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門奪虹豎起耳朵聽那歌謠,一雙腳慢慢往前走着,卻聽對方唱的并不是什麽他知道的詞牌,似乎只是随性而至,然而待聽清了歌詞,卻覺萬種凄涼都湧上了心頭。

那歌詞不長,卻是反複哼唱着,歌詞凄美,曲調也凄楚,唱的是:「看那大江東去,葬了世間幾多兒女。一生癡癡情意,都付月缺月圓歲月幾許。美人青絲成白發,英雄煮酒披寒衣,嘆辜負少年情多,風中花落也無人拾起。焚香拜月,問菩薩一句:來生可有韶華光陰,容我打馬笑看流水落花春不去。」

「徑香……」西門奪虹再也聽不下去,那一句「來生可有韶華光陰,容我打馬笑看流水落花春不去。」令他的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從來都認為歌舞不過是娛樂的堂堂魔宮宮主,竟然險些讓這句歌詞給催下了眼淚。

猛然喚了一聲,果然,不遠處的歌聲嘎然而止。借着月光,西門奪虹看見花徑香的手裏捧着一個熟悉的大甕,而他正在向甕裏掃落梅花上的積雪。

「奪虹,你怎麽來了?真能幹,這地方也能找過來。」花徑香笑的有些無奈。卻見西門奪虹大步走上前來,面色有些不善。

「雪雖停了,但這天氣還是寒冷,你怎麽就跑到這個地方來了?明明身子弱,還不知道好好愛惜,我一個不留神,你就拼命糟蹋。」西門奪虹咬牙切齒,語氣裏卻充滿了關切和無奈。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別忘了我是大夫。」花徑香微笑,貪婪的在月下看着愛人隐含怒氣的面孔:「好了奪虹,你別生氣,我再弄一會兒就回去。你看,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和那天晚上一樣?」

西門奪虹很想拉着花徑香就走,但卻在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後停了動作。

擡頭看了看天上月亮,再看地上的銀白一片,果然是和五年前的那個夜晚相似。不由得搖頭笑道:「的确是一樣,怎麽?徑香為何忽然傷感起來?從未看見你有過這種傷春悲秋的情緒呢。」

「是人,就總會有傷感的時候,有時候,這傷感即使來的莫名其妙,但就是忍不住讓人悲從中來。」花徑香捧着壇子,春蔥般的指尖輕輕一拂,梅蕊上的幾點積雪便簌簌落下。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他輕輕嘆了口氣,不去看身邊的西門奪虹,只是輕聲道:「奪虹,讓我再弄一會兒吧,誰知道明年站在這裏的人,還會不會是我呢?」

「徑香,你今天怎麽了?莫要說這些讓我心慌的話。」西門奪虹發覺有些不尋常,連忙摟住愛人:「這梅園裏,除了你還會有誰呢?你是我的愛人,就是這梅園,是這整個魔宮的主人,你若喜歡梅花,咱們再讓人在院子裏種上幾十株,弄一個小梅園好不好?」

「我不過是說說而已,你這麽緊張幹什麽?」花徑香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我是在想,我們魔宮事情繁多,也許明年我就要将這活兒交給下人們了。」

生怕西門奪虹起疑,花徑香知道自己是有些情不自禁了,雖然已經為明天的那場戲做了萬全準備,然而在這樣一個月色撩人的夜,還是忍不住就流露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個主意好,讓下人們來弄,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西門奪虹覺得花徑香說的有道理,于是便去了疑慮,散發出護體神功替花徑香暖着周圍冰冷的空氣,一邊柔聲道:「是不是今天心痛病又犯了?所以才會忍不住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誰說的,都一年多沒犯了。」花徑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西門奪虹散發的體溫讓他感到溫暖,他想貪婪的再汲取一些,因為從明天起,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懷抱,都将不再屬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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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奪虹就這樣靜靜的陪着花徑香在林中穿梭着,走了許久,直到後半夜,已經收集了兩甕梅花雪的花徑香才戀戀不舍的在愛人催逼下出了梅園。

「奪虹不拘小節,所以不耐煩品茶這種事,但我知道,他心裏是很喜歡這梅花雪茶的。我就要走了,替他多弄一甕,讓他日後能多喝一點,你們要乖乖的,多化一些水哦,然後化的香香的,讓奪虹每次一聞到你們的香氣,就忍不住會想起我來。」

在一棵大梨樹下,花徑香默默的埋着那兩甕梅花雪,一邊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對那兩個壇子訴說。到最後忍不住自嘲一笑,搖頭道:「唉,說到底,我還是個自私的人,只想着讓奪虹不能忘記我,卻不替他想想,這份仇恨若不能忘懷,他會有多痛苦。」

埋上最後一捧土,花徑香站起來,擡頭看着那棵粗壯的梨樹,良久後眼角泛起淚光,喃喃道:「今年還有我給他收集梅花雪,但不知以後的歲月,會不會也有人這般愛他,願意忍受寒冷去給他收集雪水,會不會也有人如我那般,在他最高興或最疲憊的時候烹上一壺香茶,唉,情到深處,果然是一寸還成千萬縷,為何……為何我這樣的放不開,這樣的……舍不得離去呢?」

一邊說着,忍不住已是潸然淚下,忽聽遠處腳步聲響,他連忙擦幹淨淚水,轉回身去,果然就見西門奪虹正大踏步走過來,一邊叫道:お稥「徑香,你又不乖,大清早就跑出來,那雪什麽時候埋下去不行?小心受了風寒,又要遭一回罪。」

西門奪虹的确是擔心花徑香的身體,昨夜因為太晚,兩人只是相擁而眠,誰知今早自己練功的時候,這不聽話的愛人就也随後跑了出來埋那梅花雪,若不是有下人通知自己,還不知他要在這裏癡癡站到什麽時候。

「好了,一時半刻的風寒,怕什麽。」花徑香溫柔笑着,替西門奪虹理了理大氅的帶子:「我們去吃飯吧,只怕其他幾位宮主一會兒就到了。」

西門奪虹摸了摸花徑香的臉蛋,但覺冰涼一片,心疼的用手給他暖着,兩人就靜靜的站在雪中,一時間天地茫茫,仿佛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到中午的時候,其他幾位宮主果然都趕來了,只有司空攬月和蘇東籬因為路上有事兒耽擱了,所以飛鴿傳書說晚幾日到。

中午的宴席就擺在大廳裏,酒過三巡之後,衆兄弟正攜愛人說笑敘話,忽然就見花徑香猛然捂住胸口,接着嘴角邊淌下一絲血跡,眼看身子就要摔到地下時,卻被西門奪虹猛然抱起,聽他焦急的大喊道:「徑香,徑香,你怎麽了?」

花徑香最後看了西門奪虹一眼,所有的深情與愛戀都盡在這一眼中。從現在開始,他就要進入另一個角色,成為一個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的人,從此以後,眼前的愛人再也不會對自己有一絲憐惜和眷戀,有的,只是無邊的仇恨。

花徑香慢慢閉上眼睛,他的心裏在滴血,手卻顫抖着抓住了西門奪虹的衣袖,提着氣息說了一句:書香門第「奪虹,我……救我……」之後便昏了過去。

西門奪虹就覺得魂魄似乎都飛散了,抱着花徑香就來到最近的屋中,讓人快去請大夫過來。這邊就去拿星月,然而打開暗格才發現,那顆唯一剩下的星月卻不翼而飛。

龔老大夫匆匆趕來,只把了把脈就皺眉道:「小哥兒是中毒了。這毒太霸道,只怕一時半會兒配不出解藥來,看公子的模樣,撐不過一個時辰,宮主只有用星月來救人了。」

西門奪虹面色慘白,一個身子只覺搖搖欲墜,失神道:「星月……不見了……」他來到花徑香身邊,看着愛人慘白的面色,一顆心似乎被刀子慢慢剜去,不明白上天為何如此殘忍,他用星月救了所有兄弟們的愛人,然而輪到自己的愛人,星月卻不見了。

「宮主莫要着急,沒有星月,宮主用內力也可以替公子将毒逼出來,只要拖延個一天半日,老夫有信心将這解藥配出來,畢竟這些時候和小哥兒又學了不少用毒解毒的法子。」龔老大夫自信滿滿,而其他人聽見他如此說,也都松了口氣。

西門奪虹哪裏還有二話,吩咐衆人在周圍替自己護法,然後他将花徑香小心扶起,盤坐在他的身後,替他運功驅毒。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西門奪虹面上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來,百裏驚濤等人發現他似乎有些不支,連忙就要上前代替他。

驟變就是在此刻發生的。就見本來閉着眼睛的花徑香猛然睜眼,雙目中神光暴射,哪裏有一點病人的影子。

在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幹淨利落的一擡手,接着反手向後,只見寒光一閃,接着一聲悶哼,西門奪虹一手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看着氣定神閑,以一個優雅無比的動作緩緩轉過身來的花徑香。

「西門宮主,雖然百花林和你們魔宮的戰鬥中,我們是屢戰屢敗,然而到了今天,這最後勝利的人,終究還是我們百花林,你說,這結果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一身白衣,如神仙般站立在衆人面前的花徑香,哪裏還有之前那副溫潤如玉美人多情的樣子。他似乎整個都變了一個人,絕美的面容配上妩媚妖嬈的氣質,就如同是仙子和妖精的混合體,渾身都散發着妖異之極的美感。

「你……」西門奪虹仍然捂着胸口,那柄匕首已經盡沒入他的胸膛,他必須要用力按壓不讓血流出,否則他很快就會失血過多而亡。

「你把徑香弄去了哪裏?你……你不是徑香……」忽然間,西門奪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瘋一般的站起來,探掌向花徑香抓去。

「啧啧,西門宮主是不要命了嗎?花徑香?哈哈哈,奪虹,你竟然以為我是假扮的,這真是太可笑了。」花徑香向後飄退一步,衣袂飛舞如淩波仙子,然後他靠着門口柱子彎腰捧腹,笑的不可自抑,仿佛西門奪虹講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然後他不等西門奪虹說話,就慢慢直起身來,一雙眼睛充滿了陰狠和嘲笑之色,冷冷道:「西門奪虹,我就是花徑香,為了今天,我在你這裏隐忍了五年。如何?我的演技是不是很不錯?你是這樣的迷戀我,愛憐我,哼,林中的那些蠢材,從今之後,他們該知道什麽叫做最高明的媚術了。」

「你……你胡說?你不是徑香,你不是他……」西門奪虹氣急攻心,拼命的向前走了一步,結果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而周圍的百裏驚濤等人已是目眥欲裂,但卻無法上前一步,這些武功高絕的魔宮宮主,此時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花徑香的表情忽然又是一變,水波似的眼睛中似乎盛滿了哀怨,只聽他幽幽道:「奪虹,你也不要怪我,你看,我沒有吸取你的功力,又用這樣體面地方法殺死你和你的兄弟們,讓你們最起碼可以死的有尊嚴一些,這已經算是補償了對不對?更何況,昨夜那樣寒冷,我還替你收集梅花雪,雖然你注定是喝不到了,但那也是我為你做的事情,對不對?」

衆人看着花徑香那泫然欲泣的神情,就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他們看向花徑香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瘋子,可偏偏,就連張嘴發聲都辦不到。英雄一世的宮主們,做夢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栽在這麽一個蛇蠍心腸的人手裏。

「唉,為了你們,我可真是煞費苦心。我從兩個時辰前就忙着預備了,在幾個你們可能過來的屋子裏都用了銷魂熏,你們知道這迷藥有多珍貴嗎?我煉了這麽多年,也不過就煉了幾小瓶,今天都給你們用上了,只為了讓你們死的時候,不必太痛苦。」

花徑香的春蔥玉指在衆人臉上一一指過,然後他又來到西門奪虹的面前,笑顏如花道:「不過奪虹,你也不必恨我,你要知道,我在這魔宮的五年,有多麽難過,日日堤防,唯恐自己露出破綻,我把我清白的身子都給了你,我怎麽可能不怨你嘛,如今又為了演戲服毒,雖然沒有死,但也是因為你遭的罪。」

「所以,我從你第一次喝梅花雪茶的時候,就給你下了毒,你不是說那茶香與衆不同嗎?那其實除了梅花香氣外,還有毒藥的香味。只可惜,梅花雪茶太少,每年只有一罐,多了我又怕你起疑,所以才讓你撐到現在,不然,我早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他一邊說着,忽然又瘋狂大笑起來,眼中染上了刻骨恨意,然後他拽住那把已經盡入西門奪虹胸膛的匕首,用力向外一拔,只見一股黑色的血箭噴射而出。

花徑香卻是看都不看一眼,轉向南宮江渡,巧笑倩然道:「南宮宮主,現在你明白了,為什麽奪虹給你那小情人療傷的時候,會出現後力不繼的現象了吧?那就是毒素深入骨髓的表現,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持續了良久,忽然嘎然而止,花徑香血紅的眼睛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然後他像是很可惜的搖頭道:「唉,我真不想這麽快殺你們啊,這樣的驚世陰謀,只有我才能完成。這樣的結果,勢必會震驚天下,我真的很想再多欣賞一會兒。我想我這輩子,可能再也制造不出這樣完美的陰謀了,因為,我不會再有你們這樣優秀的對手。」

他說到這裏,神情忽然充滿了落寞,然後他輕輕擡起那把匕首,又嫣然一笑道:「但是,事情總歸是要做的,是不是?既如此,我又何必拖泥帶水呢?」

随着話音,他慢慢走向離他最近的百裏驚濤。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的确,你這輩子都再也制造不出這樣完美的陰謀了,因為,你的生命不會再繼續下去。」

花徑香大驚失色,回頭一看,就見那個一直被他忽視的老大夫忽然站了起來,接着那幾個本來應該如同石雕般的宮主也都泛起了冷笑,抱拳當胸,用一種冷的刻骨的眼神看着他。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你們……你們怎麽可能會動?這不可能。」花徑香嘶聲大叫着,絕美的面容扭曲起來,說不出的醜陋。

西門奪虹也慢慢站起,他的傷口仍然在汨汨的流血,但卻被他死死捂住,他的眼睛血紅,一眨不眨的盯着花徑香。

「其實還真是要感謝你,記得嗎?是你教給我那個能解所有迷藥的方子。不過你自然是瞞下了幾味藥材,但你別忘了,我也是個用毒解毒的醫生,而且還算是一個高手,我當時并未懷疑你,只是覺得加了那幾味藥材後,對解各種迷藥更加有幫助。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你公務繁忙,很長時間都沒見到你,我後來又去遠方采藥,回來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龔老大夫很平靜的述說着,最後他笑了一笑,輕聲道:「我按照那方子配了藥,一直放在身上,剛剛雖然不能動了,但是那解藥的香氣在遇上迷藥一段時間後,也開始慢慢發散克制它,所以這就叫天意你明白嗎?是天不亡魔宮,是天要亡你,要亡百花林。」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騙我,我不相信。」花徑香瘋狂的大吼,然後他猛然飛撲向西門奪虹,恨恨道:「西門奪虹,我現在就讓你死,你一定是要死在我手裏的,一定……」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忽然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噴出一大口鮮血,而他面上也顯露出痛苦驚愕混合的神色。

閃着森寒光芒的劍鋒橫在花徑香的脖子上,只見他嘴角邊淌下幾道鮮血,面容猙獰扭曲,頭發散亂,白衣上血跡斑斑,顯得狼狽無比。

「你……你竟然還能揮出這一掌?」花徑香死死瞪着西門奪虹,忽然又瘋狂笑起來,大叫道:書香門第「成者王侯敗者賊,哈哈哈,不錯,真的不錯,西門奪虹,你最好趁自己還能拿起劍的時候殺了我,否則你只怕就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為那顆星月已經被我毀了,哈哈哈……我去地府,也定要你跟着我,哈哈哈……」

西門奪虹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看着這個瘋狂的昔日愛人,他腦海中卻不停晃動着陪伴了他五年的那個柔如春水的花徑香,他的手在顫抖,到最後,他終于還是一寸寸的抽回了劍鋒,一字一字道:「你不配死在我的劍下,因為我怕你髒了我的劍。」

花徑香的身子猛然一震,他似乎是被這個答案刺激到了,忽然,他把目光移向其他的幾位宮主,可還不等他張口說話,就聽百裏驚濤冷冷道:「我說過,我欠你個人情,所以我也不殺你,而且,你也不配我來殺。」

在場唯一沒欠下花徑香人情的就是西門凜然了,然而卻見他嫌惡的看了花徑香一眼,冷冷道:「這種妖人,死在魔宮都嫌髒了魔宮的地面。」

話音落,他猛然揮出一掌,就見地上的花徑香突然飛起,撞破了屋門,最後如同死狗般落在了雪地上。

「來人,把他扔出魔宮。」西門凜然吩咐暗中的影衛,下一刻功夫,雪地上卷起一陣旋風,待旋風過後,花徑香已然不見,只留下一處凹陷了的白雪,和雪上的斑斑血痕。

「奪虹,我……終是完成了心願,恨我也好,怨我也好,只求你從今後,能好好的活着罷……」

被扔到了大街上的花徑香,注目着不遠處富麗堂皇的宮殿,此時的他,又恢複成那個玉潔冰清溫柔可人的花徑香,他飽含深情的看着那宮殿的屋頂,在那屋頂下,有他傾心愛着的人。

「就讓我死在這裏,讓我……好好的看着你長命百歲幸福一生,讓我看着你替我完成心願,毀掉那個困了我大半生的邪惡牢籠——百花林,好嗎?」

花徑香微笑着擡起手,印在自己的胸口上,正要發力,忽然就聽耳邊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敢如此辜負我,竟還想死在愛人的身邊看他幸福,哼,哪裏有這麽便宜的事情,我要你日日都看着他活的痛不欲生,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花徑香大驚,正要回頭,就覺眼前一黑。然後他身子軟倒下去,一個面皮枯瘦的老婦,迅速将他負在背上,然後如飛般離去。

而地上,赫然又是一具「花徑香」的屍體。這一切快如閃電,天寒地凍雪花茫茫,大街上此時并沒有人,而魔宮門前的影衛們都忙着去打聽發生什麽事了,因此無人看見這一幕。

好好的一場聚會,卻演變成這種局面,別說西門奪虹心裏是如何的煎熬,就連百裏驚濤上官千斬等人,心中也都不好受。

有心多留些日子安慰安慰他,卻被西門奪虹一句「你們不在我面前晃就行了,否則一個個出雙入對,我看着更難受」給都打發了回家去。

西門奪虹這幾日過的就如同是行屍走肉一般,花徑香的屍體在那天下午就被影衛們發現了,來請示他怎麽辦的時候,西門奪虹恍惚了半晌,方揮手道:「算了,人死為大,葬了吧。」

表面上好像很快是從打擊中恢複過來,認清了花徑香敵人的身份。但內心的痛苦與迷惘只有西門奪虹自己知道。

這些天,他耳邊時常會回響起那夜花徑香在梅園裏哼唱的小調:「來世可有韶華光陰,容我打馬笑看流水落花春不去。」總覺得,似乎花徑香對自己的死已經有了預知。

但怎麽可能會有預知呢?明明對方的計畫的确是陰狠毒辣天衣無縫的,若非一系列的巧合,死的便是自己和兄弟們。那首歌謠,應該只是他用來激起自己憐惜的工具而已。

西門奪虹只能這樣想,他不敢深想下去,似乎內心也知道,如果深究,那答案必定不是自己能夠接受的,所以大腦始終拒絕往下去想。

但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這些天夜夜發夢,夢裏無不是花徑香巧笑嫣然的影子,到最後,卻只能看到美人杳杳隔雲端,一句句叮咛倒似響在耳畔。

每當西門奪虹從夢中驚醒,他就會感覺到心口痛如刀絞。龔老大夫說他身上的毒解了大半,只需好好調養便行。花徑香那一刀沒要了他的命,卻幫了他的大忙,替他将毒血清除的差不多了,方會有他的死裏逃生。

他懷疑世界上是否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但他卻不敢想這不是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意味着什麽,他更不敢去想…

深深嘆了口氣,他看着窗外月色瑩然,時光過得真快,又是一個滿月之夜。

披了件衣服起身下床,慢慢來到梅園。月色下,冷冽的芬芳依舊,只是月光下的園子裏,再沒有那個熟悉的,讓他一想起就禁不住心口發痛的人。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飄渺的歌聲:「看那大江東去,葬了世間幾多兒女。一生癡癡情意,都付月缺月圓歲月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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