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若雪

? 次日一早,沈離央正睡得迷迷瞪瞪的,就聽見錦繡急急忙忙的聲音:“将軍,快起來。不好了,劉大爺來了!”

沈離央恍惚的問:“什麽劉大爺?”

“哎呀,還有哪個劉大爺。不就是安樂王的小舅子,劉寶金嘛。”

“是他啊。”沈離央低咒一聲,起身披上衣服,“他在骧城待得好好的,跑我這來做什麽。”

劉寶金這個人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終日就是尋歡作樂,吃喝嫖賭,義軍的幾個頭領私底下都很厭惡他,明面上也沒給過他什麽好臉色看。

“他這回态度嚣張得很,說是奉了王命來的。”

“王命?我倒要看他奉的是哪門子的王命。”沈離央嗤了一聲,又想到什麽,緊張的問:“那家夥沒對你動手動腳吧?”

要知道,這姓劉的是出了名的既渾又好色,真幹了什麽事出來也不奇怪。

“好歹是我們的地盤,他哪敢。”錦繡笑着說。

“那就好。”沈離央穿了鞋,又問:“軍師起了嗎?”

“起了,一早就和冷護衛一起出去了。”

“嗯。”沈離央應了一聲,“一會兒回來,你和她說說,讓她這兩天最好待房裏,沒事別出來。”

去到正廳的時候,劉寶金已經等在那裏。

他滿身绫羅綢緞,鑲金佩玉,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一邊喝酒,一邊吃着盤子裏的花生米。

“妹妹來了啊,快坐,陪我喝幾杯。”

沈離央走到主位上坐下,表情似笑非笑,拉長了聲音:“劉都尉……”

劉寶金這一聲聽得毛骨悚然,忙問:“咋了?”

“你也算是軍中有職之人,于情于理,都該稱我一聲将軍吧?”

“咳咳,我這不是覺得,覺得那麽叫親熱一點嘛……”劉寶金面上挂不住,卻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好了,閑話少說,到底什麽事?”

“哎呀,喝了兩杯酒,倒把正事給忘了。”劉寶金從身上掏出一個金色的卷軸,“我是來給妹……呃,給将軍報喜來了。”

“何喜之有?”

“如今我們安樂軍已經今非昔比了,所以大家都提議,以安樂王之威儀,該當更進一層,取天授之王之意,稱作天王才是。我姐姐是天王正妻,也理所應當封為天後。”

“這事怎麽未聽我大哥提過?”

“這也是才定下來的,再過些時日就會诏告天下了。”

沈離央知道他巴巴跑這一趟,肯定不是就為了告訴自己這個消息,便問:“既然不日即将诏告天下,那我等只等接诏就是了,何勞劉都尉跑這些路?”

劉寶金展開手上的卷軸,遞給沈離央:“安樂王的意思是,幾位将軍也要一起受封。原話是說,'我那義妹讀的書多,就讓她拟幾個封號得了'。”

沈離央一看,上面已經有了十餘個精心拟好的封號。

劉寶金湊過來,谄媚的說:“我看将軍你用這個武威就不錯,武威王,多威風啊。”

沈離央斜他一眼,“武威?我那些哥哥,哪個不比我武功高,有哪個不比我威名遠?”

劉寶金讪讪的說:“既然武威不好,那這個文齊,嘉睿總好吧?”

沈離央皺了眉,把那卷軸合上,淡淡說:“你就回話說,若真要封,我初次攻下的是葉城,就以葉作封號就算了。其餘幾位哥哥,我也不好替他們決定,還請王兄再作定奪。”

“葉?”劉寶金想着一般人求封,都是希望封的越大越好,怎麽這沈離央倒傻,要了這麽寒碜的一個字。想是這麽想,嘴上還是奉承道:“極好,極好,欣欣向榮嘛。”

沈離央冷笑了一下,這授封之事,恐怕又是劉桂香從中籌劃的。

“好了,既然話帶完了,劉都尉也該回去了吧?”

劉寶金也算是很沒有眼力見了,“這留城的風光好,比起骧城又是另一番風味啊,我還想再多玩兩日。”

沈離央又不好直接遣人把他送回去,左思右想,與其放他在外面危害百姓,還不如讓他住在營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

這樣一想,沈離央便吩咐人收拾了間屋子讓他住下,同時讓人好生“照料”着,盡量不要整出什麽事情出來。

就在沈離央因着不速之客的到來而煩心之時,顧流觞正和冷徹在城郊的西山墓地上。

昨日她聽沈離央和周正談論起那位留城總兵,說來盡是贊詞,就暗自留了心。

回去一問冷徹,才知道當日城破之日,雖然魏良材自刎身死,但沈離央還是予以厚葬,在西山修了陵墓,還派了專人看守,便起了來看一看,稍作拜祭的心思。

“應該就是這邊了。”

現在不是時節,西山上很是荒涼,沒有人煙。兩人順着山路走上去,走到半途卻聽見一陣喧嘩,隐約還夾雜着幾聲呼救聲。

“怎麽回事?”

兩人心下奇怪,加快腳步走到山上。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修得寬闊宏偉的陵墓。

只不過,就在這肅穆的陵前,一派莊重之景的映襯下,卻看到了令人既驚且怒的一幕——兩名穿着安樂軍服飾的士兵正在追逐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被追到了山崖邊上,已經無路可逃。

那兩個士兵一邊帶着猥瑣的笑慢慢逼近,一邊已經在解着自己的腰帶。

而女子的臉上由起初的驚慌失措轉為了面無表情,她慢慢的倒退着,目光中漸漸顯現出一種平靜到極點的決絕。

不好!顧流觞看出了她的意圖,連忙呼道:“冷徹!”

幾乎在她出聲的同一時間,冷徹的身形掠起,如迅捷的鷹般飛向崖邊,堪堪接住女子縱身一躍後下墜的身體,将她帶回了地面上。

“哪來的小子,想要壞大爺的好事?”

眼見有人出現,那兩個士兵勃然大怒,就要沖殺上來。

冷徹哪會将這些雜魚放在眼裏,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連劍都沒有拔,飛起連環腳,幾下就将他們踢得口鼻噴血,像死狗一樣栽倒在地。

顧流觞忙上前将那女子扶起,“姑娘受驚了,身上可有哪裏受傷?”

“我沒事。”女子雖然頭飾散亂,衣衫不整,但仍然有一種恬靜淡然的氣度,想來也是位家教嚴謹的大家閨秀。“多謝兩位出手相救,小女子無以為報。”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顧流觞俯下身,幫她一起撿了散落在地的東西,憤憤道:“沒想到安樂軍中竟有這種敗類。”

那兩人必定是想着這裏人跡罕至,她一弱女子孤身至此,也沒人會發現,所以才起了色心,膽大妄為。

那女子自嘲的笑笑,說:“我也是沒有想到。”

女子站起了身,神情莊重的整理着自己的儀容。

她的膚色白皙若雪,面龐有如鵝蛋般圓潤光滑,雙眸明亮。唇角微微上揚,縱然不笑也仿佛是在微笑。

先整理好自己,又仔細将帶來的香燭水果擦幹淨,女子這才緩步走到陵側,把貢品整齊的擺放在碑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頭。

磕完了頭,和別人不同,她既不求什麽事,也不念叨什麽,而是只伸出手,輕輕撫了石碑上刻着的“留城總兵魏良材”數字,眼中似有悲傷之色。

一個字一個字的撫完,卻又看到旁側還刻着一行小字。

“賢士有靈應識我,霸才有主也憐君。”女子将那行小字輕聲念了出來,先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意味不明。

顧流觞一直靜立在一旁,心中雖有疑問,卻也知道這種時候不好打擾。

等到那女子祭拜完畢起身之時,她才走近,似無心般問道:“姑娘來此祭拜,恐怕是與魏公有何親緣?”她說完,可能是怕被誤會,又補了一句:“姑娘不必擔心,我并無惡意,況且沈将軍早已下了令,戰事已定,無論如何是不牽連家屬的。”

女子的臉上無驚無懼,一片坦蕩之色:“我即是原留城總兵魏良材之女,魏若雪。”

顧流觞聞言一驚,當日沈離央醉後呢喃的那個名字仿佛還猶在耳畔,與現在的這一聲奇異的重合,聲調不自覺間已洩露了心中的驚愕:“魏……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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