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甜蔗

? 次日,宿醉的劉寶金正蒙頭大睡,忽然被外面一陣喧鬧聲吵醒。他把被子蓋到頭上,沒想到那聲音不僅沒消停的意思,反而越來越大。

氣上心頭,劉寶金蹬了雙鞋子起床,走到外面一看,原來是幾個士兵圍聚在一起,正在賭骰子。

“大!大!大!”

“小!小!”

他們看到劉寶金來了,不僅不躲不避,更熱情招呼起來:“劉大爺,剛開的局,來玩玩?”

劉寶金本就是此道中人,見了不禁手癢起來,但還是故作嚴肅的說:“軍營重地,你們在這裏公然聚賭,恐怕不太好吧?”

旁邊的士兵笑道:“我們平時得空,都是這麽玩。将軍也知道,不過只要不鬧大,都不怎麽管的。”

劉寶金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湊上前去和他們一起玩了起來。

他手風很順,十來把過去,竟是贏了許多。

正賭得興起,誰知那些人把桌子一收,紛紛道:“不玩了不玩了,劉大爺您這麽個贏法,可是要把我們的酒錢都給贏走了。”

劉寶金一急,忙說:“別走啊你們,正玩得高興呢。”

“哎呀,您就放過我們吧。”領頭的那個士兵擠了擠眼睛,說:“您的手氣這麽好,怎麽不去元貴坊試試?”

“元貴坊?”

“那是我們這最大的賭場,有頭有臉的人都愛去的,可熱鬧了!”

劉寶金一拍大腿,對啊,自己一來就直奔青樓去了,倒是忘了還有賭場這種地方。于是連忙讓一個士兵引路,興沖沖的往賭場去。

一到那個傳說中的元貴坊,果然是人聲鼎沸,非常熱鬧。

劉寶金延續了之前的手氣,玩什麽贏什麽,沒想到後面接連輸了好幾把。一輸就覺得不甘心,再加上圍觀的人從旁挑唆,不知不覺越賭越大,越輸越多。

“下把,下把一定就是大了!怎麽可能連開十多把都是小!”劉寶金氣急敗壞的喊道。

旁邊的侍從忙扯住他的袖子,勸道:“爺,算了吧,我們……我們已經沒有銀子了。”

劉寶金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我不是讓你回去拿了嗎。”

“就是已經回去拿過了。”侍從無奈的說,“現在我們連回去的盤纏可能都不夠了。”

劉寶金這才如夢初醒,氣憤的說:“你們這賭場肯定動了什麽手腳,竟敢來坑騙我,看我不給你們砸了!”

他的侍從忙上前攔住,指了指一邊一群兇惡的賭場打手,勸說道:“咱們還是算了吧。雖然您身份高貴,可是在這留城勢單力薄,真動起手來,是占不到什麽好處的。”

劉寶金細細一想,覺得有理,咬牙憤憤的說:“還是骧城好。”

又過了一天,天才蒙蒙亮,顧流觞一打開房門,就看見一個人靠在牆邊站着,把素來鎮定的她也吓了一跳。

“軍師起得倒早。”沈離央伸了個懶腰,朝她露齒一笑。

她本就生得唇紅齒白,這一笑間更是顯出了些平時未曾表露過的頑皮來。

“将軍心情如此愉悅,大約是剛剛送走了一尊大神吧?”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劉寶金一早就來跟我辭行了,說王命在身不可多耽擱,急匆匆的就走了。”沈離央偷笑,“臨走時還跟我要了點盤纏。”

顧流觞也憋不住笑了。剛才一直在說話,此時她才發現沈離央的背上似乎背着什麽東西,長長的像是竹條一樣,不禁奇道:“将軍背上那是什麽?”

“哦,差點忘了正事。”沈離央正經八百的朝着顧流觞行了個禮,“今日我是來向軍師負荊請罪的。”

“這我可受不起。”顧流觞心知,卻故意問:“卻不知将軍請的是哪一條罪?”

“咳咳,自然是約束不力,致使軍師遭受蚊蟲叮咬之罪了。”

顧流觞原本還擔心以她這臉皮薄心眼小的性子,經了那日的事恐怕是要心存芥蒂,避而不見了,誰知她卻主動提起,當下心裏也是一寬。

“既然将軍如此說,那我少不得也要原諒那只蚊子了。”

“我這負的也不是普通的荊條,軍師且看。”沈離央将背上的東西解下,拆開上面的布條。

“這是……甘蔗?”

“是昨日幾個鄉親送來的,說是今年北風大,收的蔗也特別甜,所以送了些過來,我便挑了幾根精神的,拿來給軍師也嘗嘗。”

“看上去的确可喜。”顧流觞會心一笑,“從來有人送東西來,将軍都是金也不收,銀也不收,一概原樣退回,今日卻收下了這幾根甘蔗。我倒真要嘗嘗,這蔗是不是甜到心坎裏去了。”

“那些人送金送銀來,要麽是畏懼我,要麽是想巴結我,可是送蔗來的,卻是真心實意愛戴我們安樂軍的。”沈離央似有些追憶:“當初我們最困難的時候,糧草都供應不上,鄉親們冒着大雪來送柴火,送米糧。都說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卻很難,這份情誼我是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狀似不經意的問道:“軍師神機妙算,不如算一下,這仗,我們能打到什麽地步?”

她問的是,能打到什麽地步,而不是要打到什麽時候。

顧流觞陷入了沉思。

從理智判斷上,她不會不明白,朝廷雖然腐化嚴重,但畢竟歷經數代積澱,百足之蟲死而猶僵,以義軍現在的實力,想要取而代之,實在無異于天方夜譚。

所以一直以來,她為義軍出謀劃策,盡心盡力,私心也只是希望能為他們争取到更多的籌碼——至少能有和朝廷談判的資本,而不是被以叛軍之名,直接剿滅。

可是直到現在,她才忽然覺得自己想得太單純了。背負了那麽多的信任與希望,犧牲了那麽多條性命,流了那麽多的血,到了那一步,真的能夠說和解就和解麽?

“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

“沒什麽……最近心神不寧,說到打仗的事,一時有些心驚。”

“倒是我不好,無緣無故的說那些幹什麽。”沈離央信以為真,心想她雖然智謀出衆,但畢竟只是一個弱女子,平時恐怕連魚都不敢殺的,害怕打仗也是在所難免。

顧流觞勉強笑笑,“說了許多話,倒忘了恭喜将軍了。”

“我有什麽喜事,怎麽自己都不知道?”

“安樂王要為幾位将軍晉封之事,外面都已經傳遍了,難道不值得慶賀嗎?”

沈離央的臉色一沉,“你也覺得這是喜事?”

“将軍難道認為,自己以及幾位将軍的功勞當不起這封賞嗎?”

“這倒不是。”

“那論功行賞,豈不恰恰證明了安樂王對有功之人的看重,豈不激勵人心,振奮士氣?”

“雖是如此,然而戰事未定,我總覺得此時并不是大肆封賞的好時機。”沈離央蹙眉,“義兄讓我自己拟個封號,你知道我拟了個什麽字嗎?”

顧流觞想了想,心中很快浮現了一個字。

但她沒有馬上說出來,雖說現在沈離央對她的态度與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但過多的猜測到別人的想法,還是容易引人猜忌。

“我又不是将軍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你喜歡什麽字?”

“随便猜猜就是。”

“難道是'宜'字?”

“不是。此字不偏不倚,太過中庸了。”

“或者興字?”

顧流觞又胡亂的猜了幾個,才說:“我知道了,許是永字吧?将軍是永城人,又是在那裏起兵,這個字對你的意義必定非同尋常。”

“永字不錯,只是太大了,我義兄用得,我用卻不怎麽合适。”

顧流觞望了望窗外,窗邊樹上長出幾片新葉,顯得生機勃勃。她想了想,故作靈機一動的樣子,“既然如此,莫非是葉字?葉城是将軍攻下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極有意義的。”

“正是。”沈離央點頭,“可是挑此字也不是全為了紀念,我是想借此勸谏義兄,人不能忘本。”

顧流觞含笑道:“将軍此心,想必安樂王會明白的。”

過了不久,晉封的诏書就下來了。

安樂王崔廣勝自封為天授至尊安樂王,簡稱天王。

天王感念諸将長年征戰在外,忠心耿耿,戰功赫赫,遂加封将軍葛天輝為威王,蕭淩雲為宣王,柳開陽為煦王,沈離央為葉王,其餘有功之人也皆有封賞。

天王又有口谕,稱如今天下未定,不可過分鋪張,授封之事從簡而行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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