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酌光和顧忱景入職莫氏已經十五天。
雖然英國那邊到場談判的時間和人選遲遲定不下來,但林酌光按照和顧忱景商量着完善的工作計劃一點點地推進項目,林酌光主導進行整體合作、單項合作或不合作的最終可接受底線,而顧忱景負責确認生産設備關鍵技術,尋找可替代方案。
進展順利。
結束了第三次和子公司八人小分隊的周二例行碰頭會,林酌光合上文件夾,把手裏的鋼筆插入筆帽,輕輕在桌上敲擊一下,放平,然後走到顧忱景旁邊,坐在會議桌上,俯身看他:“今天可以去吃好吃的吧?”
“今天?”顧忱景遲疑。
林酌光神經一緊:“你約了人?”
顧忱景搖頭:“沒。”
林酌光锲而不舍:“上班也十五天了,還需要晚上回去緩緩?我感覺這也沒比高考強度大啊?”
“我沒高考,不太清楚強度。”顧忱景翻着秦州重工發過來的資料文件,看幾個關鍵的數據參數。
得,又賤出了尴尬。林酌光趕緊轉移話題:“儀式感,生活要有儀式感。我累死累活打了十五天工,就想去吃頓好吃的,求你和我一起分享這份成就,過分嗎?”
顧忱景合上資料:“我們不是每天都一起吃午餐晚餐嗎?”
“在莫氏的食堂吃的也算?”林酌光絕對不能認同在莫氏食堂吃工作餐就算已經履行過“一起去吃好吃的”的理念,“莫氏的食堂有儀式感?”
顧忱景笑:“打工人配食堂,邏輯完整的儀式感。”
莫氏食堂設在3樓,屬于員工福利的一部分,物美價廉。開始上班以來顧忱景每天都在食堂解決早中晚餐。林酌光在傲嬌地抗拒了兩天後,也加入了在食堂解決早中晚餐的行列。
回公寓叫外賣,哪有在食堂和顧忱景一起吃飯熱鬧。
“今天我請你,發了工資你請我,我們一來一回互不拖欠。”林酌光臉上堆滿是了讓人不忍輕易拒絕的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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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發了工資再說。”顧忱景避開林酌光的懇切。
林酌光反手抓住了顧忱景的手腕:“小獅子,你坦白吧。”
“什麽?”顧忱景側頭看林酌光,“坦白什麽?”
“你晚上還是在開網約車,對吧?”
顧忱景目光閃避:“林酌光,你屬老虎還是屬狗?”
林酌光松開顧忱景的手腕:“你這黑眼圈跟我表哥可以PK了。不需要狗鼻子也嗅得出來你晚上根本沒好好休息。”
林酌光伸出手,一點點輕輕撫過顧忱景顯眼的黑眼圈,指尖的溫熱通過細微的壓力,透進顧忱景的皮膚裏。
顧忱景微怔了怔,向後挺直了背,終止了林酌光手指的動作。
“很明顯嗎?”顧忱景低聲問。
林酌光點點頭,收回了手:“明顯。但是你一直都很好看,現在加了點黑眼圈,還有種小說裏寫的那種病嬌的美感。”
病嬌?
顧忱景無奈苦笑:“不會形容就不要形容了。”
林酌光也同樣無奈地嘆氣:“能不開網約車就不要開網約車了,身體總比錢重要。”
身體當然比什麽都重要。但是有時候,人是只能用時間和健康去換錢的。
這句話,顧忱景沒說出來,林酌光也裝作沒想到。
從會議室出來後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林酌光去了趟洗手間後再回到品牌事業部,意外地沒看到顧忱景。
“顧忱景呢?”他問品牌事業部唯一留下加班,正在往電腦裏敲企劃案的秦珍珠。
“接了個電話,急急忙忙走了”。秦珍珠快速打着字,頭也沒回地答。
平時顧忱景必然會和林酌光确認清楚沒有遺留的工作才會下班,接了個電話就留下林酌光自己走了是什麽情況?
是提前接單,一下班就接到了網約車的業務?
還是被戳破依然在開網約車的事,不想多聊這個?
還是朋友找顧忱景?
得了吧,除了他林酌光,沒聽說顧忱景還有什麽好朋友。
除非……難道是謝喻然?
“走了多久了?”林酌光急促地問秦珍珠。
看了眼電腦右下角顯示的系統時間,秦珍珠答:“十分鐘不到。”
十分鐘,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追上。林酌光抓起手機,快步往電梯走去。
顧忱景沒有接網約車的單,也沒有和誰約見面。
他被三個男人堵在莫氏大樓側邊的小巷裏。
“欠債還錢我都說膩了。”領頭的金鏈胖子嚼着槟榔,呼吸間口臭和槟榔交織的酸腐氣息撲滿顧忱景的臉。
他幾欲嘔吐,卻被另外兩個人架住,連把頭扭開都很難。
“欠債還欠成大爺了!”金鏈胖子噗一口吐出已嚼成渣的槟榔。槟榔渣撲在牆面,印出一塊含糊的肮髒,落在了地上。
拿着顧忱景的手機,把它當做工具在顧忱景臉上用力拍了三下,金鏈胖子說:“打電話,找人拿錢,不然留下一條腿。”
要加力拍第四下時,顧忱景的手機響起來。
收回把手機往顧忱景臉上拍的動作,金鏈胖子松了松肩膀,眯着渾濁的小眼睛看手機屏幕:“林酌光。這名字一聽就有錢。”
他動作粗魯地按下接聽鍵,一只手拉住顧忱景的頭發固定住他的掙紮,另一只手把手機貼近顧忱景的耳朵:“錢!”
“小獅子!你怎麽了?小獅子?”
林酌光氣息不穩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顧忱景狠狠咬咬牙,用力一擺頭,被拉住的頭發傳來巨大的疼痛,臉頰随着擺頭的姿勢用力撞擊被金鏈胖子壓在耳邊的手機。
手機飛出去,撞到牆面,再跌到地上,和那塊槟榔渣靠近。
惡狠狠地罵了句髒話,金鏈胖子舉起了手裏的東西。
顧忱景看着金鏈胖子,眼裏是心如死灰的冷靜。
只是下一秒,顧忱景看到了金鏈胖子身後。
那一瞬,他忽然緊張地顫抖起來。
林酌光不可能看錯。
那個死胖子高高揮起來,又重重落下去的,是高爾夫球杆。
他用盡力全力飛奔過去,飛起一腳踹倒了那個死胖子。
沒夠到被高爾夫球杆正中右腳踝,額頭臉上全是冷汗的顧忱景,林酌光被那兩個馬仔按住了。
金鏈胖子爬了起來。
倒地時他自身的重力加成導致撲街撲破了唇,咬出了一口血。
血腥味滲進喉嚨,金鏈胖子咬牙切齒狠狠一拳打在林酌光的小腹上。
林酌光悶哼一聲,倒在地上,腳仍盡力去踹金鏈胖子。
顧忱景忍着右腳踝鑽心的疼痛,大喊:“你們別碰他!”
“別碰他?”金鏈胖子啐出一口血沫,“爺爺的血白流的?爺爺的帳怎麽平?”
林酌光諷刺地笑了,小腹的疼痛讓這笑聲變形得厲害。
金鏈胖子轉向他:“你笑屁啊,要死了不知道?”
“你沒資格在我面前稱‘爺爺’。”林酌光吐出一口氣,再一個深吸氣壓制住小腹的疼痛,“平賬,簡單。欠你多少錢?”
“有錢?那您是爺。”金鏈胖子角色轉換得極其自然,趨前一步親自扶起林酌光,油膩的臉上堆滿假笑,“上個月利息、這個月利息,這小子的親媽都躲起來不付,我們也有我們的生存壓力。兩個月利息一共三萬,爺您是轉賬還是掃碼?”
“三萬?”顧忱景嘶啞着嗓子,“一個月六千八,兩個月利滾利不會超過兩萬,三萬?”
“你親媽本事着呢。”金鏈胖子臉上全無溫度的殷勤假笑保持不變,“又借了一筆。”
“誰還會借她錢?”顧忱景出離憤怒,“你們不知道她沒錢還嗎?”
“知道。”金鏈胖子又揚起高爾夫球杆。
林酌光撲上去,卻被兩個馬仔的鉗制住。
高爾夫球杆緩緩落下,落在顧忱景肩膀上,再慢慢移動,貼近他右臉,金鏈胖子油膩地笑:“但是有你這個孝子嘛。而且你長得好看,哪天運氣好傍上了富婆也不是不可能。”
“滾!”林酌光又擡起腳想踹金鏈胖子,無奈被兩個馬仔壓得死死的。
“錢。”金鏈胖子揚起球杆對準顧忱景的左腳腕,側身看林酌光,“給不給?”
林酌光毫不猶豫:“松開,我轉。”
掃碼,轉賬,三秒鐘後,金鏈胖子臉上又堆積起了惡心的殷勤油膩笑容,帶着兩個馬仔快速消失在暮色裏。
林酌光忍住小腹部的疼痛,壓住內髒被沖擊到想要嘔吐的不适,走近顧忱景。
欲蹲下的動作又牽動了小腹的痛感,林酌光跌坐在腳踝受傷無法移動的顧忱景身邊。穩定住自己,林酌光小心托起顧忱景的腳:“報警嗎?我剛掃了碼,應該能查出收款人。”
“他們不傻。”任何一點輕微的觸碰都讓顧忱景疼痛難當,他咬着牙忍耐,“随便找個人當收款人,簡單得很。”
林酌光不忍看顧忱景疼痛到冷汗直跌的臉,卻又不得不一邊輕輕脫掉顧忱景的鞋子查看傷勢、一邊通過顧忱景的表情判斷自己的動作有沒有讓他更痛:“我讓秦潇或者林紀一查查……”
“不用!”顧忱景試圖轉動腳腕,卻壓不住順從本能占據所有感官的疼痛,聲音都變了形,“你不要和那幫雜碎對上。”
看着被疼痛折磨的顧忱景,林酌光手足無措,他忍着腹部的痛俯下身,像安撫小孩子一樣輕輕往顧忱景腳踝上吹氣,試圖緩解顧忱景的疼痛。
顧忱景痛得幾欲昏倒,眼眶都紅了。
“不用了。”疼痛稍微減緩,顧忱景虛弱地示意林酌光停住別動,“你叫保安就好了,自己跑出來幹什麽?”
“我一急就忘了。”林酌光看着顧忱景腫到已經烏黑的腳踝,“叫救護車吧。”
“沒事,就是腫,還能動,沒骨折。”
林酌光搖頭,拿出手機撥通了林紀一的電話。
電話接通,林酌光急促地說:“表哥,顧忱景腳受傷不能走,我們在公司附近,我發定位,你派輛救護車。”
林紀一說了幾句,林酌光點頭應聲。欲挂電話之時,林酌光趕着又囑咐林紀一:“下班路上受傷的,得算工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