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姑姑端着洗漱用具進了來,湯元這才恍惚,自己還沒洗過臉。她還是第一次碰到一早醒來,趙元睿還在身邊的情況。光顧着瞎扯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趕緊摸摸眼角,還好還好沒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背過身去,梳洗的速度飛快,正準備像往常般梳個宮女發式時。

趙元睿在一邊吩咐道:“梳個流雲髻。”

“啊?”湯元想說她不會呀,她就只會梳一種。旁邊站着的姑姑就接過她的梳子,面帶笑容恭敬的請她坐好,無比輕柔把頭發梳順了,極快的盤了個高貴典雅的發髻。

湯元在鏡子中看了又看,“嘿,還真是不錯啊。”跟她随手抓的沒有可比性。

姑姑讨好道:“姑娘的發質又濃又密,梳這種高髻再好不過了。”

趙元睿從書中挪開眼,打量了下,确實不錯,流雲髻活潑不失莊重,正配湯元這等年紀的貴婦人。随手就把旁邊的木質盒子遞給湯元。

湯元好奇的打開來看,“哇哦。”湯元做出個被閃瞎眼的驚悚狀,“給我的嗎?我可是有名的只進不出哦。”

李姑姑站在一旁手裏的梳子差點拿捏不住。

趙元睿看了她一眼沒理她,她哪是真喜歡啊,也就看着新鮮,她只真愛她那些小擺件。

難得能打扮自己,她把盒子裏的首飾翻了個遍,就挑出了個流雲狀的扁釵,還有枝同款式的步搖,交給身邊的姑姑,就合上蓋子再也不看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畢,湯元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忘了問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我們到底是在哪呀?”

趙元睿好氣又好笑,“你終于想起來了啊。”

“我剛才好像問了,你沒回答我吧。”湯元又仔細回想了下,有些不确定,“我真的沒問過嗎?”

☆、到達

趙元睿看着她冒傻氣,忍不住攬過來抱在懷裏,流雲髻高聳摩擦在他臉上,一不小心還戳到眼睛,趙元睿閃躲兩下就不耐煩了,索性就把頭發重新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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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元搶救不及,驚呼,“哎呀,好不容易梳好的。”

“整天都呆在車上,這樣挺好的,等到下車的時候再梳也來得及。”

“啊,車?什麽車?”湯元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

“你不是說想去雲岚山,現在咱們就去那裏住上幾個月。”

“真的?”要不是趙元睿抱住了她,她都快蹦到地上去了,眼睛瞪的老大,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不确定的又問,“你是說,我們現在是出宮了?”她驚訝的不是去什麽雲岚山,她在意的是她既然就這麽出宮了,她從沒想過她還能出宮。

“嗯,沒走多遠,應該也還在正大街上。”

湯元四處張望了下,終于讓她找着了被布遮蓋的窗戶。正準備去掀,想想又不對,回過頭比了個手勢道:“我能看看嘛?就看那麽一點。”

趙元睿點點頭,“看一眼就放下吧。”雖然外面還是糊了一層紗窗,難保不被人注意。

湯元真真只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确實不是在宮中了,就放了下來。呆呆的坐在榻上愣神,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無比興奮驚動的,因為這是她最初來到這裏唯一的夢想,可是事到臨頭她覺得真的只是還好,多少惆悵和感慨只彙成淡淡一句陳述,“這是我第一次出宮。”

趙元睿詫異,“你是洪熙二十一年進的宮,以前你可是都在宮外的。”

“啊,”湯元警醒,絞盡腦汁想理由,讪讪的說,“我三年前掉進湖裏,不知怎麽的以前的事情全忘了。”掉進湖裏确實是真的,湯元本身死了,後湯元時代來臨了。而失憶是古今中外穿越者的最佳法寶,百試不爽。

“全忘了?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

“是呀,”這個還真全不是謊話,她确實有前湯元在宮中的模糊記憶,但是再以前還真一點印象也沒有,搞不好真湯元也完全不記得了。

“嗯,忘了就忘了吧,你在這世上也沒有親人。”這話趙元睿說的極低沉。

聽那語氣,趙元睿以為自己會難過,現在的湯元完全沒這種感覺,反而有些慶幸。以前她還會幻想着若她有幸能活着出宮,還能找找親友。自從跟了趙元睿,她連孩子也不想要,更何況是親人,就怕人家無端受了她的連累,反過來還要牽制她。如今她就能活的自在随心。趙元睿多喜歡她一天,她就享受一天,哪天他若不喜歡她了,能活則活,不能她去的也痛快,誰都不能把她怎樣,多好。

趙元睿仔細的注意着她的表情,看她一點難過也無,到是有些詫異,“你不傷心。”

湯元擡頭奇怪的看着他,“傷心什麽?”眼珠子一轉,開玩笑道,“這世上有贏就有虧,若神靈為了能讓我走到你的身邊,剝奪了我享受親情的資格,我覺得這懲罰還小了點。”

雖然覺得她這話說的不倫不類,但心裏還是被觸動了,接近四十不惑的趙元睿再次肯定,自己确實能跟湯元把餘下的日子就這麽過下去。

從京城到雲岚,按照禦駕的前進速度,他們最起碼要在路上消磨掉十天。馬車再怎麽舒服,皇上也不可能在車上過夜,所以到一定時候就要夜宿行宮。磨過了最初的興奮,湯元表示車上生活無聊且痛苦。起因是趙元睿見不得湯元無所事事的樣子,堅決把好為人師的優良品德貫徹下去,每天必須認二十個字,還要把這個時代啓蒙書《勸學》給背完。這還是湯元讨價還價的結果。湯元真心期盼着能早日到雲岚,在車上躲無處躲藏無處藏。沒有把功課做完,湯元想偷懶也沒機會。

在行宮的最後一晚,湯元強撐着精神,跟趙元睿嚴肅認真的探讨了,有關能夠在雲岚山莊快快樂樂的度過美好假期的願望,除非湯元自願,否則不接受任何暑期作業。趙元睿考慮了一下,咬着她耳邊輕聲低語,話沒說完就羞紅了湯元的厚臉皮,最後讨價無效,鼓起勇氣,掀起棉被越來越往下…..

這筆買賣的最終結果就是,湯元一路睡到了雲岚山莊的山腳下,被強制弄醒後,結結實實做了回人形木偶,一根手指沒動,讓李姑姑從頭收拾到尾。

沒精打采的下車後,還沒注意到周邊站着幾個完全陌生的人,就被美景晃花了眼。

他們到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晚霞滿天,雲岚山背負着七彩霞光,神聖高潔,又有滿山的綠意相襯,猶如一塊水頭最好的翡翠鑲了金邊,璀璨奪目,不似凡品。山中有金色琉璃瓦時隐時現,隐約聽見水聲潺潺,山風吹來,浮躁的心緒都被吹散飄走,人似脫胎換骨般爽利。

湯元看的美呆了,像往常般看見好東西都想拿給趙元睿分享,這才發現趙元睿站在前頭,還有好幾個陌生的人正在給他行禮問安。湯元斂眉凝神乖乖站好。

帶頭恭迎聖駕的正是早一個月來到雲岚山的三皇子,他帶着一中隊羽林衛,把雲岚山裏裏外外的都翻查了一遍,然後分守各處,确保一只蒼蠅也飛不進來。雖說雲岚山作為皇家園林平時都有專人把守照料,但皇帝來和沒來,完全是兩個概念。

以上并不是三皇子被派遣到雲岚山的唯一職責,真正的關鍵是他必須同時把皇帝的後宮妥善安排好,也就是說,某某妃子住哪有他說了算,唯一擁有更改權的是趙元睿,但顯然趙元睿并不關心自己妃子住哪。

山中大殿有五,淩雲殿專屬于帝王,還有四殿剛好歸屬于後宮四妃。可四大殿也有好有壞,好壞自然以離淩雲殿的遠近為準。

三皇子剛到雲岚山,她的母妃就傳信給她,叮囑他把灼華殿給蕪妃,收到信時他也沒覺得詫異,母妃早就過了争寵的年紀,蕪妃的親哥蕭岳雲新封永定侯,勢頭正旺,她若來求,茹妃沒有不給的道理。

解決了茹妃其他三妃也不難,也都跟自家母妃一樣,自重身份,反正其他三殿也飛不走,自然無話。

煩的是那些位分不高,又想搏一搏的,偏殿散落在雲岚各處,好壞差的就多了,有些個偏僻的上個淩雲殿還要走上一個時辰。難得皇上出了養心殿,随時可以找上皇帝偶遇,在路上就要花掉老半天誰受的了。所以別說宮內的茹妃很煩,三皇子被衆嫔妃宮外有頭有臉的親屬也攪得煩不勝煩。最終收了該收的好處,謹慎的拟出了張單子送往京城。雖說往年都不會有變故,但凡事都怕個萬一,到時跟人不好交代,也難免擔心了幾個晚上,最後有驚無險,還是長出了一口氣。

趙元睿年少登基,十幾歲的時候就知道不露聲色,老沉持重。每次下手都是雷霆手段,不除根絕不罷手。這幾年下來,能夠有資格質疑他的不是被提早送進墳墓就是早早卸甲歸田了。不光大臣們怕他怕的要死,他的兒子們也跟他親近不了。

趙元睿對于大臣們怕他很習慣,至于跟自己兒子沒法親近,他也沒覺得遺憾,從沒有親近過,也就不會覺得親近有什麽必要,他對他們要求其實跟臣子沒什麽區別,聽話,別給他惹麻煩,他就可以給他們尊榮。

所以三皇子一面見自家父皇就緊張,那就是正常反應。

一絲不茍的接駕,刻板的問候,提着心聆聽父皇有可能的問話。

趙元睿看着時候不早,也沒廢話,“去吧,不用呆在這。”

三皇子立即領會其中意思,你可以走了,把後宮嫔妃安排好就行,我這裏你不用管。

雖說沒了在父皇面前争表現的機會,還是松了口氣,在他眼皮底下,這壓力不是一般大。趕緊應聲稱諾,但也不能馬上就走。還得目送皇帝走上石階,直到在拐角消失,才敢去照應後面。

走到一個拐角處,湯元向後看,發現圍在他們周圍的都是養心殿的熟人,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四處東張西望,聽見左邊樹林後頭有流水聲,就往左走了幾步,踮起腳張望,果然橫卧着一條兩米寬的山溪。

“看什麽呢?”趙元睿走過來,拉起了她的手。

“從高山上流下的溪水,我估摸着有石頭可以撿。”湯元很有經驗的揣測。

“你就只想這些。”趙元睿摸了摸她的手,覺得手有些涼,“你剛才不是喊餓嗎?趕緊走。”

被他一說,湯元又想起來了,她一覺睡到這個時辰,滴米未進,餓的口水都分泌的過快了,可憐兮兮的點點頭,“走,走,我是真餓了。”

趙元睿看着她那樣,也有點于心不忍,看她走路的姿勢也不爽利,更加心疼了,想着是不是應該去叫肩輿。

作者有話要說: 為更文,熬到深夜。

我得給自己鼓個掌,

我會堅持下去的。

☆、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看見評論了。

我得記住這個時刻,

衷心感謝。

湯元一路走着,忽見身後有太監擡了兩架肩輿,連忙大聲說:“我能走的動。”邊說邊快跑了幾步,轉眼就在拐角沒了蹤影。

趙元睿見狀,只能無奈的的搖頭,但還是讓肩輿在後面跟着。

從山腳到淩雲殿要走一頓飯的功夫,湯元是越走越吃力,還怕他發現裝出健步如飛的樣子。

趙元睿怎麽會不知道她打的主意,坐肩輿就是怕太過招搖,她就不想想敢在他前面這麽走的人,全天下就她一個,難道這些個路邊掌燈的太監是瞎的不成。他讓她同乘一車,就不會想着再把她藏着。自找麻煩活受罪,受點教訓也好。

終于走到淩雲殿,湯元真的不行了,他被趙元睿圈養了個把月,身上勞動人民的耐力早就給養沒了。不至于喘個不停,但腳疼的都挨不着地了,就憑一雙中看不中用的緞稠軟鞋,平地走的是舒服,山路跟沒穿不差多少。

實在走的太累,到達淩雲殿的時候,一大堆常駐殿內的宮人堵在門口恭迎聖駕,幸虧趙元睿揮手的快,她都快站不住了。

終于只剩他們倆了,她都顧不上肚子餓,第一時間就脫了鞋子查看。

後腳跟破皮不明顯,只是摁一下就疼,前腳板就明顯了,一長溜的水泡。趙元睿遠遠的就瞧見了,倒吸一口氣,當下臉就黑了,這到底是教訓她還是教訓他呀?他才是那個自找的。

“梁元寶,還不給我滾進來。”趙元睿怒喝。

梁元寶真的是滾進來的,趙元睿從來都是不露聲色,多大的事都經不住他一皺眉,像今天這樣暴怒,見都沒見過,一驚之下,沒注意門檻就直接跌了進來。順勢跪好連連磕頭,顫聲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門外來往的太監宮女,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趙元睿看他那樣煩躁的直皺眉,冷冷道:“還不去傳太醫。”

“是是,奴才這就去。”連滾帶爬的出去,埋頭朝外面沖去。

站在門外的李姑姑,壯膽上前攔住了他,“公公,公公是不是我們家主子出了什麽事?”她現在的主子就湯元,兩位主子剛進去,出事的只可能是自家主子,她必須得心裏有數。

梁元寶發現有人攔他,本想發怒,待看清眼前是誰,就清醒過來,暗罵自己真是傻了,對着站在一邊張小保怒喝,“張小保,你家主子腳傷了,還不滾下去把肖太醫帶上來。”

張小保一聽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梁元寶還有些不放心,“帶上軟轎。”太醫院的人估計還在山腳下呢,靠他那老胳膊老腿,等他上來,他們這群人得把命給丢了。

張小保腳都沒停,虛點了下頭,轉眼就消失不見,梁元寶這才定了定心,想着是不是應該上膳。沉吟間,旁邊一群太監宮女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看的他着實火大,“一群龜孫子,看我幹什麽,找奶喝哪,還不滾去幹活。”

話音未落,眼前就一空,這速度奇了。

李姑姑打定主意去給主子把所有的鞋都翻找一下,常駐在淩雲殿的孫姑姑就挨上身來,“別急着走啊,李姑姑給咱們說道說道這是哪位小貴人啊,去年還沒見過呢。”

李姑姑看了她一眼,腳下不停,客氣的說道:“孫姑姑,你看剛到,事情又多,咱們忙完再聊。”

孫姑姑心下不滿,但人家确實說的是實情,也就不好攔着。心下嘀咕,也就是個牆頭草張狂什麽勁。

李姑姑不是不能說,她現在是很難說,湯元現在的身份實在尴尬,底下的奴才替她着急,她自己完全不在意,明眼人都看出皇上對她的寵愛。他們這些人揣測上意,得出的結果太過驚人,所有的心思都消了,一門心思的伺候主子,結果顯而易見梁元寶對他們就是多了幾分客氣。養心殿多少人精,她不好攔着,但若是淩雲殿的人不明就理撞上來擾了主子的清淨,她也不會客氣,更不會好心提醒,大家各憑本事。

淩雲殿寝宮,趙元睿黑沉着臉,坐在一旁不理她,等到湯元不管不顧又要下地,怒道:“你給我安分點,腳都這樣了,你還折騰什麽。”

湯元知道他在生氣,地是不下了,但一點都沒怕他,依舊嬉皮笑臉的說:“你看看我今天這樣都是你害的。”話沒說完,趙元睿兩眼瞪直了看她。

“你別不相信,想當年我幹一天活,這雙腳連皮都不見破,你看看現在,才走那麽點點山路就成這樣了。”一邊說一邊還看着腳底啧啧出聲,“這都是你慣的,你說是不是你害的。”

湯元看他氣的反而更加厲害了,決定使用殺手锏,爬上他身來使勁揉捏,“你說是不是吧?”

趙元睿沒辦法,不伸手怕她就這麽晃下去,伸了手,怪也乖不起來了,只能無奈的嘆口氣,“元兒,你以後別提以前怎麽怎麽的了,朕…..沒能早點遇見你……”話不成句,傷感畢現。

本就是句玩笑話,卻惹的他心情更不好,湯元覺得真是搬石頭砸腳,“哎呀呀,誰知道你那麽好啊,早知如此,我怎麽着也得想一百出才子佳人的戲碼,把你給勾搭了。”見他臉色緩過來,湯元暗松了口氣,再接再厲的說:“咱們先吃飯吧,你摸摸,我肚子都扁了。”抓起他的手就往肚子上放。

趙元睿看着她一番逗趣,想起她一天都沒吃過飯,也開始有些着急,對手下的奴才恨的牙癢“梁元寶,磨叽什麽呢,還不擺膳。”

梁元寶今天被皇上連續難看,生平罕見,冷汗狂流,只知道應着,話都說不利索。

晚膳還沒擺好,肖太醫終于來了,看了眼後就把早已準備好的藥膏留下就退走。

這天晚上,湯元理所當然的吃多了,腳上敷着藥,腆着肚子,白天又睡了一天,這漫漫長夜不知道該怎麽消遣。

趙元睿看她眼睛老是往外瞄,屁股動來動去不安生,放下書揉了揉眉心,傳喚了太監準備肩輿。

湯元自從聽到趙元睿跟太監說話,那眼睛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笑容止都止不住。

肩輿很快就準備好了,趙元睿給她選了件粉色的厚鬥篷,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湯元被蒙的受不了了,“不用這樣吧,很熱的。”

趙元睿看了她一眼,自顧自的把她又裹的更嚴實一些,左看右看沒什麽纰漏了才說:“晚上山風大,你若不想穿,咱們就在這裏呆着,哪都不去。”

湯元一聽,啥意見也沒有了,乖乖的随他擺弄。哪怕熱死了也得忍住,心早就飄遠了。

直到被抱到肩輿上穩穩坐好,湯元才敢四處亂瞄,趙元睿見沒什麽不妥,就上了前面的肩輿,還沒走出幾步,湯元的肩輿還沒出殿呢,遠遠的就瞧見,通向淩雲殿的通道上正有一群人往這邊來。

湯元透過前面重重人影,瞧見對面簇擁着一個坐着軟轎的宮裝女子,面容看不清,但頭上戴着的珠寶,在朦胧燈光下依舊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此人來頭不小。

湯元此時的心情好比,老板小蜜被正房夫人抓了正着,不走還待何時,于是低聲對着李姑姑說,“咱們回去吧。”

李姑姑沒二話,手一揮,跟着湯元的這群人就利索的轉回殿內。

趙元睿看出來的人是蕪妃,有些驚訝。這段時間來朝政順暢,內外皆安,皇帝做到他這份上,有些戲碼就不再想演,除了朝堂上的事,對于後宮就會随心。再加上有了湯元,顧她一個人都顧不過來,哪還想的起別的女人。他是随心了,有人确實是耐不住了,這才剛到雲岚山呢。

趙元睿還沒顧上搭理蕪妃,轉頭去看湯元的時候才發現,後面的人走的幹幹淨淨。心下驚訝,知道肯定是湯元看到來人主動要走的,但這些個奴才就這麽聽她的話,連問他一聲都沒有,真是些好奴才啊。

轉念間,蕪妃已經走到跟前,行了個禮後,往常清冷的聲音帶了些嬌意:“皇上,您這是要去哪啊?山間風大,您可要保重龍體。”

趙元睿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直接問:“有什麽事,不能等明天說。”

這話太重,一點沒有平日的親和,聽在蕪妃的耳裏,慘白了張臉,身體止不住的顫抖,畢竟是大家族出來的,雖然憾的要死,但面上還是力持冷靜,“臣妾冒昧,只是姐妹們把幾日後的雲岚山宴交給了臣妾主持,臣妾愚鈍不敢自專,就想來問問皇上有什麽主意。”

雲岚山宴往年都是安排在七日後,趙元睿發現自己把人吓的都失了分寸,也不好過分,語氣稍緩,“安排好了送上來給朕過個目就行,不用特意來問了,天色已晚,回去歇息吧。”

蕪妃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坐上軟轎回轉了去。不要說現在蕪妃是什麽心情,随同而來的宮女們都被吓的不行。皇上對主子寵幸多時,自家主子今夜來找皇上,換洗的衣服都帶來好幾套。哪怕不能多住幾日,今晚也必須得留下,沒想到今夜皇上明顯不賞臉。自家主子裏子面子都丢了幹淨,消息傳出後,也不知道得被多少人嘲笑。

第二天蕪妃就告了病假,她的事早就傳遍了雲岚,人人都以為她羞的出不了門,須不知她還真是病了。本就是乘夜獻媚來的,那裝束怎麽漂亮怎麽來,還怎麽可能顧及到保暖問題,獻媚不成,還被呵斥,當下就出了一身冷汗,被山風一激,就這麽生生弄倒了個美人。

趙元睿不等蕪妃消失,話說完後,就轉進了淩雲殿。到了寝宮一看,人不在。梁元寶上前一步說,主子回轉後就去了偏房,看樣子晚上也準備睡在那了。

趙元睿一聽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什麽心情,是應該對湯元如此明白事理感到高興,還是對她一點沒反應感到懊惱。但眼下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她抓回來狠狠打她屁股出氣。

湯元最終還是被趙元睿抓了回來,他也沒打她屁股消氣,只是冷靜的問她:“你怕什麽?”

湯元被他問的莫名其妙,“我沒怕呀。”

“那你躲那麽快。”

“啊,這個啊,”湯元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這麽問,不躲難道還要演上一出妻妾和樂融融的戲碼,這話不能說,于是打馬虎眼,“人家是這個,我是這個。”湯元先比了個大拇指,又比了個小拇指,“我當然得避着她。”

趙元睿死死的盯着她,湯元對于蕪妃的态度很奇怪,當然對他的态度也從沒正常過。按道理像她這樣的宮女,無權無勢,對上位者應該有天然的畏懼,在她身上卻從來沒有過,她是想盡辦法讨好他,但她從來沒有怕他,對于後宮的嫔妃她也根本怕不起來,她只是抗拒不想見她們,所以她要求呆在他的身邊,無名無份卻自得其樂。

這樣的湯元是吸引他的主要原因,他原先不明白,遇到湯元後他知道了,他是想找個自在的人,能讓他毫無顧忌的放下架子和虛假的面具,自在的生活。這個人首先就必須不怕他。可惜現在不一樣了,他想留住她,他想跟她過完這輩子,不想再換了。可是他發現他有些抓不住她,一個什麽都不怕,什麽都無所謂的人,也許哪天自己疏忽了,保不住她,或者自己讓她不快樂了,她說不定能頭也不回就離開,毫無留戀。他現在一點也不慶幸湯元的家人都死光了,只要留個稍微有些血緣的,也許事情還能簡單點。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把心留在自己身上,再也無能力走。

但把她圈在養心殿,她經不了事,永遠不能明白自己對她的重要性,他也可以把她扔出去不管她,讓她經受冷暖,回頭再來找她,但他舍不得,他現在受不了湯元離開他,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他更不允許別人有一點傷害她的可能。所以他現在只有慢慢把她放到衆人的眼前,給予她地位和名利。誰都不敢得罪她,誰都得求着她。與人交往中明白事理,她能給別人的,都是自己給她的,那她只能站在自己身邊不能遠離。

☆、赴宴

第二天一早,衆人還沒在蕪妃夜上淩雲殿被皇上打道回府的歡樂中調試過來,就被一個消息打蒙了,皇上新封了個貴人,放到以前這也沒什麽奇怪。可這段時間皇帝到後宮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人從哪裏冒出來的。更奇怪的是,除了正常的封诰和賞賜,确沒有說明這個貴人今後住在哪裏,歸屬于哪位正妃管理。

趙元睿的後宮皇後死後就有四位正妃打理,原先是三位,蕪妃後來居上,這幾年就再也沒有變動。上了玉蝶的嫔妃都會明确歸屬于某個正妃,一般情況住的離哪位近,就自動歸屬于誰,大家各拍各的馬屁到也安樂。

沒人敢質疑趙元睿的決定,連蕪妃都在他那裏受了冷遇,誰都沒這個自信,自己比蕪妃更能,所以無人上前詢問,四正妃更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後宮一片詭異的寧靜,就是往淩雲殿走動的宮人們越發頻繁了。可惜養心殿前段時間久被收拾的如鐵桶一般,只進不出。原淩雲殿的确實是知道有位貴人跟着皇上一起住着,但他們都身處外圍,具體都不清楚,梁元寶那不是擺設,誰敢亂竄,誰就等着死。其他衆太監,那是多一個人就少一份機會,誰敢放人進來。活生生憋死了原淩雲殿的一群人,人在寶山而不得。

湯元知道這個消息,也就啊了一下,沒做其他反應,對她來說最多就是黑戶領了身份證的待遇,吃還是這樣吃,穿還是這樣穿,只要不把她從趙元睿身邊趕走,她覺得什麽都可以。

既然過了明路,她試探的問他,“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自由活動了。”

趙元睿實在習慣了她所有的不在重點的行為,“以前也沒阻止你。”

湯元嘿嘿傻笑,“那是,那是。”以前是沒有身份,怕給他惹麻煩不敢亂走,現在有了身份又有人撐腰,咱就走的光明正大嘛。

“那我出去走走?”湯元立馬讨好的說。她知道他待會要面見大臣走不開,可她不想等到晚上,這個地方不像養心殿那樣除了他倆沒別人,萬一又有人來找,不是又得泡湯。

趙元睿看了看她的腳,明顯不贊成。

湯元立刻表态,“我堅決不下肩輿,怎麽樣。”

趙元睿看她那樣确實憋的狠了,也不忍心再關着她,朝堂上的事被這幾日的行程耽擱了,下午不得不去。一揮手同意了,只是盯着人把準備工作做妥了,帶着的點心和茶水都沒問題後,才放人走。

站在一邊的梁元寶無數次的嘆息,以前皇上都不在乎自己吃的是什麽,現在卻具體到蓮心糕性寒,不可多吃,這哪是找女人呢,這絕對是養女兒呢。

湯元趴在他的肩上,時不時給他搗下亂,費了半天勁才終于除了淩雲殿。

看湯元走後,趙元睿叫過梁元寶說,你跟着去,看到有人來,讓人都避了吧。

梁元寶領悟,這個人肯定不是指湯主子,讓他過去,是給湯主子趕人去的。這活他在皇上身邊都沒幹過,現在他卻要為湯主子做這事。是不是他以後得把湯主子放在皇上前頭去。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晃晃腦袋,趕上前去。

湯元坐在肩輿上,視線明顯開闊了,鳥鳴幽幽,清風送爽。隐沒在山中的亭臺樓閣,随處可見,還都精美絕倫,看着就眼暈。

忽入一片茂密叢林,兩邊樹木舉手可得,不知怎麽一轉,景色全變,眼前一片開闊,兩邊都是青青草地,路的盡頭是座古樸的八角亭。

眺望遠方,白色溪流奔騰而過,如玉帶環繞。周邊除了鳥鳴沒有其他聲響,安靜怡人,走到這裏,湯元就走不動道了。

湯元一看就喜歡上了這裏,也不入亭,就叫人在草地上鋪了個毯子,只留下了李姑姑,就暢快的躺在了毯子上。

李姑姑吓了一跳,趕緊給走的不遠的張小保打眼色。張小保做了個放心的手勢,就安排人手去了。又看日頭雖不大,但還是會晃眼,就支了個華蓋。

李姑姑這才放心了點,把帶來的水和食物都拿了出來,放在主子觸手可及處,專心蹲坐在一邊,用扇子趕飛蟲。

湯元舒服的嘆息,這就是封建社會的奢侈,做宮人做到人家這樣子,才有前途,以前的自己真正走了狗屎運了。不,是她現在一直在走運,讓她遇見了趙元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喜歡她。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在乎,他是不是還會變心。假使真有那天,她也能很自在的選擇離去,還會銘記他對她的好,終身不忘。

她想過也許是上天在補償她前世的苦,若真是如此,她還得求上一求,如果還有來世,就不要讓她保留今世的記憶了。痛苦讓她知道今世的難得,下世再來,沒有了他卻保留了他的記憶,那麽她不覺得自己還能活的好。

微風拂面,暖洋洋的陽光曬在身上,華蓋剛好擋住了臉,湯元毫無抵抗力的睡着了。

趙元睿把事情處理完後,急急趕到這裏,看到的就是湯元躺在地上,臉帶微笑,時不時還抽抽鼻子,睡的不亦樂乎。

李姑姑乖覺的自動退走,趙元睿席地而坐。看着她的睡顏,有些失落的想,心裏記挂着她,怕她玩不好,訓斥了一頓喜好賣弄的大臣,飛速把朝會了結了,還想給他個驚喜,結果人家這日子過的。

看不慣她活的那麽自在,想把她搖醒,又不舍得,矛盾間,湯元自己就醒了過來,恍惚間認出人來,臉上的笑如百花綻放,伸手摟住他的腰,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裏,猶帶睡意的抱怨,“你怎麽才來,我都想你了。”

趙元睿被她的軟糯嬌意刺激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先前的抱怨,風吹雲散,只是緊緊的摟着她沒有說話。

寧靜的山谷都被兩個出色的男女感染,風輕雲淡間,染上了午後的暖意。

趙元睿是被深深的觸動,湯元純粹是還沒完全轉醒。所以先動的肯定是湯元,掙紮的動了動悶悶的說:“哎呀,我的頭發肯定都亂了,這可怎麽辦。”

趙元睿一口氣上不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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