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報仇

“你的仇，我會想辦法的。

秦衣信了，到了最後她不知是誰掉進了誰編織的甜蜜的網。

……

漸漸地，秦衣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面色一天比一天蒼白，連胭脂水粉也掩蓋不了那蒼白的氣息。小米兒見了傷心垂淚，在秦衣面前強忍淚水，不願讓秦衣知道她知道。

看着銅鏡中的模樣，秦衣忍不住自己都在嫌棄自己，這麽的脆弱，她能出得了暗坊，為何熬不過報仇！熬不過張相死的那天。

秦衣收回思緒，安靜的坐在銅鏡前。

小米兒溫軟的手指，在秦衣的發絲縫隙裏，要給秦衣捥一個髻。用木梳子從頭梳到尾，一直梳到腰際，又開始從頭開始梳下來。

秦衣透過銅鏡，看見小米兒站在她身後，拿着梳子，輕輕梳着。

圓圓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秦衣忽然轉過臉：“你知道我得了肺痨？”

小米兒的眼眶紅了，竟然落下一滴滴淚水，淚水越來越多，她的聲音低低的，有幾分悲傷“知道。”

“小米兒沒事，別哭了。”秦衣心上有絲暖意，但她似乎比小米兒，對死亡更加平靜，她微微一笑“走，給小姐多塗點胭脂。今日還要陪着陸夫人陸老爺逛廟會呢。”

小米兒眼裏包着淚，為秦衣抹上胭脂，點上朱唇。

一刻鐘後。

秦衣帶着小米兒出了陸府大門，就看見兩輛馬車停在門前，陸夫人陸老爺已經座在了轎子上了。

陸老爺的聲音傳來“恬月，快上馬車。”

秦衣将小米兒也帶着座在馬車上。颠簸的感覺傳來，秦衣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打濕了妝容，胭脂也花了。

秦衣沒想到她如今身子已經這般虛弱，冬日裏坐個馬車，也會大汗淋漓，濕了妝容，她用手絹一抹，面上的胭脂，幾乎掉完了。

她輕聲對着小米兒道：“一會兒就說我得了傷寒。”

小米兒神色不情不願，撩起馬車上的簾子，側過臉索性不看秦衣了。

“咚！咚！咚咚……”一聲聲敲鐘的聲音傳來。

空氣中夾雜着燭火的香氣，馬車很快停下，秦衣走下馬車。

眼前人來人往，依稀可以看見，被紅杉木做成的柱子遮擋住的地方，裏面金身佛像或是閉眼端坐蓮臺，或是站着面露微笑。

香燭鼎上，緩緩冒着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秦衣下轎前，面上戴着白色紗巾，輕輕覆蓋着面部，只露出一雙眼。撐着身子下轎子，陸夫人就遞來了一把香燭。

秦衣伸手接過。不小心碰到了陸夫人的手，竟然有絲薄涼，就如她對她的态度那般薄涼。

她用手悄悄理了理适才因為下馬車而淩亂的裙裾，漆黑的雙目凝視陸夫人，似乎要将她看透：“夫人我們要去拜哪尊佛？”

陸夫人眼角有一絲絲皺紋，慢慢的在眼角運開，她慈祥的笑着，只是依舊目中帶着若有若無的疏離之感：“我們先去求簽，再去拜佛。”

陸老爺站在一旁點頭笑笑，小米兒則是不言不語站着。

秦衣伸手挽着陸夫人的手臂，一行人走向廟裏，到了廟祝的地方。

廟祝穿着深藍色僧袍，是個老和尚。他是方圓百裏最靈的，凡事來求簽沒有說不中的。

他此刻端端正正座在桌案前，身前有竹筒裏面放着簽文，身邊還有一個用紅木制成的木架子，上面綁着紅飄帶。風吹過，所有紅飄帶上下飄動，如同一群蟲兒在爬行，僅有絲絲詭異之感。

廟祝看了一眼秦衣一行人，目中帶着難解的深意，遞出竹筒：“施主請。”說話時是看着陸夫人的。

顯然與陸夫人是認識的。陸夫人接過竹筒，就座在一旁的椅子上，秦衣也跟着坐下。

“刷刷刷！”陸夫人搖着竹筒子，很快廟祝就給陸夫人解簽，說了一些似懂非懂的話語，陸夫人面上露出虔誠的神色。

秦衣看着陸夫人拿着的簽文，中簽？而那廟祝則是轉過眼，看向秦衣，一雙黝黑的眸子如深海，神秘悠遠：“小姐也來求一根簽文吧，也不枉到這裏了。”

秦衣對着廟祝搖搖頭。而陸夫人則是連忙将桌案上的竹筒遞給秦衣，臉上帶着難得的真誠笑意，對着秦衣輕聲道：“都來了，就求個簽吧。”

她不是很喜歡，心中有絲抗拒之意，但表面上默不作聲，伸手接過竹筒，“刷刷刷！”竹筒開始晃動。

一根竹簽，從竹筒搖了出來。秦衣一看，竟是下下簽，将簽文遞給廟祝，廟祝滿臉皺紋的臉看向秦衣，眉頭微微皺着，想到陸夫人所交待之事……緩緩開口：“姑娘求什麽?”

秦衣想了半響，話語帶着堅定，一字一字的說“求命。”

廟祝的目光一收縮，一雙眼如同看着可怖之物，直言：“姑娘得了不治之症，還是趕緊回家準備後事吧。”

後事?秦衣茫然看着廟祝，她沒想到真的能被他說中。

廟祝急匆匆就收了竹筒，筆墨，放進包袱裏揚長而去。

衆人都很驚訝。

陸夫人也是，她眼裏驚訝中還帶着一抹高興的色彩，斷斷續續開口，但一個字一個字铿锵有力：“你得了什麽不治之症?”

秦衣目中悲凄隐藏，緩緩開口“肺痨。”

“肺痨?！”陸夫人與陸老爺幾乎是同時開口。

秦衣點點頭，她早就知道瞞不住的。她伸手揭開面上的紗巾，露出蒼白的面容，還有毫無血色的唇。

後來秦衣回了家，她的身子越來越虛弱，逐漸地倒床不起了，虛弱的倦縮着身子，躺在被窩裏。近日小米兒也被陸夫人帶走了，偶爾有下人過來送飯，送完都匆匆離去。

陸老爺倒是來過幾次，最近也沒有常來了。運叔聽說早在她生病以前又去走江湖了，而那日說了會提她報仇的胥易安也再沒有出現。

秦衣強行從床上座直，虛弱的感覺一點點傳來，疼痛從胸腔中爆發，蔓延至全身，伸出一只手，撐在床上，艱難的支起身子。

都放棄她了嗎?唯一關心她的小米兒也被帶走了，她這個将死之人，究竟該怎麽辦?

腳輕輕觸在地上，冰涼刺骨，支着身子站起來，腳下一軟，酸軟無力之感從腳尖移致全身。

她就要死了嗎?她大仇未報！如今就要香消玉殒，她不甘心！一點也不甘心！

眼眶酸澀，悲哀空洞地盯着桌上的茶盞，從來到南翼就是一個錯誤吧……還有遇見他也是個錯……

她如今，很平靜，很平靜的等待着死亡。其實她并不害怕死，怕就怕，死了大仇還未報，然而她一個将死之人能如何?

一點點的，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越來越虛弱，她該怎麽辦?她該如何去尋找那個男人，她該怎麽報仇？在這一刻，她的心裏感覺不到一點希望，罷了，罷了……

榻上的女人慢慢阖上眼，緩緩睡去，似乎沒有一點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