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訂情信物

兩個人互相扶持着,走回秦衣住所的時候,都已經是氣喘籲籲。尤其胥易安,臉色發白,顯然是失血過多所致。

青衣小丫頭被吓了一跳,公子和小姐明明去游玩,怎麽回來變成了這個樣子?血染衣衫,狼狽不堪。

秦衣看到她目瞪口呆,大聲呵斥道:“還不過來扶一把?”走了這麽長時間的路,秦衣自己也快堅持不住了,幾乎要癱倒在地。

小丫頭急忙上前,接過胥易安的臂膀,被壓得幾乎倒下去。他可真沉啊。小丫頭沒有練過武功,單薄的身體很難扛住壯實的胥易安。

好不容易将胥易安扶到屋子裏面,小丫頭已經累得不行,香汗淋漓。不過還沒有結束,顧不得擦洗渾身的血跡,秦衣又命令丫鬟去通知陸府。畢竟出了這麽大的事。

可憐的小丫頭,只好跑着去通知了,誰讓這裏只安排了她一個人。

又只剩下兩個人,胥易安躺在秦衣的床塌上,很快把錦被也弄上了血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把你的被子弄髒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種怪話。”秦衣有些嗔怪地說着,小心地查看他的傷勢:“你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區區被子又算什麽?”

“也對啊,不久後就是一家人了,還分什麽彼此。”胥易安的話越來越離譜了。

“誰跟你一家人。”秦衣似乎對他的浮浪言語很不滿,假裝拍了他一下。

胥易安卻因為這一打大叫起來,嘴裏喊着“謀殺親夫啦!”身體倒是沒有妄動,臉上卻呈現出十分誇張的表情。看那痛苦的樣子,仿佛比剛才中劍還要嚴重。秦衣明知道他在演戲,卻也禁不住擔心,臉上變了顏色。

胥易安忽然展顏一笑,痛苦狀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沖着秦衣作了個鬼臉。秦衣被他氣得都樂了,揚起手來便要打,最終還是輕輕放下,她舍不得下手。

看前胥易安狡猾的樣子,秦衣在心裏卻是很受用。她知道,胥易安這麽做,只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太過擔心。

同時又小心地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沒有小丫頭之類的在一邊旁觀。如果這打情罵俏的場景被人知道,自己簡直不要做人了。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胥易安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掙紮着想要坐起來。秦衣急忙虛按住他:“你不要亂動,大夫還沒有來。扯動了傷口就不好了。”

“沒關系的。”胥易安繼續掙紮着,并沒有坐起來,而是将未受傷的手臂伸進懷裏,摸萦了半天,最終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

玉佩整體呈青色,純淨無瑕,造型古樸,摸起來溫潤光滑,絕非凡品,就連上面系着那根錦線,一眼望去,顯然也是價值不菲。

“這是我家傳之玉,你以後要替我收好了。”胥易安說着,将玉佩輕輕塞到秦衣的手中。入手一片溫暖,剛剛從他的貼處之處拿出來,還帶着胥易安的體溫。

這可是護國将軍兒子的傳家寶啊,現在要給自己麽?萬一丢了或者壞了怎麽辦。秦衣大驚失色,手不由自主地推拖,“你的傳家寶?這怎麽使得,我怕,太貴重了吧……”

後面的話被打斷了,胥易安已經用手指輕輕摁住了她的嘴:“我說你當得,你就當得。這玉佩,只能由我最心愛的女人來保管,你明白麽?”胥易安說話的時候,手指一直按在秦衣的嘴唇上,讓她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是在赤裸裸地表白麽?秦衣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得呆住了。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向自己表白——很長的一段時間裏,自己已經完全沒有了感情的概念,也相信自己今生不會再有男女之情,只有複仇之意。

只是真到了這個時候,發現心裏還是掀起了驚天的波瀾,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看着秦衣的癡傻模樣,胥易安也不催促,悄悄地将接住她嘴唇的手放下來,只是用柔和的目光靜靜地看着他,滿含期待。另一只手卻依舊将玉佩前伸,等待她的答案。

仿佛下定決心般,秦衣忽然将玉佩緊緊握住,同時用另一只手從頭上拔出了簪子——這是她在五年暗坊訓練也沒有舍得丢棄的東西,因為這只簪子是她身上留存的,屬于北郡國的唯一東西了,代表着自己的過去。

鄭重地将簪子遞到胥易安的手裏,秦衣說道:“你的傳家寶我收下了,但我還有一個要求。這只簪子這不是我的傳家寶,卻是我現在最珍貴的東西,你能幫我保管嗎?”

胥易安笑起來,發自內心的笑,這個女子,倒也很倔強呢。伸手接過簪子,柔聲說道:“當然,這只簪子将是我新的傳家寶,我不但要好好保留着,還要将它傳給我的孩子。”胥易安說着話的時候,眼睛無意間望向秦衣的肚子,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秦衣會意,頓時覺得臉有些發燒,到底是女孩子,手裏緊緊握着胥易安的玉佩,情不自禁地将發紅的臉埋在他的懷裏。胥易安則摩挲着她的秀發,渾然不顧還有血跡。

兩人不再說話,在死亡邊緣上走一遭,患難與共,彼此的心意已經完全明晰,任何華麗的語言都顯得多餘。血腥味在房間中彌漫,也不能絲毫影響兩個人的心境。

良久,胥易安一陣咳嗽,秦衣這才意識到,他還是一位重傷員呢,自己就這樣躺在他的肚子上——太不像話了。

“壓到你了吧,”秦衣關切地問道。

“無妨,你想壓一輩子都可以,我願意。”胥易安又恢複了油嘴滑舌的模樣,臉上盡是微笑。秦衣也跟着讪笑,卻還是止不住的擔心。他的肩頭傷口處,血跡浸潤的範圍越來越大了,這樣幹等着肯定不是辦法。

為什麽小丫頭去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

仿佛等待了漫長的一個世紀,陸府的人終于來了。一個老管家,滿臉的滄桑,帶着一衆家丁,風塵仆仆,後面還跟着一個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醫師。

陸家男女主人都沒有來。這讓秦衣有些失望。自己的現在的身份是連恬月,難道在府中真的只有這種地位麽?差點被賊人害死都不來看上一眼?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護國将軍的兒子。

醫師仔細查看了胥易安的傷情。解開秦衣臨時包紮的傷口,血又流了出來,将秦衣的錦被徹底糟蹋得不成樣子。胥易安痛得直咧嘴。

秦衣在暗坊專門學習過包紮,手藝精淇。不過衣帶畢竟是污物,容易感染,需要換更為純淨的紗布。

傷口為貫通傷,非常嚴重,所幸沒有傷到大動脈,同時包紮及時。老醫生将創口清理幹淨,塗上特制的金創藥,換上了幹淨的紗布。

換藥期間,胥易安愣是一聲不吭,只是滿頭的大汗和略略顫抖的身體,讓秦衣知道他正忍受着非人的痛苦,想起古時候關雲長刮骨療毒的事跡,不由得對胥易安更加欽佩。

“傷筋動骨一百天,公子近一定要好好靜養,切忌四處走動。否則可能會留下後患。”山羊胡子的老醫師說道。又囑咐一番要及時喝藥和更換紗布,這才離去。

至于老管家,則帶着一部分家丁去兩人搏鬥的地方勘察,同時留下幾名武藝高強之人留守,誰知道附近還有沒有壞人觊觎?

“你還要去北郡辦事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去不可?還是等傷養好了再說。”秦衣關切地說道。

“我必須按起起程,不然就來不及了。”胥易安說着,又補充了一句:“最多再呆十天。”

“可是剛才大夫明明說,你如果不靜養的話,很可能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胥易安給了她一個微笑,握着她滑膩的手說道:“不要擔心,我本身也是一名醫生,對自己的身體清楚得很。”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勉強自己。”秦衣頓了頓,接着說道:“你要知道,你現在的身體并不僅僅不屬于你自己。”桃林一戰,讓秦衣看清了自己,恐怕這一輩子,除了眼前這個男人,不會再對別人動心了。她不知道,她的未來還有一份更加撕心裂肺的感情在等着她。

胥易安親呢地摸摸她的頭,無限憐愛。

老管家已經帶着家丁們回來了。剛剛去了戰鬥的現場,已經确認了那四具屍體正是大名鼎鼎的“東臨四魔”,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東臨國早已經将其列為捉拿要犯。尤其是匪首高景行,號稱淫魔,多少良家少女被其淩辱致死,被三枚“透骨釘”穿心而過絕對算得上死有餘辜。

衆家丁們看向胥易安的眼神帶上了欽佩之色。以一敵四,全殲敵人,悍勇無比啊。同時也為小姐感到慶幸,如果真的落到了四個人的手上,不知道會被糟蹋成什麽樣子。

秦衣也是驚訝無比。這東臨四魔自己在暗坊訓練時就聽說過,武功高強,為人歹毒,自己全盛時期與其對戰也未必能占到便宜。但看今天戰鬥情形,胥易安對付四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每個人都是一招致命。如果不是自己拖累,恐怕連劍傷都不會有。他的武功之高,遠在自己想象之上啊。

想到這裏,秦衣又是一陣喪氣。自己運用內力挫傷膝蓋,倒在胥易安懷中,以他的能力豈能不知?根本就是在班門弄斧嘛。只是他既然不點破,想來是為了給自己留些面子。

随後的日子,陸家很意外地沒有讓秦衣搬家,只是多派了人手,加強住所周圍的戒備。雖然身體有上傷,胥易安還是時常來看秦衣。畢竟不久之後,他要到遙遠的北郡國去報名科舉,走之前盡量和秦衣多呆些時日。

東臨四魔的屍體已經被衆人擡了回來,首級割下,準備去邀功——要知道,東臨國為了通緝四人,也是下了大本錢的。

首功自然是胥易安的——盡管這位護國将軍的兒子對這種事根本不上心,他也不缺銀錢。但衆人還是不改自行居功,大家只要能沾上一點微末功勞就夠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胥易安作為為民除害的英雄受到了南翼國和東臨國兩國的賞賜,聲名遠揚,着實風光了一番。當然,這是後話。

二皇子的飛鴿傳出又來了。信中絲毫沒有提到冬蟲夏草的事。只是要秦衣繼續完成自己的任務。秦衣也沒有感到失落。自己本來就是二皇子訓練出來的棋子,命都是二皇子救的,又有什麽資格讓他在自已生病的時候拿出軟黃金來救?

寒風凜冽,這一天胥易安終究還是起程了。為了不讓秦衣擔心,他甚至沒有和她告別。獨自伫立窗前,秦衣望着外面的風雪,手裏摩挲着溫潤的玉佩,默默祈禱:希望他能夠一路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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