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宿

? 天色才剛暗下去,內城就連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邊關的生活其實非常無聊,每天單調重複。也不像城裏有什麽消遣的去處,只有一望無際的大漠,還有一年四季都不停歇的大風,惹人心煩。

有時甚至希望北蠻人打過來才好,那樣至少可以有一點特別的事情做。比如殺戮,掠奪,虐待俘虜,或者馴養一個張牙舞爪的蠻族少女……

餘逍逆風走着,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忽然發覺,雖然自己身上沒有什麽一點像餘家人,只有這自私涼薄真是獨出餘家一脈。

就像她那個絕情的父親。

沒錯,餘逍,名震天下的餘大将軍,不是“他”,而是“她”。

定國公府世代領受皇恩,奉命鎮守北關。到了如今這一代,偏偏就只得餘清這麽個體弱多病的兒子。餘清的母親是個公主,正宗的金枝玉葉,當然不願意自己的愛子去邊關受苦。于是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和一個煙花女子有了孩子時,這位公主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大度。

即便後來知道那其實是個女兒,也絲毫無損她的計劃。

……餘逍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母親像平常一樣唱歌哄她睡着,然後關門走了出去。小小的她躲在門縫邊,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在一群黑衣侍衛的簇擁下闖了進來。

她聽見溫柔善良的母親說,“我答應你,只要逍兒能夠活下去。”然後接過了一杯毒酒,毫不猶豫的喝了下去。

然後……所有知道她的存在的人都被殺死了,包括那群負責殺人的死士,也一一服毒自盡。

她悄悄的躲回了床上,假裝不知道這一切,假裝不知道母親的突然“失蹤”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那個狠心的男人為什麽突然要把她接回去。

她只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用一個母親最為卑微的妥協換來的,所以連死也不能夠。只能活下去,接受這畸形的命運。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眼前一處宅院看着卻極為陌生。

餘逍走到近處,正待仔細看那上方的匾額,門前一左一右兩名侍衛就已經躬身打開門,恭敬的候在一旁。

餘逍不自然的幹咳了一聲,她這才想起,這不就是修給那位顧小姐住的金絲居,也即是……她的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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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門都開了,掉頭就走也不太好。餘逍便板起了臉,若無其事的走了進去。

她這突然來到,把宅子裏的下人們都吓了一跳。不一會兒,就在前廳排成了兩列長隊,齊聲道:“将軍大人萬安。”

“怎麽這麽慢?”餘逍吹了吹茶盞裏的浮葉,冷冷的睥了他們一眼,“現下還未入夜,你們就已經疏懶至此了?”

她心知這些人怕是見她從不涉足來此,便覺得這位新夫人不受寵,可以怠慢。

管家戰戰兢兢的回話:“是夫人吩咐我們不必伺候的。”

“哦?夫人呢?”

“夫人……夫人已經歇下了。”

餘逍點點頭,擡腳正要往裏屋走,一個大丫鬟卻神色不自然的攔在她的面前,支支吾吾的說:“夫人已經歇下了,大人您看是不是……”

餘逍淡淡掃了她一眼,臉色不善。“難道我在自己府裏歇息,還需要征得誰的同意嗎?”

那丫鬟連忙搖頭,讪讪的退下了。

餘逍本來的确是想歇在客房的,被這一攔反而覺得古怪,索性直接推門進了主屋。

才走進去,就聞到了滿屋的酒味。

餘逍算是明白剛才那丫鬟為什麽要攔着自己了。她掀簾走到裏間,一眼就看到一個纖瘦的背影,雲鬓散亂的醉倒在桌上,地上還放着好幾個酒壇。

為了時刻保持清醒,餘逍從來是不沾酒的,不過她也知道,這邊城的酒可都是十足十的烈酒,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大漢們喝來禦寒的。一個嬌弱女子一口氣喝了這麽多,不醉死才怪。

餘逍把攔路的酒壇子踢到一邊,幾步走過去,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肆無忌憚的仔細端詳。

奇怪,莫不是自己待在邊關多年沒見到女人,竟覺得這顧家小姐生得極為好看?

對了,這顧小姐叫什麽名字來着?

也不怨她不記得,連賜婚的聖旨她都沒細看,更別說記住一個名字了。

餘逍收回手,在房裏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本前朝古籍的抄本,抄本的扉頁上寫着一行字:贈予流觞。

流觞……顧流觞,這便是你的名字麽?

餘逍回到桌前,想着春寒料峭,趴在桌子上睡覺也得着涼,便輕咳了一下,試探的喚:“顧……流觞?”

聽到這聲喚,本來醉得毫無意識的顧流觞卻半睜了迷離的醉眼,迷離又清澈,就像一只突然撞進懷裏的小鹿。

餘逍不自然的錯開目光,聲音不覺也柔和了一些。

“這兒冷,我扶你到床上睡吧。”

顧流觞猶自怔怔的看着她,對她的碰觸卻表現出了強烈的抵觸。

兩人糾纏間,顧流觞的手碰到了餘逍身上冰冷的甲衣,忽然間就停止了掙紮。

餘逍心下奇怪,也停下動作。擡頭卻發現眼前這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女人毫無征兆的哭了起來。淚水彙聚在眼眶,像是一泓秋水,然後不斷不斷的流下。

顧流觞的手顫抖着撫過她的眉眼,一寸一寸,似乎在确認什麽。

“将軍,你是真的嗎?”

餘逍不知道在她的眼裏自己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影像,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之前的冷落,以致她傷心至此。

“嗯。”

餘逍再次伸手,發現她這次卻乖覺得很。順利的将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到了床上。

顧流觞平躺在床上,倒是不再哭了,只定定的注視着她,安靜得就像是……就像是草原上最溫順的綿羊。

本來準備轉身的餘逍忽然頓住了。她承認自己本來就不是什麽克己守禮的好人,況且現在是在自己的地盤上,一個名義上屬于自己的女人在那裏,弱得毫無還手之力……還有什麽比這更引人犯罪呢?

餘逍翻身上床,毫不耽擱的探到身側,慢慢的解起了她的襟扣。

這身柔滑的錦緞讓她不由的想起了當年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呵,金枝玉葉,那些公子小姐們的命,就注定要比別人高貴麽?

不出意料的,準備掀開外衣的手被捉住了。一股極輕的力道牽引着她的手,卻來到了那溫熱……綿軟的心口。

餘逍聽見她呓語般開口,就像是在對情人撒嬌一樣:“我這裏好疼。”

這位置實在太過暧昧,所以餘逍又誤會了。

“你是在邀請我嗎?”

餘逍輕笑着,低頭啄上那潔白細長的頸項。

因為她的動作,懷裏的人被迫仰起了頭,嗚咽着呢喃:“沈離央……你這個騙子……說好了……說好了不許死的……你這個大騙子……”

餘逍渾身一震,簡直是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否則的話,這堂堂的太尉府上的小姐,又怎會和那叛軍首領有了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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