧流觞不知怎的覺得她好像看到自己了一樣,因那目光中的探究感到一陣心慌。

她拿起已經放冷了的茶,猛的灌了一口,“冷徹!”

“啊?”冷徹正出着神,就被自家小姐的這一聲吓得不輕。

“你修書告訴我三哥,就說我們不與他一道了,讓他沒什麽事別來尋我。”

“哦,好。那我們要往哪去?”冷徹左思右想,難道小姐這是累了想回京了?又覺得不太可能。

“我們投軍去。”顧流觞不假思索地說,眼眸裏散發出奇異的神采。

“投軍?投哪個軍?”冷徹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安樂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