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酌光問了秦潇,費用也就七萬八。他直接給顧忱景的微信轉賬,結果收到了提示:顧忱景的微信號沒有關聯銀行卡,沒有收款功能。
發給顧忱景問怎麽轉賬的消息,顧忱景也一直沒有回複。
顧忱景讓他加的微信是小號?林酌光狐疑着,顧忱景沒必要和他玩這一手吧?他們又沒有任何需要顧忱景神隐的矛盾。
林酌光點開顧忱景那一片深深淺淺的灰色組成的微信頭像,又發了一條消息:【海玻璃我還存着,說好平分的,見個面,我拿給你。】
海玻璃這種東西,還是顧忱景給林酌光科普的:被海水和沙子長時間沖刷磨砺後變得圓潤光滑的廢玻璃,就叫海玻璃。
站在齊膝深的海水裏,林酌光邊撿邊吐槽:“你家,我家,這種精光四射的寶石一抓一把,我們居然來這裏撿破爛海玻璃。”
顧忱景不說話,只是舉起一顆海玻璃,對着太陽,看折射出的虹光。
“廢玻璃經過時間的磨折錘煉煥發出別樣的光彩,”林酌光說,“真雞湯。”
撿這破爛也挺愉快的。林酌光想,有句話說得還是對的,去哪裏玩、做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同行,是同行的人決定了愉快程度。
他學顧忱景舉起海玻璃對陽光,把折射的虹光惡作劇般地投射到顧忱景的眼尾。
被光晃了眼,顧忱景側頭看一眼,溫和的笑。
林酌光也笑:“顧忱景,你還挺好看的。”
“謝謝誇獎,你也不錯。”顧忱景回敬。
“那是。”林酌光向顧忱景走近,“我基因好,我媽可是真好看,我有一張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是我老爸的獨家珍藏,哪天給你看看。”
邊說邊走,林酌光腳底一滑,差點沒直接撲進海水裏。
顧忱景一把拉住他的右手腕,幫他穩定住身體,然後把手中那顆海玻璃放在林酌光的眼前:“你看看,真挺好看。大自然确實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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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海玻璃是共同的成果,林酌光表示應該平分。結果放在林酌光的行李箱裏被帶回淩北之後,林酌光數出來總數是199顆,分不盡,就暫時放着了。
一轉眼,就五年多了。
林酌光正傷春悲秋着,微信響起了提示音。
顧忱景:【海玻璃,你還留着?】
林酌光精神一振:【提錢神隐,提這破東西你才自投羅網?】
顧忱景:【錢就不用了。能再見到你,我挺高興的。】
林酌光:【我也高興。但是我沒見夠你。】
林酌光:【老朋友,給個機會,單獨見面聊聊。】
對話框上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過了兩秒,顯示消失,林酌光卻沒有收到消息。
過了兩秒,“對方正在輸入”又出現了。
但這次顯示消失後,林酌光依然沒有收到顧忱景的消息。
林酌光:【就我們倆,不帶其他人玩,行嗎?】
林酌光:【小獅子,行嗎?】
“對方正在輸入”的顯示又出現了。
林酌光盯着屏幕,終于盯出了顧忱景的回複:【好。】
顧忱景坐在咖啡館右邊最角落的位置,正低頭看着手機,沒注意推門而入的林酌光。
林酌光走向顧忱景,一聲“lion”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林酌光猛地回頭,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在呼叫朋友,顧忱景左邊一桌坐着的男生擡起頭來,對林酌光身後的男生點了點頭。
顧忱景像是沒聽到這聲“lion”,他仍然看着手機,眉頭鎖得有點緊。
林酌光也輕輕喚了聲“lion”。
左邊那一桌的兩個男生都有點驚訝地看着林酌光,而顧忱景聞聲擡起頭來,迎着林酌光,眉頭松開,淡淡地笑了笑:“你來了。”
在顧忱景對面的椅子上落座,林酌光說:“挺巧的,那男生也叫lion,我還以為是在叫你。”
“只有你會用‘lion’叫我。”顧忱景的聲音很輕,聲音裏的情緒也很淡,“你喝什麽?我本來想點美式,但是這麽多年,估計你換口味了。”
“你這句話,和這個氛圍,我感覺怎麽那麽像情侶重逢?”林酌光笑,“我很長情,美式還是我的最愛。”
顧忱景站起來:“你還是這麽幽默。我去給你點美式。”
林酌光拉住了顧忱景的左手,揚聲:“小高,照舊,謝謝。”
吧臺裏的服務生殷勤地應了聲:“好的,林少。”
“你什麽時候回國的?都不和我聯系。”林酌光把顧忱景拉回椅子上,“你高考都沒參加就去英國了,對我可算是不辭而別。”
“我……”
顧忱景剛剛開口,電話就響起來。他看一眼手機的來電顯示,對林酌光歉意地笑笑:“我先接個電話。”
“接吧接吧。”林酌光舒展身體,把背靠在沙發椅軟軟的靠背上,“你電話咋比我還多。”
顧忱景的電話聽筒裏漏出一點男性的聲音:“你回來嗎?”
“回來。”顧忱景說,“大概……一個半小時。”
顧忱景挂了電話,林酌光又立時直起身來,靠近他小聲說:“謝喻然?”
林酌光毫不掩飾的敵意虎虎生風,顧忱景搖搖頭:“同事。”
林酌光故作老成持重地點頭:“多交點朋友,挺好的。”
顧忱景深深地看了林酌光一眼:“能再見到你,也挺好的。”
“哇。”林酌光一邊接過服務生端過來的美式咖啡,一邊誇張地縮肩膀,“怎麽忽然感覺挺矯情的?”
“能再見到你,依然這麽自戀且嚣張地中二着,真的挺好的。”顧忱景淺笑。
“那你還好意思刻意和我斷聯?”林酌光帶着幾分不講道理的任性說。
“沒刻意。”顧忱景用手指在裝咖啡的厚紙杯上輕輕敲擊,在咖啡杯中形成了一圈圈小小的漣漪,“你不是一打電話就找到我了嗎?”
和顧忱景聊了一個小時,反複要求顧忱景一定不能斷聯後,林酌光心情愉悅地回到了公寓。
剛進門,鞋只脫了一只,手機就響了。
“爺爺”兩個字顯示在電話呼入的主屏上。
林酌光沒接。
自動挂斷後,他舉起一根手指,做出“1”的手勢。停頓一秒,他又舉起兩根手指,做出“2”的手勢。再舉起三根手指,做出“3”的手勢……
依次增加,像是在和自己玩一個數數游戲。
當舉起大拇指和食指組成“8”,手機屏幕上浮現出了微信視頻通話邀請。
即使房間裏也沒第二個人,林酌光仍然頗為做作地深深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又沒堅持到10。”
然後他伸出手指,點了下“通話”的綠色圓圈,語帶嘲諷:“林紀一,雖然我是一個挺有錢又長得特別帥的海歸待業男青年,但是你能不能放過我?”
“要不是你不接太上皇的電話,我會找你?”顯示在微信視頻電話的界面裏,林紀一就根本沒看手機的攝像頭,對林酌光語氣裏明顯的諷刺也毫無動容,他忙碌地盯着他面前的電腦屏幕,雙手飛快地打着字,顯得無比日理萬機。
這番作為落在林酌光眼裏,只得到兩個字的評價:做作。
林紀一換了一種聽起來比較溫情的語氣:“我3點要開會,沒空在這跟你孵蘑菇。太上皇召見你,明天來公司面聖。”
“昨天不是剛召我去訓誡過了,還害我同學聚會都沒參加個完整的。你們又要幹什麽?”林酌光語氣強硬,“我不會去相親的。你能不要為虎作伥嗎?”
“林酌光……”林紀一停下了快速在鍵盤上敲擊的動作,視線終于落在了手機攝像頭上。他因為長期睡眠不足而産生的醒目黑眼圈配合微有血絲的眼睛,把無可奈何發散得十足。
林酌光看着他表演賣慘,沒出聲。
林紀一嘆了口氣:“表弟。你這麽對我,有意思嗎?問問自己,我是為虎作伥還是為你?”
掃了一眼莫振川的日程安排文件,林紀一說:“北京時間明天下午十三點整,就和太上皇約這個時間。”
“林紀一,你這算是捧着尚方寶劍威脅我?”林酌光放慢語速,玩世不恭的語氣裏都是“我怕你?我怕這個?”的不屑,“再把我往火坑裏推我就去和舅舅哭訴。”
“我威脅你?我吃飽了撐的?火坑?誰跳的火坑你心裏沒數?我為什麽進了莫家這個天坑,整天為了你和太上皇那點破事折損細胞?我沒要求你有感恩的心,我只求你看在多少有點血緣關系的情分上別給我挖坑了。再說,就算蹲在坑裏,我也是董事會秘書,不是你保姆。”
“這個坑又沒少給你開錢……”
“林酌光你對我也要這麽渣?”林紀一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還裹進了幾分氣急敗壞,“我談感情你談錢?我稀罕你家工資?我要不是看在小姨臨去世之前拉着我的手叮囑我兄友弟恭……”
林紀一略一停頓,林酌光的渣心也就不受控的酸了一下。想到林紀一這個高分子化學專業一級榮譽畢業的超優等生,被幾個科研所和業內大牛點名內定,卻為了完成給自己打好輔助的承諾放棄了他熱愛工作和生活方式的付出,林酌光确實有點心虛。
就着那點酸,他認了輸:“我去,我去。你別提我媽,更別抒情。但是……下午一點,太上皇用完午餐了嗎?我怕他看到我吃不下飯。”
林紀一微微一笑:“向太子彙報,您家太上皇每天午時十二點準時就餐,定期體檢,身體可能比聲色犬馬的你更壯實。不過我會替你轉達對他這種隐蔽的關心的。”
我關心他?
林酌光冷哼一聲。
和爺爺關系惡劣的孫子的比例可能沒有一個完全科學的數據統計,但林酌光自認自己和自家爺爺可以在中間殺出重圍,登臺舉起前三甲的獎杯。
“打住打住,咱們都別矯情。“林酌光表演了一個在線冷顫,對鏡頭裏的林紀一揮了揮手,“bye了。”
林紀一“喂你記得設個鬧鐘”的提醒,被林酌光“是是是,好好好”的敷衍,連同視頻電話一起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