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争吵
? 顧流觞在屋裏偷偷抹了一會兒眼淚,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出去一看,卻發現沈離央一臉凝重的坐在那裏。
“怎麽了?”
沈離央把那本被劃花的書拿出來遞給她,垂着眼說:“這個……不小心弄成這樣了。”
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要是別的書倒也罷了,去買一本回來再賠罪便是,可偏生是這本獨一無二的前朝名家手跡。其中的價值自不必論,最重要的是它還是顧流觞的心愛之物,平時閑暇無事總會拿出來賞讀的。
顧流觞定睛一看,臉色遽變。這本書她翻閱過無數次,就連書上的每一個折角都了然于心,就算現在被弄得面目全非,又怎會認不出來?
“這是你弄的?”顧流觞冷笑一聲,明知故問。
沈離央低着頭說:“小孩子不懂事,弄髒了你的書。我讓她先回去了,我來替她賠罪。”
顧流觞一聽更加火大,“你來賠罪?你要怎麽賠?”
其實書被毀了還在其次,最令她寒心的還是沈離央的态度——她為了一個“故人的妹妹”,就可以毫不猶豫的站到自己的對立面去,而且還不假思索的認為自己一定會和一個小孩子動氣。
沈離央被她質問得也有些不悅,但畢竟理虧,還是耐着性子道:“不過是一本書,外面也不是沒有抄本,你又何必和一個孩子生氣呢?等會要是……”
她本想說“要是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沒想到顧流觞卻誤解了,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等會要是什麽?要是你那故人找來了,你沒辦法向她交待,對麽?”顧流觞自嘲的笑了笑,“你若只當我是個外人,只當是……只當是一個空閑時的消遣,就不要總作出一副深情的樣子,讓我徒增傷心。”
這一番話說完,她已是嘴唇發白,心如刀割,卻還強撐着沒有落淚。“也是我自視太高,這城是你的,宅子是你的,東西自然也是你的,我又有什麽資格生氣呢?”
沈離央被她一通搶白,只感覺莫名其妙。“你這是發的什麽瘋?”
“我是瘋了,将軍若覺得礙眼,就請自便吧。”顧流觞拿着自己的書,頭也不回的進去裏間了。
沈離央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也臉色陰沉的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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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房。
“這是怎麽了?”錦繡眼尖,很快發現了沈離央的不妥。“平時去完那邊回來都是喜笑顏開,今天怎麽這副樣子,該不會是……和軍師吵架了?”
沈離央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和顧流觞的事她連義兄崔廣勝都沒告訴,卻唯獨告訴了錦繡。這不僅是因為她和錦繡有交過性命的情分,更因為錦繡總是像姐姐一樣,能夠給她關心、寬容和理解。
“是為的什麽事,能和我說說麽?”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沈離央便把起因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還氣不過的說了一句:“你說她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
“我看軍師也不是那種氣量狹小之人,應該不會為了一件意外發生的事和你發火。”錦繡雖然智謀不及她二人,可為人處世卻要老練得多,一下就看出了問題。“你為什麽不讓那孩子自己去跟她道歉呢?”
“那孩子年紀小,長姐不在身邊,孤苦伶仃的,我替她擔一下責又怎麽了?”沈離央沉了臉,“她姐姐讓她來找我,就是要我保護她,難道我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責難不成?”
“這就是将軍你的不是了。”
“我的不是?我又沒有做錯什麽。”
“你冷靜點想想,與你最親近的人是誰,可是你心心念念全力袒護的人,又是誰?”在感情上,錦繡是過來人,自然比她看得通透。
沈離央默默的想了一會兒,終于回過神來。“你是說,她吃醋了?”說完,又不可思議的搖搖頭,“她那樣的人品氣度,怎麽可能像尋常女子一樣争風吃醋?”
錦繡抿嘴笑,“怎麽不可能?在吃醋這件事上,天下間的女子都是一樣的。”
“可是我和若雪明明沒有什麽,只不過是一種……充其量是敬慕之情罷了,可我對她卻……”
“我知道。”錦繡止住她的話,“這些話你不應該對我說,而應該是對軍師說。”
“她那樣九曲心腸,就算我不說,應該也能猜到吧。”
“你說的和她自己猜的能一樣麽?”錦繡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把若雪姑娘的事告訴她吧?”
“那些陳年舊事,特地提去幹什麽?何況她對我過去的事也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你還真是……”錦繡無奈的搖搖頭,“也不知道軍師是怎麽忍受你的。”
見錦繡吐着舌頭轉身要走,沈離央忙一把拉住她,“我怎麽了,倒是說清楚再走。”
“唉。”錦繡嘆了口氣,“我們都是過慣苦日子的人,自己說來當然沒什麽,可軍師不一樣,她聽你說以前那些事,能不心疼麽?沒想到卻被你看作是漠不關心,還真是對牛彈琴。”
沈離央想起之前的一些事,低頭沉默不語。
錦繡知道她這是想通了,但面子上還是過不去——顧流觞有小姐脾氣沒錯,可沈離央在軍中卻也是衆星捧月、一呼百應的人物,總要讓她低頭也不那麽容易。
“忘了之前我跟你說什麽了?她不比我們是走投無路才走了起義這條路,只要她回去,仍舊可以當她的千金小姐,哪用的着受半點委屈?”
見她有些動容,錦繡又接着說道:“感情裏哪有什麽誰是誰非,不過就是你讓讓我,我讓讓你。你若真當我是姐姐,就聽我一句勸,去給她道個歉,把話說開了彼此心裏也就沒了芥蒂,好不好?”
沈離央悶悶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隔天,沈離央硬着頭皮去了府裏,找了一圈卻沒找到顧流觞,倒是看見若水自己在飯廳裏,正大快朵頤。
“怎麽只有你在,觞姐姐呢?“
“不知道。”若水把雞腿塞進嘴裏,滿手是油的就要來拉她,“離姐姐,你昨晚怎麽沒來?我好想你。”
沈離央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避開。“那你怎麽也不等觞姐姐,就自己先吃了?”
“是她讓我自己吃的。我也不喜歡和她一起吃,總是管這管那。”
“以前你姐姐也沒有管你吃飯的規矩嗎?”
“我們在外面,有時吃了上頓也不知道有沒有下頓的,哪還管得了那麽多呢?”
“哦。”沈離央心裏有事,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可也沒細想。
“離姐姐,你還沒吃飯吧?”若水回頭對着一旁的侍女,立馬換了一副臉色,“你們還愣着作什麽?還不快點再盛一碗飯來。”
沈離央擺擺手,“我吃過了,不用麻煩了。”不知怎的,看着若水那副傲慢的主人姿态,她心裏更加不适了。
從飯廳出來,沈離央又找了幾處地方,最終循着琵琶聲來到了後院。
那個身着水粉色衣裳,倚靠在樹旁懷抱琵琶彈奏的身影,不是她苦苦尋找的人又是誰?
風吹落花滿地,裙裾随風而動。
伊人花間獨坐,染了丹朱色的指尖在弦上如蝶飛舞,一段段曲聲在指下流瀉。似乎連鳥雀也被這樂聲吸引,忘記了飛行,一直在天空中低低盤旋。
不同于教坊琵琶常見的略顯小家子氣的哀婉幽咽,她将琵琶彈出了一種明淨而随心所欲的氣質。令人仿佛置身幽谷林海,靜聽清泉從石上緩緩流過。
不知是眼前場景太美,還是耳邊樂曲太動聽。沈離央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時竟忘了言語。
顧流觞的秀眉微不可見的一蹙,不知是不是發現了她的到來,琵琶聲調一變,竟是從一段平和悠揚的《漁舟唱晚》,生生轉成了殺機四起的《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