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食

? 不出顧流觞所料,安瑞接到戰報後結合起密信提到的內容,果然起疑,數次命黎恒出戰,黎恒都以臂傷為由不出。

安瑞便随便找了個理由,命人查封了他的府邸,一搜之下,密信之上提到的禮單件件俱在。這下子證據确鑿,不容分辨,即刻就要收走兵權,拿了他下獄。

黎恒素來不可一世,如何肯束手就擒,于是帶兵反抗。如此一來更加坐實了謀反的罪名,遭到鎮壓之後,就被當場處斬了。

黎恒一死,韶軍那邊自然軍心大亂。安樂軍這邊又怎會放過如此良機,當即增派兵馬,集中火力開始攻城。

安瑞自知不敵,只做戲般的抵擋了幾日,就連夜率軍逃了回去,臨走前還不忘将糧倉庫房一并搬空運走,只留下一座空城——反正黎恒已經伏法,就算将來朝廷上面怪罪下來,也只要把守城不力的罪責全部推給他就好。

至此,肅城之戰以義軍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這次錦繡沒有跟過來,所以很多事情顧流觞也自覺主動的幫忙處理。

在書房批閱完一沓公文,正打算回房稍作休息,打開門卻看到一個人呆呆的杵在外面。

“吳校尉?”顧流觞很奇怪,自己那天應該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他應該不會再抱什麽希望才對。

吳朔也看出了她的困惑,笑笑說:“我今日是來和軍師辭行的。”

顧流觞卻以為他是要先回留城去,“過幾日就将班師,你為何不等大家一起,而要急在這一時呢?”

“軍師誤會了,”吳朔的語氣客氣得有些刻意,“我是想去蕭将軍的麾下做事。”

“為什麽?如果是因為我的話,你大可不必介懷……”

“不。”吳朔打斷了她的話,“男兒志在四方,我想去蕭将軍那邊,是因為只有在那裏才能夠跟朝廷的主力部隊直接交鋒。”

“可是此戰你立了大功,還未行封賞就這樣離去豈不是很可惜?”

“我本就是個低微的平民,只要有仗可打,就算去到那裏當一個小小的馬前卒都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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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流觞知道他心意已定,也不再勸。“那我就祝你前程似錦。”

“謝謝。”吳朔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那張容顏銘記在自己的心裏。“多多保重。”

“你也保重。”

顧流觞明白,吳朔的這個決定并不是如他所說的一樣和自己沒有關系,而恰恰是因為自己拒絕了他,所以他才沒有辦法再在這裏待下去。

這或許已經不僅是感情的問題,而是關乎尊嚴的問題——所以他無法再接受她“補償式”的提點,而想要在沒有她的地方,自己去闖出一番事業。

既然如此還能再怎麽勸說呢?一聲祝福也許就是最大的尊重。

顧流觞回到房間時,沈離央已經等在那裏,她正坐在紅木方桌前,邊上還放着一個小盅。

沈離央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已經猜出了幾分,“剛才,見過吳朔了?”

“嗯。”顧流觞還是覺得有點可惜,“好好的,不知道怎麽忽然就要走。西邊雖然多戰事,可是兵荒馬亂的,哪裏就那麽容易出人頭地?”

沈離央眯了眯眼,語氣有些不悅,“你是替他惋惜,還是在疑心是我逼走了他?”

“現在究竟是誰在起疑心?”顧流觞被說得也有了氣,“當時我是怎麽拒絕他的,你也聽得明明白白,要是真的這麽耿耿于懷,不如現在就說開好了,免得以後再生出什麽話來。”

沈離央說完那句以後其實也後悔了,但要認錯的話,面上又挂不住。

“怎麽不說?”顧流觞冷笑,“有什麽不滿的趕緊說,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

“誰後悔了?”沈離央聽了這句,知道她是真惱了,連忙腆着臉湊過去,“是我一時口快,說錯了話,還請軍師責罰。”

顧流觞對着那雙烏溜溜轉着顯得可憐巴巴的眼睛,也是繃不住了,伸手揪着她的耳朵狠狠的擰了一圈。

沈離央一邊捂着耳朵忍痛,一邊還讨好的說:“擰得好,擰得好,正好長個記性。”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油嘴滑舌?”

“不油嘴滑舌,怎麽诓得你這女諸葛?”沈離央回想起初見時在茶樓發生的事,頗有些得意,想了想,又說:“其實公與私我還是分的清的,已經寫了一封推薦信派人給我三哥送去,他看到以後定然不會虧待吳朔的。”

“我這次見了葛将軍,倒是個難得的英雄豪傑,卻不知這位蕭将軍又是怎樣的人物?”

“我三哥啊……是一個幾乎完美的人,長得又英俊潇灑,是軍中許多女子的夢中情人。”沈離央半開玩笑的說:“你要是見了他,說不定就會後悔選擇我了。”

顧流觞一聽,憤憤的掐了一下她的臉,又想到了什麽,認真的問:“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不如他?”

這個他指的不是蕭淩雲,而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沈離央被說中心事,有些低落的說:“若論人品,武藝,才學,我自認沒有一樣不如他,只不過唯一有一點,他能給你一份在陽光下接受祝福的戀情,可是我做不到。”

顧流觞依偎在她懷裏,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鐘情的人,不需要有多麽寬闊偉岸的臂膀,只要足以讓我依靠就足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我也不喜歡孩子,從來沒有期望過兒孫繞膝的生活……你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也許是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順利,讓顧流觞忽然覺得她們之間是有未來的。

誰說不是呢?現在安瑞率領的右路兵馬已經敗退,只要等左路那邊蕭淩雲再讓他們吃點苦頭,外強中幹的朝廷一定會提出和談。

如果能夠成功和談的話,她的身份也就不再是什麽無法解決的問題了。

兩人靜靜的膩在一起,過了好一會兒,沈離央才一拍額頭,“說着說着又把正事給忘了。”她拿起桌上的湯盅,盛了一碗出來,“這是我讓廚房做的冬瓜綠豆湯,最是能消暑。這肅城雖然相比之下涼快了些,但還是有暑氣,平日出出入入的也要多留心。”

顧流觞是京城人,不太理解南方關于暑氣的說法,但這也不妨礙她領受某人的一片心意。“怎麽只有一個碗,你不喝麽?”

“我不愛吃甜的,就只讓他們做了一人份。”

這也不是什麽金貴的東西,顧流觞便沒有推讓,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裏。

“甜嗎?”

“甜。”那裏面放的是紅糖,而且可能放多了,簡直甜得掉牙。

顧流觞艱難的把一口綠豆咽下去,又舀起一塊碩大的冬瓜,煩惱的戳了戳——她最讨厭的食物就是冬瓜了,既沒味道,還黏糊糊的,吃一塊能惡心半天。

她糾結了很久,難得孩子氣的問:“我可以把冬瓜扔掉嗎?”

沈離央早就注意到她的動作,卻故意板起臉說:“不行。”

“好吧。”顧流觞閉上眼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然後飛快的把勺子送到唇邊,打算一鼓作氣的咽下去。忽然卻感覺唇上一涼,冬瓜竟然不翼而飛了。

睜眼一看,才發現某人竟然就那麽從她的嘴邊把那塊冬瓜叼走了。

“嗯,果然很甜。”沈離央笑眯眯的說。

“你……”顧流觞不争氣的紅了臉,她絕對有理由懷疑某人是早就知道她不吃冬瓜,然後故意來看她出洋相的。

想想又覺得實在不甘心,總這麽被調戲卻不還以顏色,實在不像是她的風格。

等到沈離央要走的時候,顧流觞忽然止住她,“等我一下。”然後就自己進了裏間。

沈離央不明所以的等了半天,卻見她從裏面拿了一個小錦盒出來。

“這個給你。”

“什麽東西?”

沈離央正要打開,卻被顧流觞攔住了,“現在還不能看。”

“嗯?怎麽神神秘秘的。”

“你要答應我,等到晚上臨睡前才能看。”顧流觞挑起唇角,與平時清麗含蓄的微笑不同,這個完全展露的笑顏更有一種魅惑人心的味道。

縱是無情也動人,若是有情更動人。

沈離央看得呼吸都漏了一拍,呆呆的應了一句:“好,好。”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沈離央坐在床邊,把那個神秘的錦盒拿在手裏。

打開一看,卻是一小盒精致的圓圓的東西。

“胭脂嗎?”

把蓋子掰開,裏面是很像胭脂的細膩膏體,有着馥郁的花香。她用手指沾了一點,拿到鼻子下輕嗅,卻在下一刻轟然燒紅了臉,觸電一樣手忙腳亂的把蓋子蓋上。

那個味道,明明就是每次偷香時,在顧流觞的唇上嘗到的那個味道。

記憶中那溫熱柔軟的觸感仿佛又清晰起來,灼燒着她的神經末梢。誰與誰唇齒相依,氣息相聞……

于是,懷揣着這一小盒口脂,從不失眠的沈将軍破天荒的睜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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