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湧
姐姐,真的是姐姐!連恬月,眉宇間與秦衣的八九分相似,粉嫩的嘴唇,已經被抽幹血色,整張臉都慘白慘白得。眼皮上也有胸膛中噴出的血跡,已經幹涸烏紫。來不及想姐姐為何會在此處。
秦衣緊緊抱着連憐月,她的身子逐漸冰冷。
姐姐為了保護我,擋下了致命的一刀,自己卻死去,死前雙手緊緊捏着面具,不想讓秦衣知道難過,為什麽?這麽多年後的重逢,就成了生離死別!
秦衣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擦幹姐姐眼皮上的烏紫的血跡。
秦衣扛着姐姐的屍體,仿佛一點兒也不重,一步一步走出這個洞,爬着出了裏面。
到外面以後,秦衣的整張臉都是灰撲撲的,小臉黑黑得。
只是緊緊的背着後面早已冰涼的連恬月,她走了很久,很遠,路人看到他們紛紛露出奇怪的神色,但是秦衣都是選的偏僻的路,路上遇到的人本來就少,還都是遇到的鄉野之人。他們往往會露出奇怪的神色打量秦衣,然後就收回目光。
而秦衣對這些不管不顧,多年的暗坊訓練,她始終,都忘不了,抛不下親情,即使她以為自己早就冷酷無情,當親生姐姐為了她,死去的那一刻,她慌了,如果不是仇恨,她也會跟着走。
此刻,她看見一個矮矮的山坡。山坡正面朝陽,初升的太陽,照亮着山坡正上方。
秦衣将連恬月的屍身輕輕放在山坡上,又緩緩蹲下,伸出纖細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挖着泥土,濕冷的泥土嵌入手指中,秦衣的所有悲傷傾瀉而出。
她幼年就失去了父母,為了讓母親放心,她以命換命救回了姐姐,如今姐姐也因為救她而走了。
手指尖傳來一絲絲痛感,最後随着她挖土速度加快,疊加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形成了鑽心的疼痛,可是跟她的心比,就顯得不疼了。
她要親手将她姐姐葬下,手指被嵌入的泥土苛破,漸漸流出鮮紅的血,一點點混合進泥土。
這一切都是張相害她的。
看着連恬月已經烏紫的面龐,胸膛上幹涸的一大片驚悚的血跡。
姐姐,我會替你報仇的!張相,你誣陷了我的父母,害死了我全家,就連我在世間唯一的親人姐姐,你的人也要殺了她。此仇,不共戴天!
一點點的,秦衣最後親手将連恬月葬下,悲涼孤寂的看向四周,眼神空洞。似乎除了仇恨,再沒有什麽可以點燃她的心境。
匆匆給姐姐磕了幾個頭,秦衣毅然離去。秦衣再次抗上那個裝滿私銀的包裹,朝着暗坊的方向走去。
當步入暗坊的大門,黑衣人早就站在裏邊多時了。
黑衣人面無表情,語氣淡淡的:“你可以回來得更早得。”
秦衣知道黑衣人指的什麽,也不說話,取下背上的包裹就遞了上去。
黑衣人檢查了一下包裹,裏面銀子有官印,點點頭:“很好,你合格了。”
秦衣小心翼翼的在等待着後面的安排,然而黑衣人遲遲沒有搭話。
兩人對望着。良久黑衣人神秘的一笑,是時候雛鳥該自己飛翔了:“明日起,你将會有新的任務。現在回房吧。”
秦衣見黑衣人都這般說了,就擡着步子回房,新任務?
當秦衣再次醒來,已經不再是自己所睡的那一間卧室。
眼前的卧室,比以前的溫馨多了,被初升的暖陽,柔和的照進室內的綠色盆栽中。
房間的布置上,還有木刻的花紋,都是牡丹紋。她以前居住的地方都是豎着的條紋,不帶一點感情色彩。
這裏是哪?新任務?
室外,“碰碰碰!”的敲門聲響起。
秦衣警惕的去開了門,眼前是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鬟,圓臉圓眼,嘴唇肉嘟嘟得翹起一個幅度,很是可愛。
依照多年的經驗,秦衣沒有說話。
果然小丫鬟面容焦急,脫口而出:“月小姐,老爺叫你過去,今天夫人的壽辰,你怎麽還沒梳洗打扮好。”
月小姐?秦衣升起一絲預感,又說不透她緩緩說:“你叫我什麽?”
“月小姐啊。”小丫頭微笑着說,天真無邪的模樣,倒是讓秦衣有幾分羨慕。
秦衣想了想,對着她說:“你來幫我梳洗。”
片刻後,秦衣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再也沒有帶假的人皮面具,這容貌是她自己的。柳眉鳳眼,肌膚白皙,唇不點而紅。
她細細想來,難不成這特殊任務,是要扮演成自己?如果不是,那她所演的人是她姐姐?
收下思緒,安靜地看着小丫頭在她臉上“搗鼓”,片刻後,小丫頭拿着胭脂準備再給她上厚一點的妝容,被秦衣攔了下來,她本就不喜施粉黛,如今這樣更合她心意。
這般清秀的模樣正是恰到好處。
小丫頭又在她頭上插滿了金簪子,玉珠子,她取下來,只插了一根白玉,選了一身白衫。
就跟着小丫頭去了客廳。
絲竹管弦之聲充斥耳畔,越走近越是濃郁,賓客滿座,而在那主殿之上,每一處都有酒宴,最靠近內裏單獨放了一桌酒宴,那裏是主位。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最右邊的一處,氣宇不凡,顯然周遭的客人都是圍着他轉。他兩鬓比以前多了許多斑白,胡須也參雜着白色,秦衣一眼就認出,這是陸老爺。
結合她在暗坊五層所看的典籍,可以知道,這神秘任務應該就是扮演自己的姐姐。而當初在陸府的姐姐,為何會出現在李員外府中,與她一同完成考核。
唯一的答案也許,只有問那人了。她的親生姐姐如今已死,她現在就是連恬月。不知道這神秘任務的最終完成目的是什麽。
滿目的喜慶的紅,高座上那位衣着華美的中年女子,頻頻向着周圍的人點頭,想她應該就是素未謀面的陸夫人了。
秦衣,向着陸夫人走去,走到陸夫人跟前。
陸夫人此刻也看向了她,陸老爺也看着秦衣。
秦衣的青絲被挽成了一個髻,用白玉簪子随意插在腦後,幾縷青絲垂落在耳邊,白皙的臉頰微紅,柳眉被描得越發清秀,白衣白衫,氣質清秀脫熟。
兩人目中帶着詫異,發現陸夫人對着她笑得很慈祥,只是這笑意不達眼底,有着淡淡的疏離。
陸夫人緩緩道:“憐兒,你今日的裝扮與往常不太一樣,倒是更美了。”
秦衣應了一聲,笑着回應:“多謝夫人誇獎,祝賀夫人生辰快樂。”
或許是沒有料到秦衣會這樣回應,陸夫人沒有反應過來,最後尴尬的說:“先坐下吃飯。”
秦衣坐在主桌一邊,看着一個又一個的男子或是女子,來給陸夫人敬酒,彼此說着話。
遠處竟然看到一個較為熟悉得身影走來,這人一身白衣,身形令秦衣很是熟悉。
這人敬完了酒,放下了禮物,臉朝着秦衣的方向轉來,劍眉星目,白俊溫潤的面頰,但秦衣還是想不起。
白衣男子似乎發現秦衣的凝視,也看了秦衣好半響,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思索着什麽。
過了片刻,這人就走到賓客席了,走向門口的一桌,緩緩坐下。
秦衣再看不到此人的面容。
秦衣正準備滿上了面前的酒盞,不過她倒的是茶,正準備給陸夫人以茶代酒祝賀生辰。
門邊,出現一個紫衣紫袍的青年,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如同神祗。而在座的各位,都放下碗筷,酒盞,快速起身,紛紛對着這人恭敬的行禮:“拜見二皇子。”“見過二皇子。”……
秦衣凝視着這男子,他就是,熬睿成,那個暗坊的主人,她的主子,換了她命的男子。
從秦衣被帶入暗坊起,就再也沒見過他了,此刻,他的面容輪廓比幾年前更加剛毅了,只是眉宇間還是透着薄涼寡淡。
陸老爺牽着陸夫人的手,走到熬睿成身旁:“見過二皇子,感謝二皇子大駕光臨,陸府蓬荜生輝。”
秦衣沒想到陸老爺也是會說些場面話的。
熬睿成點了點頭,輕輕揮了揮手,他旁邊的手下就呈上了一個人形大小的盒子,放在了陸夫人邊上,薄唇輕吐,雖是全是客氣的話,但不會讓人生厭:“祝陸夫人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陸夫人陸老爺連連稱謝,近日來,聽聞陸家的絲綢布匹生意,做到了皇宮內院兒,衆人看二皇子親自來給陸夫人送禮,想來這事一定沒有錯。
然而,秦衣可不這麽想,熬睿成是她的主人,而她,這次任務的目的并不明确。
只見熬瑞成與陸夫人陸老爺,寒暄了幾句,走在主桌前喝了幾杯酒,熬瑞成的目光就看向了坐在客桌的白衣男子,然後匆匆尊敬完酒,朝着白衣男子所坐的那桌前去。
白衣男子的身份一定不簡單,秦衣目中閃過一絲思索。
陸老爺生生咽回了讓二皇子座主席的話語。
熬睿成與胥易安攀談起來,秦衣也聽不見在說什麽。
此刻秦衣倒是安靜地坐着夾菜吃飯了,餘光卻時刻注意着她的主人熬睿成。
熬睿成用暗坊人才懂得的眼神示意,對着秦衣轉了轉眼珠子,就朝外邊走去。
不過片刻,秦衣也起身朝着陸夫人,陸老爺告退。當到了外面,秦衣感覺眼前一黑,嘴上被人蒙着,也叫不出聲來。
眼前的光充斥眼球,秦衣看見紫衣紫袍的熬睿成,凝視着她。
她挺了挺腰板兒,一股被欺騙的怒火好似要噴湧而出“你說過,我一命換一命,救我姐姐的。”秦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嘴唇微微纏鬥,如同被欺騙的孩子,受到了極大傷害的面容“為什麽為什麽,我姐姐會出現在考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