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置信

幾日後,等身上都爽利了,湯元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淩雲殿是關不住她了,滿山頭亂跑,趙元睿對此沒有意見,只要她不要累着自己就行。

她沿着溪流往下,一直來到一座八角亭處,亭下的溪流彙成一窪水澤,清清淺淺,怪石鋪滿水底,隐約可見小溪魚穿梭往來,逗趣可愛。

兩邊都有翠綠的樹木包圍,八角亭的影子正好罩住這塊小小的地方,山風也毫不吝啬的穿過此處。身在此地,遠離一切塵世喧嚣,偷得浮生半日閑。

湯元找了塊平坦的石頭,坐下後正準備脫鞋襪,李姑姑急急上前勸阻道:“主子,萬萬不可。”那神情簡直就是你若敢做,她就敢給你跪到死的架勢。

湯元撇撇嘴,自從事發以後,底下的人對她嚴防死守,哪怕她咳嗽一下,他們都要研究出個所以然來,妥妥的劫後恐懼症患者。為了安撫他們受傷的心靈,湯元自覺老實了很多,但是現在大夏天的連泡個腳的自由都要被剝奪了,她也快忍無可忍了。

當下她就黑了臉,其實按湯元自己的想法,她其實沒氣任何人,她只是純粹的心情不好。但底下人一看平時都好脾氣的主子,真的是不高興了。那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把李姑姑罵了個半死。

李姑姑自覺勸的太急,失了分寸,也吓的跪倒在地,随後嘩啦一群人全給跪下了。

湯元好氣又好笑,多麽好的自由自在的風景啊,全被一群人給破壞了,始作俑者還是她自己,“好吧,好吧,走啦。”她不玩了還不行嗎。

“主子……”李姑姑顫聲不知如何是好。

湯元什麽都沒再說,自己打頭就走了,底下人誰還敢再說一句,只緊跟着她一步不離。

忽有太監前頭來報,說是茹妃在前頭瀾滄閣,想與她一見。

這可是第一位打上門來的高位正妃,湯元還是大概知道這四位正妃的來歷的,沒想到第一個想見她的竟然是素來平和不生事的茹妃。人家都等在前頭了,她不去那可真是不給面子,她還沒有這麽大面子,那就只能去。

瀾滄閣确實是離她也就幾步遠,轉個角就赫然在望了。擡頭看去,卻見閣樓上的一位女子靠在窗口,正對着她揮帕子,這形象這親和度,湯元不知怎麽就是看着有些歡樂。

果然等她剛邁進閣樓二層,有位宮裝女子滿面含笑的迎了出來。

茹妃身材高挑,比湯元高出半個頭,圓潤喜氣的臉,眉山如黛,笑起來一邊臉頰上就有個狹長的笑渦,端的是親切和善,是個好相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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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姐姐早兩天就想來找你了,就是沒處找你去。”說這話的時候,茹妃有些憤憤。

前兩天淩雲殿鬧了這麽大動靜,對外都是瞞着的,消息靈通者,知道也當不知道,像茹

妃這樣,三皇子就是聽出點什麽,也不會告訴她,所以她一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以為皇上不讓見。

這話湯元回不了,只能裝傻,茹妃顯然也沒準備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接着說:“妹妹,姐姐一見到你就喜歡,本宮不是個精細人,有話喜歡直說,今日來啊,就是想替六公主給你陪個禮。”說到這,茹妃就打量湯元的神色,見她依舊笑呵呵的一點在意的神色都沒有,心下滿意,說話就又随意了些,“我生的三個女兒從小感情就好,明年開春大公主就要嫁了,她呀最喜歡這些個石的玉的,最小的那個就到處尋摸這些個物件想送給她姐姐,可不就尋到你那裏去了,若說是別的物件,我知道妹妹你也絕不會在意,但這青藍寶石卻是萬萬不能的。”

湯元想說你放心,皇上都知道了,你就拿着吧,可惜人家不讓她開口,自顧又往下說:“我知道妹妹善心不忍傷了六公主的心,可我這做母妃的卻是知道好歹的,這不我在外頭尋摸了一塊奇石,給你陪個禮。”說着就有宮女把二個方形盒子遞上前來。

“不,不,您太客氣了,這個我不能收,既然大公主喜歡,那也是緣分,若您不嫌棄就當是我給大公主添妝了。”湯元連忙拒絕,人家有禮有節,她也不會小氣。

“這可不行,別的我也就收了,這萬萬不行,皇上知道了可饒不了我。”茹妃也急了,三皇子千叮萬囑一定要把玉給還了,再把暖玉送上,若是可以就結下這段情分,她可不能搞砸了。

湯元怎麽能收,但推來推去也不是辦法,就說:“娘娘,其實皇上已經知道這事了,他早就同意了,這塊玉現在就是你們的,您不要違了皇上的意才好。”趙元睿是知道玉的去處了,不過他可沒說就這麽給了茹妃她們,湯元自作主張就當他同意了。

這下茹妃沉默了,連皇上都搬出來了,她就不能說不要,她把其中一個盒子拿在手上,極誠懇的說:“妹妹,那我們都不要客氣了,你聽姐姐的,清蘭寶玉我留下了,這塊暖玉你拿着,雖抵不上那一塊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話到此處,湯元收下這塊暖玉确實是最合适的,所以她也就沒再拒絕,接了過去。

茹妃大松口氣,忍不住用帕子摁摁額頭,事情圓滿解決,知道不會給兒子拖後腿了,心下好不痛快,對湯元也更親熱起來,“妹妹平時做什麽消遣?”

“我……”湯元想說玩石頭,後來一想這不是跟大公主撞車嘛,另找一個又想不起來,一時半會就卡住了。

後宮女人無非就是有空做做針線,有才情的讀書繪畫,來來去去就那麽幾樣,忽的想起對方是宮女出身,想來也沒什麽拿的出手的,連忙補救的說:“後宮的女人也就這麽點事,也就瞎忙活,我那邊倒是清靜,你若是有空了就到我那裏走走,本來六公主今日也要跟着來的…..嗯……”說着說着就禿嚕嘴了,她本來是要帶六公主親自來的,但也不知道這位貴人的心性如何,萬一是個恃寵而驕的,她可不想自己女兒受委屈,自己受着也就是了。沒想到她是個好性子的,她對她好像一見如故的感覺,有些話不設防的就說出來了,收都收不住。

湯元大概也知道她什麽想法,也能理解,就主動接上話,“我也挺喜歡六公主的。”想起當時六公主的小大人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個機靈可人的,姐姐好福氣。”

有人誇贊自家孩子,而在茹妃心裏天大地大自家孩子最大,為了自己的孩子都能越過皇上去,嘴角溢出的笑止都止不住,話茬子一下就打開了,絮絮叨叨的跟她說起孩子們的趣事。

湯元聽的很是認真,一個講的更起勁了,直到皇上派人來找,這場對話才算結束,最後茹妃依依不舍的千叮萬囑一定要湯元抽時間到她那裏去串門。

湯元回去的時候心情很不錯,本以為後宮女人都是老虎,卻發現還有這麽個醇厚的人,這就好比有意封閉起來的圍牆破開一個洞,發現有株海棠花在對面迎風招展,極為熱鬧好看。

回來的時候,見到趙元睿就坐在房裏等着她,那心情就更好了,從李姑姑手上接過那個盒子,放到他的面前,眨眨眼睛。

看她那鬼頭鬼腦的樣子,趙元睿摸了摸她的發,就拉着她去用午膳。

午膳還是從一碗甜膩膩的糊糊開始,大有吃到天荒地老的架勢,湯元用勺子舀了舀,皺着眉頭嫌棄的說:“這要吃到什麽時候?”

“難吃……乖,就當是為了我。”

不至于吧,她就這麽一說,你随便一聽就行了,怎麽就來了這麽一句,好端端的心裏就是不好受,“你別這樣……”話剛出口,就被眼睛的酸澀逼了回去,低着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中間還帶着反胃的哽咽,她都強吞了下去。

吃完後,湯元也沒擡頭,趙元睿拿塊溫帕給她抹了下唇角,推了半碗飯到她面前,随後夾了她愛吃的,幾乎她都不用動手,他就知道她想吃什麽。

怎麽會這樣,明明是應該高興的,她都歡喜不起來了,有時候幸福太過,就會幻想若是失去前面會是怎樣的荒漠,她現在很肯定的知道,他若是不在了,她二話不說就會跟他走。

夏日午後,人慵懶的不想動一下,他們倆并排躺在離窗最近的軟榻上,微風帶來窗外的不知名花香。

一室靜谧,湯元側躺在他的身邊,被他抓着手,時不時揉捏一下。她看着他緊閉的眸,抿緊的唇。他在她面前都是深邃不可捉摸的,她看不懂他很多事,他對她卻了如指掌,他知道她所有喜好,而她對他卻什麽也不清楚,她都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穿什麽,除了處理政事後做什麽消遣。

湯元狠狠的捶了下自己的頭,驚的趙元睿一下就睜開了眼,瞪着眼睛看她。

“我是不是對你特別不好。”湯元趴到他身上癟着嘴沮喪的陳述。

趙元睿被她問的摸不着思路,也不說話,一般情況,她能自己把話說全了。

“你對我這麽好,我都從來沒有對你好過,你都把我快養殘廢了,我卻連你喜歡什麽都不知道。”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沒良心的人,完全配不上他給她的好,自覺見不得人了,就把臉埋進他的衣襟,悶悶的說:“我是天底下第一沒良心的人。”

這算什麽事啊,他都不知道作何反應,很想說這些事都不值得你操心,又想人家難得明白自我檢讨,她若有這份心,他也不能明着拒絕。索性就兩手懷抱住她,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湯元确實準備深刻檢讨了,午休結束,趙元睿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他下午有時間,她都拒絕了,只是圍着她團團轉,拿着紙筆,問他喜歡吃什麽,衣服喜歡穿什麽顏色的,平時她不在的時候他喜歡做什麽?

趙元睿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吃藥吃傻了,接過她手中的紙筆,“你又不認得字,拿着這個有什麽用?”

湯元腹诽,姑娘能寫你不認得的字,嘴上不敢辯解,“一時心急忘了,那你說我記在腦子裏。”

“朕的衣服膳食都有掌事太監,你把這些都做了,讓他們做什麽去。”

湯元想想也是,更關鍵的事,她就是有心想給他做雙襪子,她連針都拿不住,還做個什麽。顯然這條表示關心的路是行不通。那膳食的喜好問題,這個禦膳房的估計比他自己還清楚,得,此路不通。

那還能幹什麽,她想了半天,猶猶豫豫的說:“那你要寫字嗎?我給你磨墨。”

趙元睿被她鬧的都想笑了,“你不是最讨厭這些?”

“哎呀,以後你喜歡什麽,我就喜歡什麽。”趙元睿明顯不信,湯元大聲的說:“我說真的啦,你這是什麽态度,就不能給人悔過的機會。”

“好啦,”趙元睿抱住明顯燥起來的湯元,安撫道:“知道你想對我好,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邊,聽我的話,就行了,你是知道的,我都是說真的。”

“乖乖的,呆在你身邊,聽你的話。”湯元重複着他的話,不放心的追問:“那我這樣,你就會一直喜歡我。”

趙元睿忍不住嘆息,“對,我說過的,我比你大那麽多,以後能陪你的時間也就這麽多,我只想把這些時間都用在你身上,沒有其他心力再去顧別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靳同學手一抖,炸的我暈頭轉向,三雷轟頂,銷魂的很。

我發現看我文的都是漂亮溫柔的軟妹子。

得虧我回頭又看了一遍,掉了一大截,不好意思。

☆、夜宿

湯元自覺這兩天她随便什麽話都能被趙元睿帶進深情汪洋裏,被潑了個劈頭蓋臉,她很認真的想過,會不會有那麽一天她被他慣的爬到他頭上去撒野,分析下來還真是有可能的。為了這一天的不知死活,她有去問過他這個問題,他鄙視的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給了一句,你能撒到哪裏去。也是她也就在他身邊撒撒了,還能野到哪裏去。于是她就決定,怎麽高興怎麽來。

見了茹妃後,似乎消息都傳開了,李姑姑時不時就把些精致的請帖放在她的案頭,基本囊括除四妃以外的所有嫔妃,但是其他三位正妃還是如雲中高卧,一點結交的意思也沒有。湯元想這才是高位妃子的姿态,茹妃那就是屬于特殊人種。

除了這些個請帖,湯元身邊多出了個人,就是那位來頭不小的康先生,早中晚各來一次,差不多都到了親自端藥的程度,湯元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就勸了,“你用不着親自來,早上的那次診脈別人替不了,端藥的事就讓別人來做。”

現在身份化為康太醫的康先生,可不敢接她的話,她的身體是否健康直接關系到雲中山幾千口人百年來的安養生息,宮裏的龌龊事多了去,他多走這幾步路算的上什麽。為了怕這位主子不耐煩,“在下雖不用時時給貴人診脈,可貴人的氣色好壞還是要随時關注,這事別人也替代不來。”說完就擡頭裝作觀望她氣色的模樣。

湯元早兩天就發現,這位平凡無奇的康神醫長了雙妖異的淡紫色眼眸,美的驚心動魄。湯元很是好奇,這位仁兄會不會是帶了人皮面具,掩蓋了絕代風華,獨留這雙妖媚的眼。

但畢竟還不是太熟,這種事關人隐私的話,問不出口。但是對他的好奇與日俱增,希翼着哪天混熟了,好光明正大的問,也就不拒絕他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了。

等到湯元把雲岚山逛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們也就到了回歸京城的時候了。湯元還是蠻想養心殿的,那裏才是湯元和趙元睿的家,在那裏無人敢打擾他們,她覺得這兩月他倆的感情突飛猛進,她現在就算把養心殿翻個遍,估計他也只會告誡她別太累了。

車上的生活比來時更難熬,沒有了來時的新鮮,只有回歸後的憧憬,湯元恨不得縮地成寸一下子就到了京城,可惜無論她怎麽急,這路上的日子還是有的熬,趙元睿看着她颠三倒四毫無精神,知道她這幾天在山上野慣了,一時關不住。她想怎樣随她去,也不去計較她把榻當成了窩,團在上面不肯走動一步。

時至第五天,正是臨近傍晚的時候,車架都停了下來,趙元睿把她從榻上拉了下來,也沒叫人,親自動手把她收拾幹淨了,外罩了件薄紗披風,大大的帽檐擋住了大半張臉。

湯元以為又到行宮要過夜了,結果出了車後,她就被抱上了一個活物的背,推推帽檐,她才發現,她竟然在馬背上,趙元睿在後面緊緊的抱着她。

五日來沒了精神的眸子立刻精神抖擻起來,不敢置信的盯着底下的這種生物,她竟然騎馬了,這真是太意外了。

“坐穩了,別亂看。”趙元睿在她耳邊低喝。

“哦,哦……”湯元趕緊應聲,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後背貼着他的胸口,不敢亂動。

馬蹄聲四起,風馳電掣間已經飛奔出去,湯元只覺強勁的風迎面而來,大有把她刮出去的執拗,但背後的臂膀和胸膛極安全穩固,嚴絲合縫的被他扣在懷裏。

他們似乎上了高處,湯元被擋了視線看不清楚,有種向上攀登的感覺,速度也沒有平地上快了。

就這麽走了大概半個時辰,似乎到了目的地,終于停了下來,趙元睿先下了馬,回身抱了她下來。湯元站在他的面前,被他掀了風帽,用最最精神的眼睛四處打量。

随來的護衛已經四處掩藏起來,這個地方就只有她和他兩個人,連寸步不離的梁元寶和李姑姑都不在。

是一個豁大開闊的平臺,前面搭建着草房,用籬笆圍着,敞開着的木門上面搭着茅草。

再往前走就是斷崖,有巨石懸空而卧,低頭探去,洶湧而下的瀑布咆哮的向遠處奔騰,湯元這才覺得此處只聞水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響,寂靜的可怕。真正的仙人獨居,修道飛升的聖地。

“這是哪?”如此氛圍,搞的湯元也神秘兮兮,湊在趙元睿耳邊輕聲詢問,身子也緊挨着他。

趙元睿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初初來到此次的緬懷和傷感也沒了影蹤,多少年沒來了,這裏還是一點變化也沒,他以為此生他若再來,也是行将就木,最後來看上一眼,沒想到卻提前了那麽多年。這裏見證了他所有前半生的快樂,所有的智慧和謀略都萌芽與此,這裏還有他生命中最值得尊重的人。

湯元看着他如神魂出竅般的茫然脆弱,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趙元睿,她有些害怕,她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掂起腳,用唇摩挲他的下巴。

趙元睿回過神來,看到眼裏含着滿滿擔憂的湯元,過往的一切都煙消雲散,沒想到他趙元睿殺戮而生,嗜血半生,一掌定乾坤後還能找到如此的小人伴他一生,這難不成是上天賜予他最後寬恕自己的機會。

月亮高挂天邊,依稀可見水汽環繞,如雲霧升騰,宛若仙境,趙元睿心情大好,抱起湯元就朝那處巨石走去。

湯元看他走的方向是那懸崖邊的懸空巨石,心裏砰砰直跳,今晚的氣氛太怪,趙元睿顯然心思繁重,她覺得他可以忍受他做任何奇怪的事,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懷抱住他的脖子,鎮定非凡的看着他身後,再不管他會去哪。

趙元睿走到巨石上就端坐了下來,想把她轉個身,湯元死抓着他的脖子不放,臉埋在他的頸下。趙元睿随她,讓她就這麽坐在他身上,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

靜默,只有水聲喧嘩,湯元以為他只想坐坐了事,忽的聲音從上空飄渺而來。

“我小時候跟着師傅在這裏住過,白天教我武藝,晚上就讀書……”趙元睿聲音輕柔慢慢的說着,就像在說一個極遙遠的故事,毫無情緒。湯元睜開眼聽着他說話,不知怎麽她就知道,這個偉岸的男人不需要她做什麽,只要她乖乖陪着她。

“那個時候,我還不太懂事,只想着玩,常常跟他作對,可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我做什麽師傅都知道……呵……”不知想到什麽,趙元睿笑的很放松,沉浸了一會後又說:“後來父皇生了病,母後就把我接了回去,師傅也走了……”似乎他師傅一走,他所有的美好記憶就此結束,接下來的敘述明顯聲音發緊,“一回宮母後就把我送到父親面前……沒人問過我的意思,這麽多皇子都擁在一處,所有人都使盡手段讨好父皇,暗地裏卻鬥的你死我活……都是些蠢貨。”趙元睿冷笑。

湯元覺得崖邊吹來的風好冷,後背被吹的寒毛直豎,只有他的懷裏是暖的,她拼命的往他懷裏鑽,直把自己縮成一團,趙元睿似乎沉靜在他的思緒中,抱着她的臂越收越緊,“後來他們一個個都出了事,就剩下朕和莊王,可笑父皇還嫌朕手段太毒辣,不念親情,真正是有趣極了,但凡朕有一絲手軟,哪還有機會來讓他批評朕……沒等他想出辦法拿朕怎麽辦,他就熬不住了。母後不用怎麽髒手,就得了她想要的,回過頭來卻嫌棄朕不好控制,若不是莊王有自知之明,母後就能像當年那樣就當沒生過朕似的把朕扔出去,也能一包毒藥把朕這不随她心意的兒子給弄死了。”

說到這裏,湯元明明白白從他語氣中聽到刻骨悲涼,她擡頭呆呆的看着他,這個男人此刻似乎被身邊凝結的黑洞所吞沒,孤獨,自憐,殘酷,冷漠還有無人知曉的悲憫。情緒太濃,悲傷太重,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她覺得惶恐,她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能在此時帶給他歡愉,能讓他從困頓中轉醒過來。但她從內心深處不希望見到他為了從前的迫不得已黯然神傷,那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想活下來,那有什麽錯。所有人的命都不及他重要,無論前路他弄死了多少想讓他死的人,後面如果還有人不開眼想給他添麻煩,若是必要她會毫不猶豫的為他殺人,無論多少,無論是誰,她願意,只要他需要。

所以湯元直視着他的眼,極鎮重的說:“那些人都該死,他們讓你不開心,若我有這能力必刀頭舔血,決不允許讓人傷你分毫……”随後明顯遺憾的低聲嘆息,“我就是來的晚了些,不對,我也沒能力幫你。”說到最後已是深深自責。

趙元睿看着她,忽的哈哈大笑,他說這些是被環境逼的不知不覺的沉浸在了過去,而湯元在他懷裏帶給他的都是滿滿的溫暖,不由自主的就說出了口,沒想到卻讓小東西同情可憐他,還要替他出頭。雖聽着好笑,但從來只是被敬畏,首次被人可憐了的趙元睿還是說不出的暢快。

雙手捧住她的頭,重重的一吻,這才發現小東西臉上一片冰涼,暗怪自己太過粗心,她身體不宜受寒,自己竟然帶着她在高處吹風,懊惱至極,抱起她就往草屋飛奔。

屋內康先生早就泡好了藥湯,等着湯元每日一泡,見他們終于進了來,大松口氣,關上門避了出去。

趙元睿手腳麻利的幫她脫了衣服,還沒等湯元伸手去擋就被脫了個精光放進浴桶裏。被水溫一燙,生生打了個激靈,嘴上還歡快的嚷道,“哇哦,好舒服啊。”

趙元睿提溜着她的長發,草草盤了個發髻,作勢要給她擦身,她急急阻止,“不用了吧,我一個人能行的。”

“別廢話,轉過身去。”

湯元乖乖的轉過身去,她對他的命令還是沒有一點抵抗能力。

好不容易泡澡結束,她被披了件衣服就抱到了裏屋,草屋外表簡陋,裏面到是幹淨整潔的很,床鋪上的被面都是新的剛剛鋪上的,湯元舒服躺進裏面,薄被直蓋到鼻下。看着趙元睿出去,湯元打量着屋內的陳設,沒多久就迷糊了過去。

趙元睿剛梳洗過後,就聽見遠處有馬蹄聲疾馳而來,他走出草屋,站在院子裏。不久就見一個黑衣侍衛疾奔而至。

“皇上,綠筠樓接九品金镖暗殺費統領,此金镖來自費統領在江湖中時的仇人。江湖上傳聞紫藤炎藏于冧羟族,那魯死後被送入冧羟族藏寶地,消息靈通者以往極北趕去。”江湖上的事對于執掌整個姜國的趙元睿來說不值一提,以往也就派暗衛關注,擇大事回報即可,但這麽多年來基本沒什麽大事需上報,由于烏茜果對于趙元睿太過重要,他親自下密令,只要關于烏茜果的任何消息都要上報,這種直接的預謀煽動,暗衛處不敢耽擱,連夜上山彙報。

果然趙元睿當下就臉色陰沉的可怕,目視西南方,嘴角微抿冷冷發笑,随後對着黑衣侍衛冷靜布置,“派人去把那些不安分的清一清,綠筠樓就不要在有了。讓極北駐軍的聽從蕭岳雲的命令,膽敢擾者,殺無赦。”

自那天起,江湖中人,死傷半數,有幸得存者都閉門在家不敢出頭,號稱江湖第一的殺手組織一夜間灰飛煙滅。

黑衣侍衛走後,趙元睿面朝西北又站了半響,“朕到要看看,你還有什麽能耐。”

回屋後,趙元睿看着湯元熟睡的臉,走之前蓋的嚴實的被子,早就歪到了腰間。掀被側躺在她身邊,伸手把她摟進懷裏,湯元似有所覺,擡手摸了摸,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又睡了過去。

在黑暗中,趙元睿一時沒有困意,用手觸摸着,從她的發一直延伸到腹間,在此停住,緩緩撫動,心中思量,此處不能育子,相比較能陪他到老,到也沒什麽可遺憾的,但對于安排她的以後确實是個麻煩,他的那些子女,他一個都看不上,都不是可托付之人,到時只能是帶着她走,或者把她藏于民間。無論前者後者,都不是他願意的,不能給自己最在意的人安排最完美的結局,這都是他不能接受。

趙元睿在她耳邊小聲呢喃,“我該拿你怎麽辦,小東西。”輕啄她的唇,把她緊緊按入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朵朵愛媽咪的第二次投雷,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五個雷,還要感謝朵朵愛媽咪對新手的愛護,真真是個絕好的人。

我努力寫的好,努力日更,這是我應該努力的。

二更我不開玩笑的說,實力沒到,寫一章費了我一天腦細胞,不誇張的說寫完腦子就空了,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後面只會越來越難寫,很費思量,請各位多多包涵。

我寫的絕對是寵文,絕對寵。

最後還是要感謝大家,真的謝謝

☆、新妃

聖駕回京,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年年如此,也就不覺得怎麽新鮮,只是約束家人在聖駕進京時不要到處亂走。而對于京中權貴來說,聖駕回京本屬平常,但皇上回京後頒布的旨意卻震驚四野。其一是宣在西南歷練的大皇子即日進京,其二是新封了個毫無來歷的正妃,與後宮四正妃同掌後宮。

居于京城的,一時小道消息滿天飛,都是關于這位新晉正妃的,人都喜歡撿軟柿子捏,大皇子為惠妃所出,惠妃娘家世出武将,雖近幾年有些沉默,但在西南的勢力不容小觑,大皇子可以說是有力皇位候選人,未來儲君無人敢嘴碎,這新出的正妃可不就是個好話頭。

京城最為熱鬧的正源茶館,此時人聲鼎沸,臺上茶博士正開講着江湖風雲八十年之綠筠樓的興盛和覆滅,正是最要緊的關頭,卻還是吸引不了底下茶客們的注目。

長着一張可愛娃娃臉的成旻是右丞相成澤林的麽子,從小聰明伶俐,乖巧懂事,成丞相對他寄予厚望,十二歲的時候就趕他去雲岚書院,一般像他這種位極人臣的高官家庭,都是有家學的,成澤林的其他幾個兒子就是這麽在家啓蒙授業,效果顯然不是特別理想。後來得了這麽個寶貝兒子,成澤林竟然把人送到了雲岚書院,還是讓很多人感到意外,他的夫人為了此事還差點回了娘家。但不得不說結果還是喜人的,年紀輕輕就過了鄉試。今年的雲岚山宴上,雖風頭都被那位突然出現的後妃給搶了去,但成旻的表現還是受到所有人的注目。很多在朝的高官都有些心動,想把得意子弟也送到雲岚書院,無形中雲岚書院後來得了很多高官子弟的青睐,這就是後話了。

雲岚山宴後,為了參加明年的會試,成丞相自然有他的門路,就随他回了京城,閉門苦讀。今日到此處也是聽說同門師兄李浩到京城走動,相約一聚。

成旻來的時候,茶館內大堂客滿,人來人往,他知道師兄們定在大堂,就擡首四顧,果見靠牆角處李浩正舉手示意。成旻一見喜形于色,快步向那邊走去。

“師兄,來晚一步,多多包涵,诶,陳師兄也來了。”

“得,少來這一套,進了京就這麽客套。”李浩假意不耐煩,伸手就把人拉住坐下。

坐在一旁的陳嘉千覺得自己似乎是順口一提,眯縫着眼說道,“怎麽就只想見見你家李師兄,我來就不樂意了。”

成旻立馬陪笑讨好,“哪能那,早知你來,我就安排到浩瀚樓了。”

“這樣啊,”陳嘉千拉住他的胳膊,玩笑道:“那行,咱們現在就去浩瀚樓,師兄我久仰其名,還沒機會見識見識。”

李浩按住他們倆的肩,打圓場道:“得了,坐下慢慢聊吧,想要去浩瀚樓,那還不簡單,晚上我請客。”

陳嘉千嘿嘿笑笑也沒再應聲,成旻知道李浩家境殷實,習慣了他老大哥的摸樣,也就乖乖的坐好,問起了他們這次在京城進展如何。

顯然李陳二人,這次在京城大有收獲,把見到恩師的前前後後都事無巨細的談論了一遍,很是感慨的樣子,成旻自然是恭賀連連。

談着談着,他們仨不免被周圍談論聲帶了過去,大廳中聊的最多的就是那位新晉正妃,姜國對于百姓的言論還是比較開明的,這種皇上後宮的轶事,先前也不是沒人說過,不過大多點到為止,也不至于高談闊論,只怪那位新妃出來的實在奇異,也沒什麽來頭,如此這便極大滿足了百姓們的口欲。現在呼聲最高的臆測就是這次去雲岚山時,聖駕偶遇美人,美人長的傾國傾城,皇上一見之下,就被勾走了神魂,日日相守。其他版本也相差不離,不同之處也就是皇帝和美人如何相遇有很多個版本,美人貌美,日日相守卻是千篇一律。

成旻悄聲詢問李浩,“師兄,那位正妃是不是我們在雲岚山宴上的那位?”原來成旻就是被湯元看上眼的那個小帥哥。

李浩還沒回答,陳嘉千就搶上一句,“也不是特別美貌,傳言有虛啊。”

李浩瞪眼,“你們怎麽也跟市井閑人一般,這也是我們能論的。”聲音更低,“也不想想大皇子要回京的事。”說着伸出一個大拇指,示意此事才是要點。

成旻和陳嘉千相視一笑,他們怎麽會不知道,什麽事才是關鍵,只是世事往往是香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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