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看着窗外呼嘯而過的冷風,知雪不由問身邊的太子:“今年的雪來的早,天也放佛比往年更冷,怕是炭價要飛漲了。”

她這麽一說,倒是讓太子想起來今日戶部尚書上的奏折。

“的确,炭火供不應求,不過還好,欽天監早已預料今年天寒,倒是儲備了一些。”

知雪聽着卻道是:“宮裏自然炭火充足,只是不知道老百姓會不會受苦,尤其是西北的百姓。”

太子神色微頓:“那邊讓宮裏的炭火流出入一些。”

知雪瑤了搖頭,手裏仍然挑選着毛料,“宮裏的紅蘿炭價格昂貴,不是百姓能承擔得起的,最後無非是流入富戶。可是那些個富戶,又怎會缺炭火,最後受苦的還是百姓。”

“的确你說的有理,”太子原本冰冷的面孔微微帶了些暖意,“孤的愛妃沒想到還有心懷天下之才。”

知雪選擇好了毛料和緞子,重新坐在軟榻上,”炭火得來不易,如今救濟百姓,自然也要遵循市價,可是就算是市價,也不一定保證炭火流入百姓手裏。”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件事不管什麽朝代都是一種“潛規則”。

知雪起身拿了量尺半跪在席墨川面前,為他量了量膝圍。

太子知曉了她的意思,伸出大長腿配合她的動作,雖然面上還在為百姓煩惱,但是心理溫暖了不少。

兩個人沉靜了一會,知雪忽然眸中靈動,頗有些自得的樣子:“臣妾到真相到了一個主意,殿下要不要聽聽。”

太子挑了挑眉,帶着玩鬧一般聲調,“說說看。”

“不如将炭火中摻些雜石雜料,按照戶頭,賣給百姓。”

“雜石雜料?”

“殿下不要覺得浪費着上好的紅蘿炭,如是不讓着炭火糟踐一些,百姓如何能得到。”

席墨川原本瞬間皺起的眉,片刻後,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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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喃喃:“不破不立,唯有如此,方為破解之道。”

轉頭,在書桌上寫下奏折,向陛下請命,将儲存多餘的炭火摻入雜物,以低廉的價格賣給尋常百姓,以後凡大寒之年,均效仿。

知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太子自小便學的帝王之術,又長在邊境之處,嘗到百姓疾苦的上位者,自然與生在富貴之中的王爺有着比不了的遠見。

雖然這場争論蟬聯月餘才說通文武百官,但是好在寒雪來臨之前,貧寒的百姓大多都拿到了禦寒的炭火。

今年百姓們應該能過一個好年了。

知雪将手裏的棉絮整理完畢,一副蠶金絲錦藍緞的護膝也完工。

知雪有些昏昏入睡,最近這幾日總有些疲乏,讓阿喜送去了書房之後便沉沉睡去。

自那日與太子說完炭火的事情後,沒過三五日天便下起了雪,好在炭火的事情已經辦妥,總不會有太多人受凍了。

知雪斜靠在貴妃榻上,手裏拿着本書,時不時的看兩眼。

“娘娘,該用晚膳了。”

阿喜從門外進來,腳上還沾了些積雪,進到屋裏形成點點水痕。

“我不餓,晚些再說吧。”

“娘娘,你這幾日都沒什麽胃口,昨天也就正經吃了一頓飯,不如奴婢請個郎中來瞧瞧把。”

“倒也沒有別的不舒服,就是胃口不好罷了,不用急着請郎中。算了,把飯擺上來吧。”

阿喜應聲而出,不一會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肴。

“娘娘,這是廚房做的魚湯,您喝點暖暖身子。”

知雪點點頭,一碗雪白的魚湯端到她面前,魚湯的香味撲面而來,知雪卻覺得有些腥,皺了皺眉,還沒開口說話,竟忍不住要嘔吐。一把推開阿喜的手,急往門外走去。

阿喜也顧不得撒了一地的湯,急急追上去,道:“娘娘!這是怎麽了!快,去找郎中來。”

等那陣惡心的感覺過去,知雪穩了穩心神,阻止了要去請郎中的小丫鬟,問道:“阿喜,我回府裏有多久了?”

“已有月餘了。”

“是嗎?”知雪突然間有些錯愕,忽而柔軟了眉眼,嘴角含笑,低聲喃喃道:“已經這麽久了啊,看來這是天意了。”

“娘娘!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快請個郎中來看診才是正經!”

知雪咧嘴一笑道:“阿喜,不用請郎中,此事我心裏明白。”

說着也不管阿喜驚訝的表情,徑直走回到食案前,眼神裏帶着些許快樂和幾分慈愛,看着滿桌子的飯菜,縱然她沒胃口但還是強迫自己多吃幾口。一邊吃一邊對還在門口發呆的阿喜道:“近一段時間不要再做魚湯了,我聞不得那個魚腥味。”

大雪下了許多日,天空一直陰沉沉的讓人提不起心勁。昨天夜裏,狂風呼嘯,像是要把院子裏新開的幾株紅梅給卷了去似的。沒曾想,今日倒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阿喜端着剛煮好的熱茶進來,正看到坐在窗口發呆的知雪。

“娘娘,茶好了。”

阿喜低頭輕聲喚了一句,等了半晌不接有人答應,擡頭看到見知雪一幅恍若未聞的樣子,看着牆角的落滿了白雪的幾株梅花,微微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娘娘。”

阿喜走近些,将手中的茶放在桌子上,又喊了一聲。知雪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阿喜,雪停了。”

“是啊,娘娘,雪停了,可到外邊去散散心了。”

“奴婢見娘娘這幾日總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興致,還常常反胃嘔吐,吃的也不多,奴婢要請郎中來看,娘娘又不許,可把奴婢急壞了,但今日見娘娘氣色不錯,怕是這些日子下雪,在屋裏憋壞了吧。”

知雪聞言,笑而不語,只低頭将手輕輕放在小腹上,目光柔軟。

用完兩杯熱茶,阿喜找來了一件淺藍色帶白色毛領的鬥篷來,披在知雪身上,轉身又拿了一個暖手爐塞在她手裏,這才安心地同知雪一起出了門。

冬日裏,百花凋零,花園裏本也沒什麽可看的。但這整個府邸中,平日裏都是碧瓦朱檐,飛閣流丹,一派富麗堂皇之氣。如今無論是鬥拱飛檐還是亭臺樓閣,都覆蓋在這皚皚白雪之下,只露出些許清淡的顏色出來。知雪走在園中,時不時的總會恍惚,彷佛天地間只剩這一片雪白,要不是偶爾還有幾株染了冰霜的紅梅傲立枝頭,只怕她就要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了。

安安靜靜的走了許久,前邊突然熱鬧起來,待兩人走進一看,原來是太子妃帶着秦良媛與昭承徽在湖邊賞景。這本是府中最大的一處湖景,若碰上天朗氣清的好日子,供各位主子在這裏游船看景。只是這接連幾日的風雪,将這片湖水凍得結結實實的,太子妃正與其他兩位娘娘一起商量着趁着這一場大雪,舉辦一場冰嬉來樂呵樂呵。

“太子妃安好。“

“嗯,段良娣也來了。“

“今日天氣不錯,臣妾出來散散心,可巧遇到太子妃和諸位姐姐。“

“妹妹來的可巧,剛剛太子妃還同咱們姐妹商量着再過明日要舉行一場冰嬉熱鬧熱鬧,讓咱們姐妹每個人出個節目來,如今妹妹來了,倒是不用再着人去通傳了。

說這話的正是随心,她面上帶着盈盈笑意,但心裏卻對于知雪能得太子高看一眼而恨的咬牙切齒。

“呀,姐姐這可是高看我了,妹妹天資愚鈍,不善歌舞,這冰嬉之事,妹妹可做不來。”

知雪淺淺笑着,不軟不硬的将話賭了回去。

“妹妹說的這是哪裏話,都是自家人在一起玩一玩罷了,準備的節目也不分什麽高低好壞的,只是叫太子和衆姐妹樂一樂便罷了。

“姐姐,我自幼便膽小,又怕疼,這冰嬉我從未做過,害怕的緊,我就在一旁給各位姐姐吶喊助威便是了。”

“妹妹這小小年紀怎麽前怕狼後怕虎的,比那身懷大肚的孕婦還要軟弱幾分,這可怎麽行呢。

知雪聞言心中一驚,不知她是得了消息還是随口亂說的。

當下心思電轉,不知是不是自己院子裏出了內鬼,又或是自己哪裏漏了形跡?這孩子的事情可萬不能給其他人知曉,倘若其他人知道了,恐怕就更保不住了。

她這邊腦子轉的飛快,但臉上卻蕩出一絲紅暈,半羞半怯道:“姐姐莫要取笑我,我哪裏有那麽好的福氣,怎好拿我與那孕婦相比,我不過是天生怯懦罷了,姐姐快別說了。

“好,妹妹臉皮薄,我不說了便是,那這冰嬉之事,妹妹來是不來?”

小陳氏看知雪即不答應也不說話,半點不給自己留臉面,當下面沉如水,陰陽怪氣道:“呵,如今良娣是得了太子青眼的人,我這個太子妃說話是半點不管用了,怎麽整個府裏衆多姐妹,只良娣一人身驕肉貴做不得冰嬉?”

知雪暗自嘆了一口氣,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于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下,道:“娘娘別生氣,臣妾是怕自己做的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罷了。都是臣妾愚鈍,還請娘娘消消氣。”

“哼!”

太子妃甩了甩袖子,帶着一幹人等轉身離去,知雪這才起身,裝着滿肚子的心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大約是剛剛起來的太快,誰知走了沒兩步,又開始頭暈惡心,扶着路邊的一棵樹幹嘔起來。

阿喜在一旁看的着急,道:”娘娘,還是請個郎中來看看吧,您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知雪搖搖頭。

“此事不可聲張,我心裏有數。“

入了夜,秦兮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今日随心的無心之言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來人!“

“娘娘,什麽事。“

進來的是個年輕的小婢女,秦兮剛想開口,又把話咽了下去,她一個小姑娘懂什麽,這事需得一個老練的人去探聽。

“你叫我的貼身嬷嬷到我房中來。“

那嬷嬷已經事有了孫輩的人,對婦人的事情那是了如指掌,聽了自己小姐的吩咐,便趕忙去辦事去了。

這一夜,秦兮在房中坐立不安,她希望,嬷嬷能帶回個好消息,告訴她段之意事生病了,不過是虛驚一場,但她也怕,她害怕這是真的。

書房裏,太子低頭寫着一幅字。忽然間大門打開,無章帶着一身風雪走進來,在太子身邊立定。

“事情可查清楚了?”

“清楚了,太子,良娣怕是有孕了。”

沾滿黑墨的筆鋒忽然停住,在宣紙上留下一團污漬,随後,太子放下筆,面色如常的問道:“此事不可聲張。”

“是。”

無章說完,只站在原地不走,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

“屬下,屬下剛剛經過花園,聽見太子妃要辦冰嬉大會。”

太子聞言不禁失笑,道:“她要辦便辦,這點小事還要你特意彙報給我?怎麽,你是最近太清閑了?”

“不,不是。”無章急的一頭汗,他可一點都不清閑。

“是屬下聽到太子妃說要合府的娘娘們都出一個節目,良娣也在其中。”

太子聞言,握着筆的手緊了緊,問:“她答應了?”

“答應了。”

“行了,你下去吧。“

無章回完話就趕緊從房間裏出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雖然太子面色無恙,他覺得,太子剛剛好像有些生氣。

冰嬉大會開始的時候,知雪還在想着要怎麽辦,實在不行,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倘若她此時裝病,只怕太子妃為了她的賢惠之名也要請個郎中來問診,到時候可就露餡了。

正當她滿面愁雲之時,突然冰面上傳來一陣騷亂,擡頭看去,原來是剛剛在冰上蹴鞠的侍衛落了水。此時正手忙腳亂的救人呢。

後邊的節目自然不了了之了,知雪看着眼前這一幕,總覺得有哪不對勁,按說這雪下了将近十日,這湖面也早該凍得結實,怎麽就有人落了水呢?但無論怎樣,自己總算逃過一劫,搖搖頭,不再想了。

這一日,知雪因為逃過一劫而感到慶幸,但秦兮卻度日如年,她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段之意,晚宴的時候更是緊緊盯着,看她吃的很少,像是沒胃口的樣子,心裏更加的氣憤慌亂。

到了晚上,打探消息的嬷嬷急匆匆地回來了,卻說段之意定然是有了身孕,秦兮又急又氣,長長的指甲都生生折斷了。

後院的女人本就是這樣,如果大家誰都沒有,那尚且還能和和氣氣的做一做樣子,倘若,有人有了其他人都沒有的東西,那就會成為衆矢之的。

想她秦兮,高門貴女,自小錦衣玉食的被寵着長大。段之意算個什麽東西,能在太子身邊做個婢女都是祖上積德了,如今竟然還妄想生下太子的長子?做夢!

如今,既然她搶了自己的東西先懷上了孩子,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要怪也只能怪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沒有托生對人,怪不得別人!

但如今,她一人不好下手,需得找個幫手來才好,這樣一旦東窗事發,她也好有個退路。無論如何,待到明日我先将這個消息透漏給太子妃,想來她作為正室,定然不願意看到一個良娣在搶在自己前邊生了孩子。

秦兮那邊打定了主意,安心睡下了。這邊知雪的輕撫着自己的小腹,眼眸低垂,略有些傷感。

今日的宴會上,看秦兮死死的盯着自己樣子,只怕她已經知道了。這個孩子來的不巧,之前自己在戰場上,過度勞累,這胎本就坐的不穩,現下走漏了風聲,只怕這孩子和自己之間的緣分也不剩多少時日了。但願下一次,他能投個好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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