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急病

? 原本計劃着修整幾日就班師回留城,沒想到就在回程前日,顧流觞卻病倒了,于是只能再作拖延。

這病來勢洶洶,毫無征兆,沈離央自然是急得團團轉,下令召集全城的大夫一同會診,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

肅城。将軍府。

房內,沈離央看着病榻上面白如紙的顧流觞,心急如焚,坐都坐不住,一直來回踱步。

她走到外間,低聲喝問:“怎麽已經喝了那麽多碗藥下去,還是一點好轉都沒有?”

在外面等候的一群大夫吓得完全不敢說話,只有一個膽子大的上前勸道:“将軍稍安勿躁,這用藥之後,總是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讓藥效發作的。”

“時間時間時間,每次都是說需要時間。”沈離央氣得拂袖,将櫃上一個花瓶掃落在地,“是不是要等到人真的不行了,你們才知道要怎麽治?”

她揪着剛才那個人的領子,咬牙切齒:“你們給我說實話,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

“将軍有所不知,不是我們不用心治,只是這中暑之症,着實是不好治。”那人嘆了口氣,搖頭道:“平時十個病患裏能救回一個就不錯了,更何況軍師大人身體虛弱,中氣不足……能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沈離央的手頓時松了,垂頭臉色灰敗,靜默不語。

這病難治她也不是不知道,對于這一帶的人,說是聞暑色變也絕不為過。

這時,一旁的一個年輕大夫小聲的說:“此症……我師父也許會治……”

沈離央就像溺水的人終于找到一根浮木一樣,雙眼頓時發出光芒,“此話可當真?”

“大約是六七年前吧,也有一個症狀類似的病人,當時送來的時候都快沒氣了,我師父就給他煎了一副藥,灌了兩碗下去。”年輕大夫回憶起來,自己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說來也奇怪,兩碗藥下肚以後,他就開始嘔吐,吐完以後,竟然就能自己下地走路,還能吃得下東西了。”

沈離央未能等他說完,就滿臉焦急的問:“你師父姓甚名誰,現在何處?”

“我師父名叫李安民,就住在這肅城中。”年輕大夫卻忽然為難起來,“只不過……”

Advertisement

“不過什麽?”

“我那師父的性格有些冥頑不靈,若是言語之中有冒犯到義軍和将軍您的地方,還請您看在他年老的份上,寬免他的罪責。”

李安民這個名字沈離央其實早就聽說過,他是江南地區成名已久的神醫,只不過脾氣也大的很,許多達官貴人慕名而來尋醫問藥,他幾乎都沒給過誰好臉色看。

而且此人一直認為義軍是叛軍,對他們非常抵觸,此次征召到他,也稱年老而不來。

“如今是我有求于人,自當以上士之禮相待,又何談什麽罪責?”沈離央一把拉着他往外走,“事不宜遲,趕快帶路吧。”

沈離央帶着一隊親随在那位年輕大夫的引領下,來到了城郊的一戶普通人家的門外。

為了表示尊重,沈離央讓随從都遠遠的等候,只與年輕大夫一起走上石階,輕輕叩響了木門。

門不一會兒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鶴發童顏的老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年齡應該有七八十歲了,卻還是精神矍铄的樣子。

年輕大夫一見到那老人,立刻恭敬的喊道:“師父!”

老人沒什麽表示,又看了他旁邊身穿甲衣的沈離央一眼,冷哼了一聲:“你這逆徒如今倒是長進,什麽人都往我這裏帶了。”

年輕大夫尴尬的笑了笑,正要說什麽,就被沈離央擡手止住了。

“在下安樂軍沈離央,此番冒味前來,是想請李神醫出手救一個人。”

“安樂軍,沈離央?不救不救,請回吧。”李安民顯然聽說過她的身份,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還要把門關上。

沈離央忙伸手去擋,也不顧可能被夾傷的危險。“為何不救?”

“我行醫數十載,從來不救不忠不義之人。”

“病人只是一名弱女子,又如何當得起你這不忠不義的罪名?”

李安民冷笑一聲,“我雖老,可也沒有老糊塗。你們那位軍師忽染急症的事情,現在鬧得滿城風雨,還有誰人不知?”

“因為她是我們的軍師,所以就該死?”沈離央毫不退讓,高聲質問:“你說不救不忠不義之人,我倒要問問,到底什麽是忠,什麽是義?難道鞠躬盡瘁不是忠,千裏馳援不是義,棄城而逃才是忠,見死不救才是義?”

李安民被說得啞口無言,直氣得吹胡子瞪眼。“反正我就是不願意救你們這夥叛軍,你們找別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離央卻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好笑的東西。

李安民怒道:“你這狂妄的女娃娃,又在笑什麽?”

沈離央正色道:“我在笑有人名字取得好,卻完全沒有作用,豈不知欲安黎民,必要先伐無道?”

“你……”李安民其實已經有點被說動了了,之前安瑞搬空庫房棄城而逃的行徑,實在是讓人對朝廷信心盡失。只是他年事已高,采取的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策略,實在不願意淌這趟渾水,于是故意說:“若要我施救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下跪向我賠禮道歉,我便答應出手救她。”

之所以提出這樣要求,正是因為他篤定沈離央身居高位,又是一軍統帥,必定把自己的面子看得非常重,怎麽可能會答應?正因如此,才好讓她自己知難而退。

果然,話一出口,對面的兩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年輕大夫反應很快,搶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央求道:“師父,将軍是何等身份,怎麽能做這種事?我來向您賠禮吧,您想讓我跪幾天幾夜都行。”

李安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作勢關門,“既然不行,就別啰嗦了。”

“等等。”沈離央擡頭問:“是不是只要我下跪賠禮,你就肯救她?”

“不錯。”

沈離央點點頭,撩起袍子下擺,雙膝一彎,竟然真的就那樣跪了下去。

“之前是我失禮,多有得罪,還請李神醫大人大量,不計前嫌,出手相救!”

李安民完全沒想到她真的肯跪,呆立在原地,用手不停的拂着自己的胡子,“你,你,你一個叛軍頭領,跪我一個糟老頭子,不覺得……不覺得恥辱?”

沈離央卻笑了,一副清風明月般坦蕩的樣子。

“我本永城一賤民,若說有什麽身份地位,那都是天王恩寵,弟兄們厚愛,有何不能跪的?再者,軍師對我情深義重,倘若我為了自己的面子棄她的安危于不顧,那就連人都不配做,還談什麽榮辱呢?”

李安民長嘆一聲,“我十二歲開始行醫,也醫治過許多鐘鳴鼎食的王公貴胄,沒想到你比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更像王侯。果真是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罷了,罷了,帶路吧。”

三人一起回到了将軍府。

在這一來一回間,顧流觞依然昏迷不醒,而且臉色又蒼白了一些,似乎已經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漸漸消逝。

沈離央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催促李安民上前診脈。

李安民一切脈,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沈離央的一顆心都懸在半空,急切的問:“怎麽了?要如何治?”

“病人心神耗費過度,氣血兩虧,又在烈日下暴曬多時,導致暑氣入體。”李安民嘆了口氣,“若不是一直用湯藥拖着,現在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喽!”

沈離央聽得心驚膽戰,聽到最後一句,又是還有救的意思,忙問:“要怎樣才能治得,還請李神醫賜教!”

“治的方法倒不難,只是這藥方中有兩樣東西得來比較不易。”

“什麽東西?”

“一樣是天蒙蒙亮時,荷葉上采集的露水,另一樣則是補氣神品,千年人參。”

沈離央想了想,道:“這露水還好,找人守在荷塘去采便是,只是這千年人參卻不易得。”

她喚來兩個士兵,命他們帶足人手去城中查探,看看肅城之中是否有人有千年人參,若有的話,便告訴他們願以高價購買。

過了很久,才有幾個人急匆匆的趕回來,可是臉色都極為不好看。

一個領頭的上前憤憤不平的回報說,他們翻天覆地的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打聽到城中一戶富貴人家裏有一棵,誰知就在趕去的途中,主人也收到消息,一聽是安樂軍要用的,竟自己點火把那參給燒了。

“豈有此理!”沈離央聽完,氣得發抖,“虧得當日進城前,她還千叮萬囑要我妥善安頓百姓,體恤民情,可到頭來,百姓又是怎麽回報的?”

她的雙目猩紅一片,簡直像是要噴出火一樣,“給我把他全家都抓起來,打入死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