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有話要說: 忙 間歇性斷更 每次盡量不超過一天 盡量不斷更 謝謝支持

似乎還是晚了一步,除了受過刑罰的采陽,整個祭臺之上,只剩下了候着他的烨央。

不遠處風雲之聲漸近,赤龍終也趕到。

箜若微愣,轉眸看向已至身旁的堯安,回神道:“你也來了。”

“你那樣急切離去,我怎麽放心得下。”堯安颔首應他,罷了也把目光挪去刑臺處,禁不住斂眉,問道,“這是怎麽了?”

箜若搖頭:“我也還不知曉怎麽了。”

話落便聽眼前的烨央一聲嘆息。

“急功近利,罔入魔道。”

“入魔道?”箜若震驚不已,與同樣目露訝異之色的堯安對視一眼,随即再度偏頭望去半空,仔仔細細地把那鎖鏈上的殘敗鳳凰看穿看透。

采陽因傷勢慘重,鳳凰周身的真火已淡弱将熄,因而方才倉促一瞥之下,并未察覺分毫異樣。眼下凝神去看,果真在那淺淺薄薄的輝光裏,看出了一分烏紫色瘴氣。

“為何?”

“心中又妒又懼,便如此了。”烨央又嘆一息,回道,“原本我輪回歸來,靈體中附增的龍子精魂已讓她不安,令她日日憂心着自己會與鳳王之位失之交臂...如今再來你這麽一遭,便逼急了她。”

“我?”

烨央以目光示意他的指尖。

箜若一時了悟,原本是自己體內驟生的靈羽之息,讓采陽察覺到了威脅。

可笑,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東西,竟在別人眼裏珍如珠寶。她若想要,自己唯獨擔心的,恐怕是不知該如何讓給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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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若搖一搖頭,無奈苦笑。

烨央兀自繼續道:“如今我才知道她到底有多麽看中鳳王之位,竟将你我與岚毓三人盯得如此之緊。想你這一年多以來也不在鳳宮之中,她卻都能探知你的動向......箜若,采陽她...差點兒害死了岚毓。”

“她究竟做了什麽?”箜若越發聽得心驚,又無比擔憂道,“岚毓怎麽了?”

“在寝房內養傷,尚未危及魂魄,方才流紫娘娘監刑罷,便去看她了。”烨央瞧他挂心,便先安撫一句,随即才細言道,“采陽術法臻修已至瓶頸,短短幾十年時日,想要有所突破怕是很難,她一時情急,便吞食了衆多妖魔之魂,想要憑借邪氣強益術法......被岚毓發現時,她已噬下三十九只妖魔精魂。”

“三十九只,”箜若抿唇,微微有些咬牙切齒,“魔尊與妖尊如何罷休?”

“正是不肯罷休,只是當前幾界紛亂,魔尊妖尊也無暇太過牽念此事,僅是暗地裏與鳳宮知會過心中意思,只要鳳宮給出一個交代。如此,流紫娘娘便廢了采陽。”

一旁聆聽的堯安稍作思忖,總覺得有不太明晰的詭異之處,疑惑問道:“采陽畢竟身為神君...我若記得不錯,若由着神君噬足百魂,便會使之成為非神非魔之物,五界皆容之不下,更毋論你們鳳宮了......所以,她何必行這般得不償失的大險招?”

烨央被問得怔忡,旋即大驚,面色急變,轉眸深深凝視向采陽,萬般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什麽......”

箜若也悟出堯安言外之意,心下一緊,張了張唇,沉聲道一句“不好”,縱身而起,躍至刑臺半空中。烨央與堯安便也緊随其步,只是并未如他一般懸升在采陽眼前,只是站在刑臺下面觀望着等他。

眼前的采陽已被拔除血鳳的三鳳羽,唯有魂飛魄散,僅含着最後一口精氣。

箜若望着她,竟有些不忍開口說話,憶起幼時四人一同在仙苑浴火渡劫,千年前又一同被接入鳳宮之中,如今離鳳王換任不足幾十年之時,相互之間的感情居然已落得如此境地。

血淋淋的鳳凰似乎傳出了一聲虛弱的輕笑,竟是采陽先開口問他:“你......想說...什麽?”

箜若壓不住心中的猜想,輕聲問她:“是她害了你嗎?”

聞言采陽竟又笑了幾聲,周身傷口被微微扯動,疼得她窒息一瞬,這才止住低笑,痛苦回道:“本就是...我做錯了......合該報應......只是唯獨...沒想到......她竟會騙我......”

“果真是她害你的?”箜若聲音起了波瀾,“采陽,你這樣的心思,為什麽也會輕信她?”

“親如...姐妹......為何不信......”采陽費盡力氣,勉強将頭擡起一點來,對上他的目光,雙眼裏含着僅剩的一絲溫暖,緩緩道,“如我這樣的...心思...也會......也會有...如何都相信的人啊......你...會懷疑烨央嗎?”

“我不會,”箜若搖頭,萬分同情看她,道,“所以你至死都不明白,如何才算作是親。采陽,我與烨央從未有争奪之心,所以彼此信任。而你卻一直渴求着岚毓所渴求之物,這便是區別。”

“是嗎......”

“你的貪念與妒忌都太重,”箜若狠心道,“我不知曉她是如何誘你走到這一步的,但事到如今我卻想告訴你......我體內新生的靈息是外侵之物,是有可能取我而代之的東西......”

鮮血淋漓的鳳凰驀地睜大眼,不過一瞬便又虛弱半斂,眸中一閃而過的光簇熄滅。

箜若不再繼續說下去,只靜靜地看着她,看她晦暗眼底情緒紛雜,嘲諷、不甘與絕望皆在其裏,半晌後又一同逝去,只餘下一片死寂。

鮮血自鳳羽拔斷處滴滴落到刑臺上,好一陣靜默無聲,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還活着。又過了一會兒,才聽那虛弱聲音低啞道:“多謝你......讓我明白......”

箜若不答,望着她緩緩阖上的雙眼,少頃,那鳳首驀地垂下一寸,最後一口精氣耗盡,淺淡焰色與瘴氣一同消散,染血的軀體逐漸化作煙塵,唯獨七彩的尾羽不可磨滅,飄散着零落到地上。

箜若慢慢落身下去,望着血泊裏的尾羽,輕輕一揮手,将它們收到掌中。

“烨央。”

“嗯?”身後這人應他。

他回過身去,面色平靜道:“這一千年間的血鳳,恐怕只能剩下兩個了。”

烨央微微一愣,罷了明白他話中深意,颔首道:“好。”

箜若垂眸,手中的鳳凰尾羽,正漸漸失去它七彩的光華。

出了祭壇,也不使什麽法術,拾着山梯一路回到鳳宮裏去。手中尾羽上還時有鮮血滴落而下,斷斷續續地在梯階上連成一串稀疏血鏈,也把箜若的衣袖染紅幾寸。

堯安托着手掌喚起一片海霧,想把那羽毛上頭的血液洗去,箜若卻搖頭制止道:“這樣就好。堯安,回了鳳宮,你先到我房中等我片刻可好?”

這人自是答好,鼻中嗅着淺淺血腥氣,大抵猜着了他要去何處。

箜若便同烨央一道去見了岚毓。

到院中時正碰着流紫娘娘出來,兩人謙遜躬身,喚一聲“君上”。流紫娘娘微微一颔首,目光掃過他手中尾羽,卻只字不提今日之事,只道:“箜若,本王聽說你遇着了棘手之事,可還能應對?”

“勞君上挂心,尚可對付。”

“那便好。”語罷又是一颔首,留他兩人在此,兀自離去了。

箜若看着這女子清冷背影,心知她并非真的關心自己,就如他也隐隐察覺到,身在王位千年的流紫娘娘,不可能對今日之事毫不起疑,否則方才看到自己手中之物的眼神,便不會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紋了。

那人漸漸走遠,陽光般耀目的金色鳳袍不再留存于視線中。丹穴山柔風不歇,彼時已把尾羽上的血漬拂得幾乎幹涸。

“箜若,”烨央開口打斷他思緒,“你回得匆忙,我倒忘了問你一句,靈羽之事如何了?”

“還好,”箜若對他露出幾許笑容,回道,“當不成威脅,你放心。”

烨央安心松了口氣,回他淡笑,看向院中窗門又道:“我便不進去了。”

箜若有些意外,烨央本是有意與他同來,沒想到到了門前卻止步。再轉念一想,忽然又思透,想必方才自己心中對流紫娘娘的那一番揣度,烨央也是想到了吧。這人輪回歸來無意中提過一句,說是甚為厭倦女子的那些陰狠心計,今日之事本就教人震驚,流紫娘娘的态度無疑在他心間又添了一份堵,讓他不痛快了。

想着略覺無奈,倒也順他心思,點點頭回道:“那你也不必等我,這便回去歇着吧。”

“那好,若有何事,你再找我便是。”

“嗯。”

烨央轉身行出庭院,箜若目送他走遠幾步,這才獨自往岚毓房前去了。

叩了叩門,片刻後聽着一聲虛弱回應,随即房門打開。箜若行進去,徑直行到床邊。床上這雌凰有些魂虛之相,許久不見,人身皮相依舊眉目精致,面上似有濃濃傷懷,對他柔聲道:“你回丹穴山來了。”望到他手中物時,眼底滑過一絲異樣。

“若非出此大事,恐怕還在外頭逍遙。”箜若話中聽不出玩笑與否,把那染血尾羽輕輕捧放到她床頭。

岚毓神色一滞,猜不定他此舉是否有何暗寓,也不知他有無懷疑自己,徘徊警惕,竟忘了回他之話。

箜若收回手來,站直了在她床前,把她神情盡收眼底,慢慢露出淺笑,道:“急急趕回來,倒也見了采陽最後一面,能同她說最後幾句話。”

“是啊,”岚毓見他模樣無所異端,便也苦笑起來,回道,“可惜我身在鳳宮,卻因有傷在體,反而沒能見她最後一面。”

“是她傷了你嗎?”箜若問。

岚毓面上浮出哀痛,目光沉沉覆到枕邊尾羽上,回道:“她已入魔,早便失了心智,會傷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猜她最後同我說了什麽?”

岚毓心間一跳,鎮定問他:“什麽?”

刻意沉默了好一陣,箜若才低聲回道:“她說與你親如姐妹。”眼前女子低垂下眉目,再看不清眸底情緒,他頓了片刻又補充道:“所以我把這尾羽給你帶來了。”

半晌無聲,許久才聽她道:“多謝你。”

“你好好休養。”箜若告別。

順手阖了房門,想來會有一陣子不再見岚毓了,畢竟下一次相見,便只能将她也送到采陽逝去的刑臺之上了罷......

丹穴山間,一直襲着輕軟微風。

箜若回到自己房裏,堯安竟未在等他。

裏外尋了一圈,沒見着這人,不覺微微凝眉,心下生了幾分擔憂。又等了好一陣不見人回來,更是愈發不安。

手撫到腰間龍骨玉墜上,正欲借靈力尋他,便聽着門外腳步聲,一轉眸瞧見這人走進來,手中還拿着一條烏色樹枝。

原來方才這麽一會兒,堯安已再度往返一遭,把安魄帶了過來,打定主意陪他在丹穴山留下。

箜若接過他手中枝條擱到桌上,轉身輕輕攬住他腰身,閉着眼睛靠在他肩頭。

“沒事吧?”堯安揉着他發頂輕聲問。

“沒事。”箜若蹭着頸窩搖搖頭,在他身邊尋些體貼安撫,話語低緩,“事情一樁樁的,有些累了。”

堯安沉聲一笑,抱起他到床邊,輕輕把人放到柔軟被裏,俯身吻一吻眼角,道:“累了便什麽也不去想,哪怕天塌下來......”

“有你頂着?”箜若笑問。

堯安彎眸戲道:“有女娲娘娘去補。”

逗得他嗤笑出聲,心情莫名變得暢快起來,果然在這個人身邊,總是難以感到不愉快。

“好,天塌下來,我也不怕。”箜若扯一扯他袖子,拉着這人躺到身邊。

堯安扣住他十指,萬般溫情。心中默默想着箜若說的話,想到這些天以來,的确是發生了太多事情,且每一件都在預料之外,逢千年之期,果真是多事之秋。

也罷,天要塌也随意,即便女娲娘娘不來,自己也一定護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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