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然後帶着她一起走。
趙元睿止不住的想笑,皇帝又怎麽樣,終歸只是個凡人,擋不住時間,也抗不過命運。
趙元睿在晚膳前回了來,湯元一見他進來,就忍不住走過去迎接他,走到近前不敢走近,靜靜的看着他,不知所措。他看着她一副小兔子的受驚樣,知道自己這麽一走,把人給吓着了,柔聲勸哄,“怎麽了,才走了這麽一會兒,就想我了啊。”
湯元看他還能跟他開玩笑,知道事情就算這麽過去了,毫不猶豫抱住他撒嬌,“是啊,是啊,想你想的我都瘦了。”
“哪裏瘦了,朕看看。”說着,作勢要去撩她衣服。
湯元扭來扭去,兩人笑鬧成一團,“哎呀,沒有沒有,我瞎說的。”
良久,趙元睿把她散亂成一團的衣服随便拉扯了一下,“走,陪你吃飯去。”
用完膳後,趙元睿拉着湯元出去消食,夜晚的天岚山,繁星點點,皓月當空,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
他們來到一處水潭邊,上面有溪流潺潺流入潭中,兩邊樹木倒印在潭中,與掉入水中的明月交相輝映。
湯元走到這裏就想着,若是多個美男裸泳就更完美了。又想到若是趙元睿在水中,她摸過來把他衣服拿走,他會什麽反應。
趙元睿抱着她坐在岸邊的溪石上,“想什麽呢?”
湯元乘他不注意的時候脫了鞋襪,把腳放進水裏,舒服的喟嘆一聲,開心的笑道:“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這邊洗澡。”
趙元睿看着她就這麽把腳放進水裏,有些不放心,但看她舒服的樣子,就生生忍住了。聽着她說的話又不着調,皺起眉頭道:“怎麽,你還想下去洗澡,這呢想都別想。你體內寒氣太盛,潭水太冷,只會增加你的病情。腳沾下水就行了,趕緊出來吧。”
“這你怎麽會知道,我都不清楚。”湯元奇道。
“太醫給你診過脈,以後你也用不着喝那湯藥。”說完這話,他有些遲疑的接着說,“朕給康先生看過你的脈象,你懷不上孩子。”
“我根本懷不上。”湯元呆呆的把話重複了一遍,心裏有些難過,不想生和生不了還是有區別的。不生孩子不光是為了自己,她覺得自己做不好母親,在這個地方她除了趙元睿什麽都沒有,就憑她的出身給不了孩子助力。他在她就擁有一切,若是他不在了,曾經的風光就是禍源。她自私的想過她可以連累任何人,唯獨不能對不起自己的孩子,若是哪天孩子因為她宮女的出身被人诟病,這是她無法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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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後,她忍不住嘲諷,“看看,老天都在告訴我,湯元啊,你已經夠幸福了,若是事事圓滿,你叫別人怎麽活。所以啊,為了給別人留條活路,咱們沒孩子就沒有吧。”
“再過幾天,康先生就會進京,好好給你瞧瞧。”趙元睿假裝沒聽見,把湯元挪到一邊,把她濕漉漉的腳放到自己的懷裏,拿出帕子就給她擦拭幹淨。
湯元看着他動作,被他撓到腳心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笑“康先生他是誰呀,已經确定生不了了,還看什麽?”
“一個醫者,”得,名滿天下的神醫在趙元睿眼裏就只是個醫者,“孩子可以沒有,體寒還是要治好的,你不是要跟我同生共死嘛,朕暫時死不了,你死了可怎麽辦。”
湯元有些頭暈,這是怎麽了,這跟當年到醫院只是去治個腹瀉結果查出個腫瘤一樣的突然,“您的意思是說,這體寒還是絕症,治不好還不長命?”由于前世經驗作祟,湯元到沒有崩潰,就是心裏一陣發緊,她是真的怕,她不怕死她怕痛的半死不活最後還難逃一死。
“你說我會怎麽死?會疼死嗎?還是…..嗯……冷死?”湯元有些緊張,有些語無倫次。
趙元睿盯着她的眼睛,斬釘截鐵的說:“有朕在,你死不了。”
湯元覺得自己深陷在幽黑深邃的眸中不可自拔,若說自己不愛這個男人,那絕對是愧對良心,他滿足了她對男人的所有幻想,有責任心,有擔當,還有全天下最強的實力。在他面前就應該有天下無難事的氣魄,他說沒事就沒事,他說你死不了,湯元覺得她還真死不了。
她擡手抱住他,肯定的說:“咱們說好了,同生共死。”她暗暗下了決定,這輩子為了他的好,她覺得再難她都能忍。
趙元睿知道她全心全意的信他,翻湧的情潮都快滲出眼角,遮掩中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唇,兩人抵死纏綿,湯元使出全身力氣回應他,趙元睿極其霸道的侵占掠奪。到了最後湯元只有承受的份,身體軟的一塌糊塗。
唇分,湯元累的直喘氣,揪着他的領子讨饒,“不行了,我投降。”
趙元睿用拇指摁了摁紅腫的唇,平複下情緒,低聲說:“夜深了,咱們回去吧。”
湯元乖乖點頭,正準備穿鞋襪,趙元睿接過來,只是把襪子套好,俯下身就把湯元背在了背上。
湯元一手提着自己的鞋,一手自自然然的就圍住了他的脖子。只是苦了那些随侍的宮人們,都怪爹媽長了雙眼睛,頭低的不能再低,戰戰兢兢的掌着燈不緊不慢往前走。
☆、煩躁
劉正陽在太醫院已經熬了有三十個年頭了,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多少人多少事都化成了灰灰,他還能在這個地方穩穩當當做着他的院正,跟他本人醫術關系已經不大,天時地利人和更為關鍵,否則天下第一的康先生就不會遠走他鄉了。
他看過這麽多人,自認為眼光也算獨到,但今年新出的貴人他卻有些看不太透。記得他們太醫院第一次給這個貴人診脈的時候,她還是個宮女,一個宮女有體寒之症再平常沒有,這宮裏哪個奴才沒帶點病,只要表面不顯,誰都隐者瞞着,有人甚至還不惜給太醫行賄。去診脈的愣頭青看對方是個有地位的宮女自然就給瞞下了。
結果沒過幾天梁總管親自來要了她的脈象,這事就非同小可。愣頭青到也不是個糊塗的,逮着機會把這事給說了。劉正陽直覺此事不能瞞也拖不得,帶上愣頭青跟着梁總管親自走了一趟。
皇上當場就冷了臉,撂下句再診。這就是皇上的态度,若是那人好不了,他們太醫院就得找人負責這件事。
愣頭青察覺事情不妙,腳軟的都走不動道。在他面前來來往往的人多着去,他的同情心早就給狗吃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若那人真有那麽嚴重,那這欺瞞之最就只能落在他頭上,有些時候不是人找事,是事找人,老天不給機會,你再怎麽能都沒用。
最後那愣頭青沒活成,那人的病症比他以為的更棘手。這個病不是不能醫,但這代價太大,容易秋後算賬。所以他只能把康先生推了出去,第一神醫,哼,你既然得了這名頭,總要給別人擔着點。
今日忽有太監來找,說是貴人找他問話,劉正陽把荷包塞進對方袖子裏,低聲問:“怎麽回?”宮人和太醫院的關系太複雜,誰都有求着人的時候,再說還是太醫之首,來人拿了例銀,沒有廢話,“實說。”
但這些已經足夠,劉正陽理了理思路,決定還是自己走一趟,一事不煩二主,以他的身份去也算是對貴人的尊敬。
劉正陽直接就被領到了淩雲殿的內書房,知道去哪的時候他就覺得惶恐,他是從前朝一路走過來,他親眼看見洪熙帝是怎麽對待他攔了他路的母親的,後來又是怎麽滅了他的母族,一點猶豫也沒有,天生的鐵血無情。
在他功成名就天下安穩的時候,身邊卻出現了個女人,把她放在自己的寝宮,內書房也随便她用,這所有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湯元看見進來的是個頭發花白,精神抖擻的老人家,看這樣貌就跟後世德高望重的老中醫一種形象,但現在人家還得給她磕頭行禮,湯元挪挪屁股,鼓勵自己要習慣,咱不能給趙元睿丢人。
湯元打眼色讓人端了小凳子給他坐,估計給他搬個太師椅他也坐不住,折中一下這樣雙方都舒服。
劉正陽挨着坐了,頭低垂着側耳傾聽,生怕漏下只字片語。
湯元有很多話想問,但話到嘴巴就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斟酌了半天,吐出兩字,“說說。”
劉正陽不敢怠慢,開口道:“貴人從脈象看寒從中生,陰陽偏衰,寒性凝滞,心脾兩虛,脾不統血,則心悸脹痛…..”
湯元費了半天勁等他念完一堆文言文,想着是不是應該讓他說點能聽懂的。不過人家果然是專業吃這口飯的,停頓一下,就開始說人話,“貴人早年受寒,沒得正當治療落了病根,後期飲食調養不當,長年累月下來,寒氣滞于體內,隐而不出,五髒俱傷。貴人女子之體,受損最重的還是陰神之地。貴人年紀尚輕,症狀不顯,若不得及早根除,對壽數有礙。但貴人寒氣入體經年,陰神之地已成疲弱之相,受孕極難。體寒之症傾姜國之力,痊愈不難,但事後只能溫養,生子必然無望。”
真正大實話,一句虛的都沒有,湯元翻來覆去的掂量,“對壽數有礙,怎麽個有礙?”
劉正陽不答反問,“敢問貴人,月事來了多久了?”
人家是個專業醫生,湯元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直接答道:“去年九月。”這麽一算她的初潮來的算是晚的,來的早的十一二歲就該來了。
果然劉正陽就說了,“是否有脹痛之感”
說到這句,內書房所有的人都轉頭看她,大家似乎這才想起,每當主子換洗的時候,當天就把自己關在偏殿,誰也不見,他們以為主子年輕皮薄,大家也是半道出來服侍她的,兩邊都還沒熟到這麽私密的程度,再說湯元怪癖太多,多這一項也沒覺得奇怪。
湯元每月來的頭一天,肚子就脹的難受,全身冰冷,眼前發黑,只能蓋上被子躺着抱肚子,生熬。一般都是一晚上的功夫,痛的緊了暈過去也就完了,第二天醒過來只是有些脹痛,也不是那麽難熬了。她今世沒經驗,前世也見過別人痛經痛的死去活來,也就理所當然以為是痛經,從沒想過能把她痛暈過去得有多痛。湯元本就不是正常人,普通人若能忍痛忍到六分,那到她這就能到十分,還是逐級遞增的,這就是前世帶來的寶貴經驗。
自以為是痛經,她來那事的時候,再怎麽厚臉皮都不能讓別人旁觀了去,所以每次來事,她都自動自發的到偏殿去呆着,誰都沒起疑。
湯元點點頭,算是承認了。站在一旁的人全都瀑布大汗,屁股發緊,這回連李姑姑也沒繃住。
劉正陽接着道:“若不得及早治愈,貴人脹痛之感将疼痛更甚,逾時更長。”
湯元暗罵,怪不得說有礙壽數,那不就是活活疼死。沉默良久,湯元沒了繼續詢問的興趣,至于怎麽治,有趙元睿在那,她就不費這個心了。
兩個人的談話,一字不差的傳到趙元睿的耳朵裏,跟着湯元的宮人們輪流出去挨了一頓打,養傷的張小保也沒躲過,讓人給扶了出去,一頓好打,傷上加傷,一時半會好不了了。自然這次李姑姑也沒能躲過,不過這頓打記下了,不能兩個領頭的都起不來。這回梁元寶也遭了秧,頂着烈日無遮無攔的站了二個時辰。
進了七月,雲岚山也擋不住暑熱,時近正午,湯元再是偏寒體質,也被熱的難受,而趙元睿卻嚴格控制她用冰,只是在各處放了幾個冰盆了事。可是湯元呆在養心殿不是一天兩天,她清清楚楚記得,去年夏天留守在養心殿的時候,趙元睿人還不在呢,他的那個內外書房裏裏外外還用的是冰牆,現在咱都這地位了,反而用上冰盆,真是叔可忍嬸不能忍。
湯元表示抗議,所以她拒絕吃午飯,除非他能讓她喝冰水鎮過的綠豆湯。真是說出來都讓人接受無能,誰家大夏天吃熱的綠豆湯,啊,這是想解暑呢還是燒身哪?人活到這份上了,還有什麽意義。
趙元睿不理她,自顧自把自己的飯用完了,放了一碗綠豆湯在她面前,又叫人端了一碗湯藥并排放着。意思很明顯,要麽把綠豆湯喝了,要不喝藥,你自己看着辦。
湯元很想說老子嘴賤,不想喝了行不行?負隅頑抗的坐在榻上一動不動,室內靜悄悄的,對方對此毫無反應。實在下不來臺,她心裏小人撕巴了一下,含着熱淚把綠豆湯給吞了。生生憋出一腦門的熱汗,她啪的把碗扔在桌上,就着急脫衣服。
脫了衣服還不夠,撩起自己的頭發,用手扇着風,悲憤不已,“我要把頭發剪了,給我拿剪子,我要把頭發剪了。”
“胡鬧,”趙元睿眉頭皺的死緊,伸手就把她拉到鏡前坐好,随手一撈就把長發都握在手上,不太熟練的卷成一團,覆在腦後,在梳妝臺上找了個發簪勉強把頭發固定住。
呆呆看着趙元睿的動作,湯元也漸漸的安靜下來,沮喪的道歉,“對不起。”
自從把事情都搞清楚了,湯元試圖不去想這件事。但午夜夢回的驚醒的時候,就忍不住難過,有些事情不好深想,想的深了,這覺也就不用睡了。所以晚上睡不着,白天火氣就大,看什麽都看不順眼,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剛好天氣也熱了起來,似乎發脾氣也是順理成章,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她還不為難別人就為難趙元睿。
趙元睿早發現她不對勁,找太醫來看過,可查來查去脈象還跟以前一樣,太醫們被逼的沒辦法憋出一句貴人心思過重,心緒不寧所致。趙元睿不得不說這個解釋他還真聽進去了,所以最近幾天,只要他們倆在一起,淩雲殿的宮人們就得回避到三百米以外。
他輕輕的摸了摸她的發,沉默半天,開口道:“我比你大那麽多,你還這麽小,你受不了,我受的住,不用為這個道歉。”
不知怎麽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往下落,最後彙流成河,湯元嚎啕大哭,她就不明白了,本以為所有的罪前世都受完了,今世遇到趙元睿她就等着幸福就好,怎麽還會這樣。
一通大哭後,郁悶也解了,心情也舒暢了,她羞愧的小聲嘟哝:“莫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趙元睿無視她的胡言亂語,只能默默的擦幹她的眼淚沉默着,有些事她覺得她沒必要知道,他不會告訴她,有些話她該知道,那說的肯定是實話,既然話都說開了,就必須要承受,對此他無話可說。
哭了一場,出了一身的汗,最後她自己都黏的受不了,她默默的拿上自己的衣服,進了裏間去洗澡。趙元睿本想跟着她進去,被她攔在門外。她今天可算是丢大人了,乘此機會她得去緩緩。
等她費了大半個鐘頭,緩出來的時候,發現人家正坐在靠窗的榻上自己跟自己玩棋呢,頭發還有些潮濕,衣服也是新換的,看來剛才被自己折騰的夠嗆。
她磨磨蹭蹭的走過去,圍棋這種東西真不是她這種人看的懂的,看了半天看不明白,就乖乖的拿了把團扇給他扇風。
擡頭看她,見她只穿了件湖色繡玉簪花的抹胸,下面系條同色紗裙,濕漉漉的頭發還有水滴往下流。
又是這樣,他什麽話也沒說,起身就去拿了塊帕子,給她擦拭頭發。撩起頭發的時候,大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真是忍無可忍,怒道:“你就不知道再多披一件。”
“啊,哦,你知道裏面有多熱,我想着出來再披的。”湯元知道他是氣她穿的少,可這麽熱的天,再透的衣服那也是衣服啊。
趙元睿頭疼這是該把頭發弄幹了再去拿衣服,還是去拿衣服再來給她擦頭發,去叫個人進來,她現在這個樣子誰見了也不合适。從來沒有伺候過別人的趙元睿一時之間手忙腳亂。
作者有話要說: 一場大霧,車堵在路上過不去,麥麥一邊是轉錯道,一邊是誤看了紅燈,索性就回家,自我放假。
本以為能更個兩章,結果原來更文這事跟時間沒關系,跟腦子有關系,一天能想這麽就只有這麽多,再多也沒有。
關于中醫,麥麥實在無能,度娘她不肯告訴我,只能自己瞎扯,大家略過就算了,經不起一丁點推敲。對不住大家了。
最後還是謝謝大家!
☆、七夕
總算是把她的頭發弄幹了,也找了件同色系的羅衫披上,湯元纏着趙元睿玩五子棋,玩之前她還試探的問了下,這種玩法他有沒有玩過,趙元睿對這種低端的玩法确實沒接觸過,湯元心下暗喜。
湯元吸取上回玩走獸棋的經驗,不會蠢的再玩這種脫衣服的把戲,既然人家從來沒玩過,乘他不熟,殺他幾幅過過幹瘾也是很有可能的,大不了見好就收,贏他一副也不錯。
事實證明,五子棋再怎麽簡單也是靠腦子的,跟運氣沒毛線關系,人家上手就會。湯元覺得剛剛隐下去的那股子燥意又開始擡頭,悔了半天棋也沒能把他怎麽樣,忍無可忍怒道:“讓讓我會怎麽樣啊,不許走這裏,你給我走這裏去。”說完就在他簍子裏抓了個棋子放在空白一片的右下角,還是在最底線上。
趙元睿看着發配到邊疆的棋子,無力嘆息,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麽笨,見過賴的就沒見過這麽賴的。可見過縱容的就沒見過他這麽縱容的,他依舊不吭一聲的繼續下,就是棋子直線往下移動,逐漸的右下角就被漸漸填滿了,最後他把棋子扔進簍子,擡頭看着她。
正在苦思冥想的湯元,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仔細一看,靠,他五個子就這麽排在右下角,贏的就是剛才她放的那個棋子。
湯元徹底崩潰,撲倒在榻上,使勁捶着榻出氣,怒喊:“我下次再跟你玩棋,我就是頭豬。”喊完還不解氣,伸手一指那個右角落,顫聲道:“至于嘛你,顯得你多能啊。”
忽的,趙元睿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湯元側躺在榻上偷眼看他,此時湯元也聽到重重的腳步聲。原先誰敢在他面前這麽走路,但自從三百米內沒人後,若是宮人有事禀報,就會故意放重腳步聲。這就又顯出趙元睿的奇異之處,當他察覺來人的時候,湯元一點聲響都沒聽着。湯元發覺他這聽覺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時候,對自家男人的景仰之情真真是日行千裏。
趙元睿走回來的時候,順手把張粉色帶香味的請帖,放在矮幾上。
湯元直起身來,用手指挑了一下,“什麽啊?”
“給你的。”
湯元奇了,拿在手裏細看,“嗯,字不錯,秀氣,紙也不錯,精致。”又用鼻子嗅了嗅,“味道也還行。”最後總結,“什麽呀?”
“七月初七,紫月閣,七夕宴,她們都會去,你去,朕不去。”
湯元不敢相信,“你放我出去,你放心?”
趙元睿斜眼看她,“朕有什麽不放心的?去露個面,我會來接你的,到時我們再去別的地方,後天陪你玩一天。”
“真的,”湯元被別的地方迷惑了,用手指在另個手上做了個下山的手勢,擠眉弄眼的試探,“你是說….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心裏那個激動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趙元睿沉默,顯然是默認的了她的想法。
湯元知道自己猜的不中也不遠,不好意思的說:“那你早朝怎麽辦,那多讓你為難啊。”
“那不去?”趙元睿反問。
“別呀,你都有心要美人不要江山了,我這個美人拒絕了多不合适啊。”湯元妩媚的挨着他蹭蹭。
“江山美人?”趙元睿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食指微曲在湯元的臉上滑落,聲音低沉帶着性感的誘惑,“沒有了江山怎麽守住美人。”湯元當場就紅了臉,要死的,成熟男人還耍性感心跳都爆表。
穩穩悸動的情緒,湯元豎起拇指,高呼,“您老英明。”
第二天下午,湯元又一次的坐在梳妝鏡前讓李姑姑捯饬,眼睛看着坐在不遠手裏拿着本書的趙元睿,口裏哀求道:“這麽熱的天,我能不化妝嗎?”
趙元睿奇怪的看看她,“這事你自己拿主意。”
“哦,我還以為你向上次一樣,讓我化個大濃妝出去。”
“那不一樣。”
湯元沉思有什麽不一樣,貌似這次參與的都是他的後宮,感情上次有外男,他把自己弄成那樣。忍不住斜眼看了他一下,“有必要嘛你。”
趙元睿拿起書遮住了自己的臉,不吭聲。
最後穿了件淺藍繡粉黃纏枝花的羅裙,袖子寬大,擡手間露出白玉般的前臂。裙擺婀娜延伸,行走間百花飄飄揚揚如影随形。雲髻疊疊起伏,蒼翠欲滴的珠子串成步搖随風輕擺清潤可愛。在湯元的執意下,只是在唇上上了層薄薄的粉色,配上天生的好膚色,活脫脫的一個俏佳人。
湯元在趙元睿面前來回走了幾步,問道:“行嗎?”
趙元睿上上下下仔細看了好幾眼,起身就去翻梳妝臺上的盒子,翻出一塊雞蛋大小的淺藍剔透的玉石,玉石綴在金色絲線的如意同心結裏。趙元睿把它挂在了粉黃底繡淺藍花的束腰上,這麽一來,如此貴重的玉石就成了個壓裙的物件。
湯元用手捧着打量了好幾眼,“咦,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東西,真好看,拿來壓裙可惜了吧。”
“你不喜歡?”趙元睿滿意的點了點頭。
湯元左右看了一下,發現李姑姑收拾梳妝臺沒擡頭,抓緊時間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留下了個淺淺的唇印。自己觀賞了下,覺得自己的唇形還不錯,就又在他另一邊又親了一口,左右打量下,自己把自己逗樂了。
趙元睿手攔着她的腰随她弄。湯元欣賞了會,就拿出帕子把它擦了去,又不甘心的在他唇上印上一記,仔細端詳看不出來,才滿意的放過了他。
湯元轉身剛走出門口,趙元睿就叫住了她,“湯元。”
“啊。”湯元以為他有什麽事情忘了囑咐,專注的聽他說話。
“記住,沒人能讓你受委屈。”趙元睿盯着她的眼睛,鎮重的開口。
湯元不知怎麽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疼的眼淚都要滲出來了,随後笑開了的眉眼,比夏日的陽光更奪人心魄,嘴上狀似不耐煩的虛應,“知道了,知道了。”手上做了個下山的手勢,“別忘了早點來接我啊。”
趙元睿笑笑,揮了揮手示意快走。
坐在軟轎上的湯元情緒一直高昂,腦子裏趙元睿的那句話重複不停的轉動,一路走去,湯元嘴角的笑意始終沒下去。
直到遠遠的看見紫月閣的長廊裏,有成群的美人嬉戲游玩都沒滅人她的好心情。
那群美人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或賞花或喂魚,或坐在山石上閑聊,長得是各有千秋,環肥燕瘦,氣質高貴,行止笑語間都是貴女風範。湯元自以為今世長了張好相貌,趙元睿如今能對她這麽好,就是全靠了她的顏色。看到這麽一群,湯元覺得自己光憑長相都排不進前五,難不成趙元睿發掘了自己內心深處別人不可獲知的美好。這也太扯了,肯定是老天爺幫忙啊,前世沒做什麽好事,都有此福報。今世定會做個好人,只求能讓趙元睿繼續就這麽被蒙蔽下去。
紫月閣建在水中央,彎彎曲曲的水中長廊,接連兩岸,美人們基本都是在長廊中戲耍。到也不見四妃,估摸着人家也不屑與低等宮妃為伍。
有領路太監高呼一聲,“湯貴人到。”
幾乎是一瞬間,那些個美人都擡頭看她,有修養好的,對上她的眼微微一笑,湯元也報以笑容,有自視高的,看了一眼也就沒有其他反應,湯元也當沒看見,也有好事者,看了之後還跟旁邊的美人竊竊私語。
湯元面帶笑容,禮貌從容,實際情況是脫離了養心殿,她的身份在這些嫔妃中間也是最低檔的那種,不光因為她是宮女出身,今年來的最低位份的就是貴人,人家這種态度已經算是好的了,畢竟都是大家族出身的,最低的也是文臣世家,心裏怎麽想不知道,表面上都能做到處事不驚,否則也到坐不穩這個位置。
湯元遠遠就看見有位美人穿着嫩黃色的紗裙孤單影支站在長廊的那頭,定定的看着她,見她注意到她,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佳敏。”湯元激動的喊了一聲,快步上前。
當初的小姑娘已經長成了一個高貴漂亮的小婦人,帶着和熙的笑容,親切毫無陌生感的抓住了湯元的手,微啓紅唇歡喜道:“你來了呀。”
湯元微偏着頭打量她,記憶中的小女孩,曾經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同睡一床的時候,冬天的晚上冷的受不了,兩個人就緊緊的抱成一團,而湯元一到冬天腳冷手冷怎麽捂也捂不熱,跟個冰塊似的,比她大不了幾歲的佳敏一邊哆嗦着一邊把她的手腳往懷裏放,一點猶豫都沒有。想到這裏湯元就懊悔,她理所當然的接受別人的好,在得到趙元睿的寵愛後,以前的人事都抛了個幹淨。其實潛意識她是記得的,她只是不願想起她來。現在她們倆的身份在湯元看來實在有些尴尬。前世就有人說過牙刷與男人不可共用,這也是湯元的底線,很奇怪的,她可以不計較趙元睿的其他女人,她可以很自然的把她們當成擺設,可是換成自家好姐妹就是不行。所以她刻意想忘了她,忘了她的事,以為不管不問就能不用為難。
但現在人在眼前了,往事如潮水般湧來,湯圓不得不承認現代人的自私自利在她身上是這麽的明顯。
“我….”湯元欲言又止,她想說我對不起你,也想說你以後有事可以來找我,還可以說你有什麽事我能為你做的嗎?可是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大家都清楚這些都不是對方所要的,她想要的就是你給不起也是不想給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發才知道字數不夠,再加個尾巴,不好意思啊。
☆、繡品
湯元在那邊支支吾吾,佳敏拉着她的手和氣的說道,“還要過會才開席,咱們先到一邊坐坐吧。”
無形中解了湯元的為難,“好的,不能到閣樓裏去嗎?”她初來乍到,又自覺愧對昔日好友,說話做事就難免有些個不知所措,失了往日的爽利。
佳敏捂嘴一笑,“咱們先不進去了,現在啊,閣樓裏坐的是四妃和公主們,咱們現在進去幹什麽,先在一旁坐着,等別人進的差不多了,咱們再進去。”
湯元點點頭,在佳敏面前她不知怎麽的就會讓對方拿主意,跟着她坐在了紫月閣右邊的石凳上。
紫月閣門前空地上右邊設了組石質桌椅,緊挨着漆紅色的圍欄,圍欄外就是一汪湖水,水裏簇擁着一群彩色的魚,湖面上星星點點的撒了很多魚食。遠處是層層疊疊的荷葉,盛開着大朵的粉白色荷花。盛夏的午後,風吹過湖面,微波粼粼,荷葉搖曳生姿。
也許是這裏本來就是避暑的好地方,也許是美景微風帶來了涼意,反正湯元一點沒有覺察出暑意,怪不得這群美人露天玩的這麽自在。女人是世上最懂得享受的人群,這話真沒錯。
李姑姑站在一旁,看的很是着急,她知道佳敏不能把自家主子怎麽樣,但是還會擔心,他們這些奴才私下裏做了什麽,皇上都知道,但主子不清楚,稍露點口風出來,主子不高興了,他們這群人就得完蛋,哪怕他們其實是皇上授意的也沒用。
其實李姑姑完全白擔心了,佳敏很有選擇性的只聊了以前的事,以前多少辛酸多少勞累,到如今就純粹的化為閑聊時的樂子。說到好笑時,兩人能笑的合不攏嘴,說到艱辛時,兩人也能相視一笑,但暖意流轉,彼此似乎打破了多時不見的隔閡,開始親密無間起來。
兩人背靠着背,看着湖面上的夏日風光,誰都不能窺視到她們的表情,只看見緊挨着的肩膀時不時抖動。
直到太陽西沉,有太監請美人們入席,早有美人進了紫月閣的二樓,兩人相扶着不緊不慢跟着上了樓。
二樓極通透,足有二百平米的,八面窗戶大敞,從窗外望去湖光山色盡收眼底,四妃高居首座,兩邊擺着桌椅依次往下,有風從外面吹來,裏面垂挂的紗幔随風起舞,高挂的風鈴清脆悅耳。
湯元和佳敏上來的時候,從上首投來數道目光,擡頭看去卻不見蹤影。湯元沒在意,本就走的不是尋常路,受點非議實屬正常。
兩人尋了個最靠後的位置,不顯眼也不礙別人的眼。
湯元打算的是隐身,有佳敏作伴,這場宴會也不會難過,可看來有人不願意,她剛坐好,身邊就探出個小腦袋,活活吓了她一跳,看清楚後,才發現是個穿着紅衣梳着兩髻的小姑娘。圓瞪眼睛好奇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