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完結
? 永昌八年。這也是今上親政的第二個年頭,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安國中部有一個小城,叫寧城。這裏風景優美,平靜祥和,生活安逸富足。而這些都是始于去年春天,城裏來了一個名叫連青的商人。她用了一年的時間,在原本破落的街道上開了許多商鋪,将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改造成連通全國的商業重鎮。
寧城人的生活富足了,也就多了許多消遣。他們每日最喜歡的便是到茶樓裏,點幾盤小菜,續幾壺茶水,再聽聽說書人講幾段故事,度過平靜悠閑的一天。
“昨日咱們說到這永昌元年,葉王千歲遇險的事。”
寧城最有名的茶樓裏,那說書人一身黑衣黑袍,瘦骨嶙峋,可是一把低啞的聲音卻好像有魔力一樣,吸引得周遭的人都屏息凝氣,專心致志的等他說下去。
“正當宮裏的禦醫都束手無策之時,一個遠道而來的平民大夫揭了皇榜。”
衆人發出一串驚嘆,要知道,要是揭了皇榜卻辦不了事,保不齊是要掉腦袋的。
“他是誰?”
“他叫李中。”說書人不緊不慢的搖了搖扇子,“這李中,本是神醫李安民的徒弟,在肅城曾和葉王有過一面之緣。那時葉王帳中的軍師中暑暈厥,求醫于李安民。三請四請,李安民才肯去看。等到了那裏,一撚須,卻說非要千年人參整株才能治得。”
“千年人參?那是多難得的東西,老神醫怕是存心刁難人吧!”
說書人含笑,緩緩道:“人參難得,可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經歷千辛萬苦,倒真的讓葉王尋到了一個。神醫被葉王的誠心感動,想幫軍師治病,卻又不敢治。”
“為什麽不敢治?”
說書人拿出一個銅碗放在桌上,衆人會意,紛紛慷慨解囊。說書人喝了口茶,等碎銀銅錢叮叮當當的響了一陣,才繼續說道:“原來當年有一夥賊人,嫉恨軍師幫着葉王打勝仗。他們綁了神醫的家人來威脅他,不讓他給軍師治病。”
“真是些壞心眼的東西!那最後是治了沒治?”
“神醫不敢治,便推說藥出了問題,若能尋來能解百毒的藍冰蓮倒還使得。你們猜怎麽着?這葉王真是天佑之人,竟連藥中極品的藍冰蓮都被她找着了。神醫此時良心備受譴責,又覺得真用藍冰蓮太過糟蹋。便撕下蓮瓣煎成給軍師治病的湯藥。然後偷偷把藥性最強的蓮心留下,制成藥丸收起來。”
衆人恍然大悟,“後來給葉王解毒用的,就是那些藥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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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老神醫心中有愧,在仙逝之前交待弟子把那盒藥丸獻予葉王,沒想到卻正好救了葉王一命。”
“葉王千金之體,自然是福澤深厚的。”衆人想起沈離央輔政之時的作為,都紛紛贊嘆。有人又問:“那當時老神醫的家人怎麽樣了,可有被救出?”
說書人正收拾着東西,想了想,笑說:“後來神醫的家人都安然無恙的回去了,恐怕是那夥賊人忌憚葉王的威名,不敢造次吧。”
又一人問:“這個講完了,明兒講什麽啊?”
“明兒……就講大将軍蕭景三戰三捷的事吧。”
說書人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悄悄離開,走到門口,忽然有什麽東西飛了過來。伸手一接,卻是一塊銀錠。
“故事講得不錯。”
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是坐在遠角一桌的兩個錦衣女子,一個穿着深藍綢衫,氣宇不凡。一個穿着淡粉色紗裙,氣質如蘭。這樣的人,只要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說書人知道對方已認出自己,也不扭捏,右手在寬大的袍子中行了個佛禮。
“一別多年,二位風華依舊。”
原來這說書人正是當年沈顧二人在骧城碰見的,那個擺攤算命的黑衣尼姑,只不過現在為了不引人注目,做了些喬裝打扮。
“我聽說這天天滿座聽書,還以為說的是什麽書,卻原來是說的皇家秘辛……你好大的膽子,就不怕官差來拿人麽?”
“如今政治清明,言路開通,我一不曾妄議政事,二不曾诋毀皇室,又有何懼之有?再說,施主心胸寬廣,定不會與我這三教九流之人計較的。”
“大師為何放着卦不占,卻轉行跑來說書了?”
尼姑微笑,說:“當年民不聊生,人心惶惶,人多問将來之事。如今國泰民安,人心穩定,當然是該說這過往之事了。”
藍衫女子拍了拍掌,卻道:“當年大師一句偈語,可真是讓我來來去去死了好幾回。”
尼姑知她定要說這個,面色從容道:“若問生門何處,東西南北不通,豈不就是'中'路通麽?出家人從不打诳語,只是施主參不透罷了。”
趁二人微怔間,黑衣尼姑轉身飄然而去,頃刻間就沒了蹤影。
從茶樓裏出來,天色青藍,不些時下起了蒙蒙細雨。
藍衫女子撐起一把油紙傘,另一手牽着同行的粉衣女子,整把傘都向那邊傾斜,自己的肩膀倒被打濕了大半。
走着走着,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街旁的攤檔都已收了個幹淨,只剩下一個賣花的小姑娘,孤零零站在那裏,看着一捧捧新鮮的粉杏被雨打得不成樣子,臉上盡是心疼和憂愁。
藍衫女子有些怯怯的看了粉衣的那位一眼,等她點了頭,才快步走過去,放了一塊銀子在桌上。
“這些我都買下了,雨越下越大,快收攤回去吧。”
小姑娘心實,為難的說:“可是這些花都壞了,怎能賣給您呢?”
“梨花帶雨,我倒覺得美得很。只不過要勞煩你替我送到前邊的連府去。”
“那真是謝謝了。”小姑娘不住的道謝。
她的确急需這筆錢去城裏的祈願堂給爺爺抓點藥,雖然祈願堂的魏姐姐和梅姐姐人美心善,常常免費贈藥,可時間長了,總是覺得過意不去。
藍衫女子微微一笑,拈起一枝最好看的,走回粉衣女子的身邊。
“怎麽,不高興?”
“哪有,為了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至于嗎?”
“還說沒有,看到我拿花,眉頭就皺得老高。哎,怎麽就這麽小心眼。”
“我小心眼?真不知道誰才小心眼。”粉衣人氣得柳眉倒豎,指着這沿街商號門上的牌匾,一排數過去,“雲秀坊,醉霄樓,蟠雲閣……我知道當初編那些話騙你是我不對,可你也犯不着把這些開得遍地都是,專門來隔應我。這還不夠,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夜裏……夜裏的時候,還要說個沒完沒了。”
“嗯,夜裏什麽時候?指責人時總要把話說清楚啊。”
“你……你無恥!”粉衣人甩手欲走,冷不防又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了回去。
“放手。”
“別動,我幫你把花戴上。”
全神貫注的戴了半天,卻又搖頭嘆氣的取了下來。
粉衣人的心一揪,假裝平靜的問:“怎麽了,不好看?”
容貌再出衆的女子,在面對心上人時,也總是不自信的。
“嗯。”
看到她一瞬間暗淡下去的神色,藍衫女狡黠一笑。
“我說的不好看,是這花……不及你好看。”
斜風細細,雨潇潇,柔腸脈脈,情款款。
任誰愛姹紫嫣紅,錦上添花。任誰去逐鹿天下,鐵馬狂沙。
任誰說,江山如畫,怎及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