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有杜衛國和王玲的紅星生産隊，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記憶中原身快出事的日子，這時是七五年了。

知青院裏走了王玲，後來又來了兩位知青，時間長了，也被迫适應插隊的生活，沒再鬧出什麽狗皮倒竈的事情來。

當初張河柳亮了一手醫術後，牛國柱就在隊裏放出風聲，請老大夫幫他外甥看腿，這樣将來姜青山腿完全恢複正常也有個說法了，也是因此，這兩年裏，姜青山時常挑些柴禾送些吃食到牛棚，雖不是做得光明正大，但也不是避開所有人的，這在村裏人看來非常正常。

漸漸的，村裏人發現姜青山走路不那麽跛了，問了姜青山，他便說腿好多了，這又成了張大夫醫術高超的一個證明，想當初姜青山的腿可是被城裏大醫院斷定好不了了，這才回鄉的，這說明張老大夫的醫術啊，比城裏大醫院裏的大夫都來得好。

想當初牛友河的媳婦難産，雖被張大夫救回來，但到底傷了身子，牛友河又請張大夫開了藥給他媳婦調理，這不，最近他媳婦又揣上孩子了。

兩年下來，姜青山的腿經張河柳診斷，已經徹底恢複，和沒受傷前沒兩樣了。

元景表示遺憾沒了練手的對象，但又很高興姜青山的複原，這天兩人又上山打獵，元景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部隊？”

他清楚姜青山一直和他的上級有聯系的，那陶勇國這兩年期間得了空也來看過他，也是因此，元景才知道，陶勇國一直惦記着姜青山，除了關系真的好外，也因此姜青山對陶勇國有救命之恩。

這段時間上山打獵比較勤快，也是因為離原身身死時間越來越近了，他想先上山将山上的隐患去除掉，這樣總能躲過一劫了吧。

姜青山看向身邊的人，低聲說：“你想我回部隊？”

元景笑了：“怎麽叫我想？要我想的話，我當然希望姜哥留在村裏跟我和建華作個伴，不過我更知道姜哥你的抱負你的理想，都不在紅星生産隊而是你以前待的部隊裏，而且就算姜哥你留下了，過個幾年我就不會離開紅星生産隊嗎？為了一己私心讓姜哥你壞了前程？這種事我可不幹。”

姜青山心裏很想讓元景将他挽留下來，可也很清楚這不現實，這兩年，元景将他當成兄弟，當成好友知己，而他自己也守着那條線，不敢越雷池半步，因為他知道一旦越了，将會給元景還有自己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

他不敢毀了元景，也不能毀了他媽和他的這個家，所以這兩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元景。

聽元景說他将來也要離開，姜青山再開口，聲音有些啞，輕咳了幾下，說：“你想離開生産隊回城？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姜哥你不用擔心我，過個幾年政策會有變化的，不會一直叫我們這些知青留在農村，你沒看我一直在學習麽，就是等着那個機會到來，我們這個國家總有一天需要建設它的人才，各行各業的人才，這幾年的情況不會再出現的。”

姜青山也有小道消息，雖不知現在的情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但他也相信，這一天肯定會到來的，也許等離開了農村，他和元景會有更多的接觸機會。

他看着元景說：“好，我等着那一天，等你離開生産隊，能光明正大的回城時，我去接你。”

元景噗哧一樂：“我自己都不知道回哪個城，你那時又在哪裏，你就這麽有信心能抽出時間去接我？”

“當然，我肯定去接你，等我回部隊了，我給你寫信。”

“好啊，我會回信給你的。”

兩人作了約定，就在原身身死的那一日，陶勇國又來到了紅星生産隊，來接姜青山回部隊的。

這天元景和姜青山在一起上工，至于陳建華，跑去馬麗麗那邊了，如今這兩人打得越來越火熱，說不定馬上就能吃上他們的喜糖了，只是上工的地點不再是山腳下，元景想到最近的這座山頭裏，野豬群都已經被他和姜青山端掉了，有種預感，這次的危機就會這麽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青山，陶同志又來了，說要接你一起回部隊的，你快回來。”牛國柱高興地老遠就叫起來，軍人在這個年代尤其受人敬重，現在外甥腿好了能回去，他也替外甥高興。

正彎腰在地裏揮灑汗水的元景，聽到這聲音愣了下，然後就擡頭看向姜青山，真到了這一刻，他心裏生出些不舍來，他沒他以為的那樣灑脫。

姜青山也第一時間向元景看去，兩人四目相撞，元景先擺脫自己那矯情的情緒，笑着向姜青山伸出手：“姜哥，恭喜你。”

姜青山看了元景好幾秒，這才伸出手，緊緊握住，連手上的泥巴和汗水一起，并且握住了就不松手：“謝謝你，元景。”就讓他這一會兒放肆一下，這一去，雖說能通信，可再見面不知要什麽時候了，這不見面的時候，元景能一直記着他嗎？元景會跟別的女人談對象嗎？

想到這些，他的心髒微微痛起來，越發想要将元景的眉眼五官，都牢牢刻印在心裏。

元景心裏也正不舍着，看到姜青山這模樣，知道他跟自己一樣，伸出另一只手環抱住姜青山拍拍他的背，說：“這是好事，我會在姜家等着你的好消息，也正好幫你照顧桂蘭嬸子，也許再過兩年，我也可以離開了。”

姜青山深唿吸了一口，想要将元景的氣息也吸進心裏去，盡管不舍，也知道此刻應該放開元景了，不能讓他難做。

姜青山極其困難地松開手，退後兩步看着元景，用力點點頭：“好！”

這時村裏其他人也走過來，紛紛擁到姜青山身邊向他祝賀，正好将元景擠出去了，不過姜青山一邊與村裏人說話，一邊不時地向元景看去，元景在人後也一直笑着看過來。

那邊陶勇國來了，姜青山被村裏的年輕人簇擁着回姜家，收拾行李跟陶勇國一起走。

陳建華聽到消息也帶着馬麗麗趕回姜家，和元景還有桂蘭嬸子一起收拾姜青山的行李，其實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因為之前就電話聯系過，知道會有這麽一日。

牛桂蘭也替兒子高興，原本兒子就算腿受傷，也不用留在村裏種地的，這都是為了照顧她這個老娘，現在好了，兒子終于又可以回到部隊了，她喜極而泣。

“不用擔心媽，媽現在眼睛好了，可以上工，你舅舅舅媽可以照顧媽，小季和小陳他們也在，還有牛家姜家的親戚都在呢，媽會好好在家待着的。”

行李打好包後，許多村人自發地送姜青山和陶勇國到村口，就連張河柳他們四位老人，得到消息也到村口送送，離得有些遠，他們都替姜青山高興，體格這麽好的小夥子，不去當兵虧了，這兩年來他們也知道姜青山是個什麽樣的人，心裏都挺喜歡他，現在他去奔前程了，只有替他高興的。

姜青山隔着人群也朝他們揮了揮手，之前專程向他們道過別。

陶勇國開了車，就停在村口，陶勇國接過姜青山手裏的行李，給他放進車裏，等他跟村裏人道完別。

姜青山最後只是眼眶有些發紅地揉了揉元景的腦袋，然後就狠下心轉頭彎腰鑽進車裏，等車子開動，他從車裏伸出手向大家揮別。

看車子駛出大家的視野，元景發現自己的鼻子裏也發酸，他以為在末世裏走過一遭，會變得冷心冷情，可這一刻卻有落淚的沖動。

“太他娘的傷感了，姜哥明明是奔前程去了啊，又不是不回來了。”

“呸呸！胡說八道什麽，趕緊呸掉！”馬麗麗拍了陳建華一巴掌，為他的口無遮攔，陳建華也意識到這話不對，趕緊呸呸了幾聲。

元景用力眨眨眼睛，将淚意收回去，說：“姜哥走了，我們還是一樣的過日子，回吧，看今天還要不要上工了，不上工就回去陪陪桂蘭嬸子吧。”

“我也去。”馬麗麗主動說。

分離的傷感，好了好幾天才淡去，然後元景勐地意識到，原身的那個死劫已經悄無聲息地過去了，根本就沒有什麽野豬沖下山，也沒有其他野獸，什麽都沒有。

他不知道原身經歷的死劫跟杜衛國有沒有關系，但死劫過去，他也松了口氣，接下來，除了繼續跟張老學醫，就是等着兩年後的高考到來了，這是他們這些知青離開農村的最好機會。

一星期後，鐵蛋遠遠跑過來，邊跑邊叫：“季叔叔，青山叔來信了，鐵蛋給季叔叔送信來了。”

鐵蛋手裏揮舞的正是信件，有給爺爺的，還有給姑奶奶的，他主動搶着給季元景送信來的，跑到季元景面前昂着小腦袋，一副求表揚的表情：“季叔叔，信。”

元景看到信封上寫得非常工整又用力的“季元景”三個字，心裏生出些許異樣，還有喜悅，接過信拍拍他小腦袋說：“謝謝你了鐵蛋。”

“季叔叔，不用謝。”被表揚的鐵蛋害羞又有禮貌地回道。

“嗯，去玩吧。”元景又拍拍他小腦袋，鐵蛋頓時又撒歡地跑出去。

元景原本想坐在田埂邊拆信開信，可不知怎的，又将信放進了兜裏，準備下工回去了再仔細看，并盼望着早點下工回去，想着姜青山給他的第一封信裏會寫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