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章:帶&卡各自的回憶殺,霧中的襲擊者。正式進入波之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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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碎裂的茶杯

他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蜷縮成一個球。昨晚的窗簾沒拉好,晨光透過縫隙照入屋內。初秋的早晨,時間不超過五點。

篤篤篤。卧室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帶土。”卡卡西在叫他的名字。

他朝着牆的方向轉過身去,将被褥摟得更緊了一些,沒有回答。

“帶土。我知道你醒了。”卡卡西稍稍提高了聲音,敲門的力道也加重了一些。

他不回答,閉起眼睛裝睡——盡管卡卡西看不見。

“集合的時間是五點一刻。我馬上就要出發了。”

他的心中因為這句話驀地湧起一股惱火。任務,任務,任務!自從進了暗部之後,這個該死的笨蛋卡卡西,腦子裏塞着的全是任務!

沒錯,這個讨厭的消息他昨晚已經聽過一遍了,并且他們已經因為這件事大吵了一架。他覺得自己的生氣完全情有可原;後天就是卡卡西的生日,他和琳商量着要給他們的隊友一個驚喜,于是準備瞞着卡卡西,将同期的朋友們都請到旗木家老宅來,過一個熱熱鬧鬧的生日聚會。現在所有人都聯系好了,聚會上要用的食材和裝飾材料也買齊了,誰知道聚會的主人公居然馬上就要出去執行任務,并且要整整一個月才能回來——

……等等。

一個月?

不。

一個月後卡卡西沒有回來。卡卡西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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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的他的意識在這一瞬間猛然覺醒。盡管明白這是夢境,是來自他腦海深處的記憶碎片,他的胸中卻依然漫上一股無法遏制的恐慌。

卡卡西還在敲門。十五歲的他還躺在床上,生着悶氣,不肯與卡卡西告別。而成年的他則被困在這具少年的軀殼當中,絕望地掙紮着,無聲地吼叫着,想要跳下床去,拉開門,緊緊抱住卡卡西,确保對方再也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

“你再不應聲我就闖進來了!”卡卡西的語氣中帶了點威脅的意味。

少年的他如臨大敵,成年的他欣喜若狂。

但是,正如曾經發生過的事實一般,卡卡西并沒有推開他的房門,長驅直入。

“……算了。我走了,帶土。你好好看家。”一陣安靜過後,卡卡西在門外輕聲說。“還有——”

“如果我不再回來了,這間房子……就留給你吧。”

這是當年卡卡西不曾說過的一句話。是他的夢境的造物。

他突然睜開眼睛。總算奪得了身體的控制權,他雙腿一蹬踢開被子,跳下床去,連鞋都顧不上穿便沖向房門,一把拉開。

“卡卡西——!!”

在那個名字被從喉嚨深處嘶喊出來的同時,他看到了那個銀發的少年。卡卡西穿着全套的暗部制服,背着那把重鑄的白牙短刀,面具歪戴在頭上,正朝着走廊的盡頭走去。那裏本該是向下的樓梯,但現在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混沌、不祥的黑暗。

他開始奔跑。他呼喊着卡卡西的名字,拼命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對方的衣角。但平日裏不到十步的走廊,此時卻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所無限延長,無論他如何竭盡全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卡卡西一步步地遠離他,步入那片黑暗。

在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之前,卡卡西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望着他。

一片濃重如墨的背景之下,少年的銀發紅眸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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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燒的樹枝在篝火中爆裂,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響。帶土猛地從倚靠着的樹樁上坐起身來,差點與蹲在一旁、正在端詳他的小櫻撞在一起。

“噓——”在女孩發出驚叫之前,帶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豎起一指貼在唇上。他警惕地四下張望,看到佐助、鳴人、還有委托人達茲納都在安然熟睡,這才将手放下,低聲問道:“什麽事?”

小櫻搖了搖頭,小聲說:“沒什麽……我只是看見老師你好像在做噩夢,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你。”她擔憂地看着他,“帶土老師……你沒事吧?”

帶土輕輕地吐了口氣,向他的學生露出一個難掩憔悴的笑容。“我沒事。老毛病了。”他擡頭看看天色,“什麽時候了?”

“還差十分鐘輪到鳴人守夜。”小櫻回答,掩住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他是最後一班。”

“換我來吧,你也去睡。”帶土揉了揉她的頭發。

“诶?可老師你昨晚是第一個輪值的……”

“你們白天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應該好好休息。特別是鳴人,他用了影分身之術,查克拉消耗最大。”帶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格外強壯可靠的架勢。“我是大人,所以少睡一點也沒有關系。聽話,嗯?”

小櫻抿嘴輕笑了一聲,點點頭站起身來,蹑手蹑腳地朝着自己的鋪蓋走過去了。

帶土挪動到營火旁邊,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撥了撥火堆。看着再次歡快跳動起來的小小火苗,他的思緒漸漸飄到了白天發生的事情上。

在進行了連續一周的、遛狗除草抓小貓的活動之後,鳴人果不其然耐心告罄,鬧起了抗議。帶土拗不過他,只好從三代目那兒要來了一個護送的C級任務。目的地是波之國,委托人是一位名叫達茲納的造橋專家,只要将他平安送回家裏,這趟任務就算完成了。

原本應該是一件輕松愉快的任務,誰知剛離開村子一天就出了意外。霧隐的叛忍,鬼兄弟二人組襲擊了七班一行人,雖然身為上忍的帶土将這兩名中忍輕松拿下,但是有了敵方忍者介入的這場任務,已經不只是C級這麽簡單了。

軟硬兼施地從達茲納口中套出實情,帶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出于對學生們的安全考慮,他傾向于就此結束任務,返回木葉——反正委托人違約在先,并不是他們的過錯。小櫻對這個建議雙手贊成,但鳴人和佐助卻難得地站到了同一陣線,表示出強烈的反對。

顯然,他的堂弟雖然嘴上不說,心裏也早就厭煩了滿村跑做雜活的日子。

最後,在鳴人與佐助的煽動(基本是鳴人)之下,再加上達茲納的賣慘哭窮,向來心軟的帶土還是做出了讓步,決定好人當到底,将任務繼續進行下去。明天中午他們就會抵達邊境,坐船前往波之國,雖然達茲納說他已經聯系好了船夫,确保萬無一失,可帶土還是莫名地有些不放心。

他所做出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帶土忍不住又想起了卡卡西。如果換成是卡卡西在他的位置的話,一定可以周密地分析利弊,做出最明智的選擇吧。

在第三次忍者大戰結束後,水門因為戰功很快被推舉為火影,基本告別了前線。戰後的水門班——有時候會加上凱——仍然會在一起出任務,卡卡西當然是小隊裏的頭腦,負責制訂計劃,安排分工,布置戰術。神無毗橋一役過後,這名少年天才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為了一名真正的、合格的上忍,每一次都完美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現在回想起來,帶土覺得,那是他們水門班三人之間最融洽、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直到——

直到玖辛奈生産之夜,九尾趁封印減弱伺機脫出,對木葉展開了血腥的報複。最終水門夫婦雙雙戰死,他們的兒子鳴人成為了新一任的人柱力。

美景在剎那間破碎。覺醒的一對萬花筒,內裏映出的是化不開的血色,與血泊之中老師與師母一動不動的冰冷軀體。

而在水門逝世後,好不容易敞開心扉的卡卡西也再次将自己封閉了起來。他開始疏遠帶土和琳,哪怕他和帶土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面,兩人之間的互動卻減少了許多。

然後卡卡西就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加入了暗部。然後帶土與卡卡西就過上了時而争吵、時而冷戰、時而和好的生活。然後又過了一年……卡卡西在十五歲生日前夕,出發去執行一項S級任務,從此被冠上了叛忍的名號,再也沒有回到木葉。

卡卡西為什麽會叛離木葉,他當年最後執行的任務究竟是什麽,直到現在帶土依然無從得知。他也曾試圖去調查,可暗部的機密任務不是他這樣的編外人員可以随意翻閱的。有好幾次,帶土甚至想過一不做二不休,違背保密條例偷偷發掘真相,或是幹脆一走了之,不找回卡卡西就不回到木葉,哪怕同樣被認定為叛忍也在所不惜。

但他并沒有這樣做。

他不能這樣做。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熱血上頭、就可以不顧一切的孩子了。他已經長大了,成熟了,學會了謹慎,責任,以及……忍耐。

他放不下鳴人和佐助,他是這兩個孩子如今的唯一依靠。他放不下琳,水門班現在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若是他也離開,琳要如何支撐下來。他也要留在木葉,把自己的根牢牢地紮在這裏,紮得又穩又深,結結實實,這樣卡卡西有朝一日回來的時候,帶土才能保護他,庇佑他,使他免于外界的流言蜚語,苛責中傷。

帶土要成為卡卡西的歸處。

“……大叔,再來一碗叉燒拉面……”

鳴人的夢呓将帶土從思緒中驚醒。他擡眼望去,恰好看到金發的少年翻了個身,将毯子踢到一邊,小肚皮都露在了外面。

目光柔和下來,帶土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把毯子重新輕輕蓋回鳴人的身上。

還是先專注于眼前的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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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波之國北端港口。

卡卡西坐在臨海的小茶屋裏,看着碼頭旁停泊的數艘巨輪,以及船上船下忙着卸貨的水手們。無論是船體上,還是水手們的制服後背上,都印着卡多公司的标志。

昨晚,他與再不斬和白護送着卡多,平安抵達了波之國。卡多當然不肯就此放卡卡西離去,但是當銀發的青年在指尖聚集起一小團電光,輕描淡寫地在鋼板上捅出了一個窟窿之後,這名識趣的不法商人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十分配合地為他準備好了一條北上的船,并且殷勤地邀請他有緣再次合作。

卡卡西并不在乎卡多是否心裏也像表面上一樣熱情,他甚至不在乎卡多會不會在送他出海的船上做手腳。要是能被一個連忍者都不是的平民輕易暗算了去,那麽旗木卡卡西的墳頭草恐怕早就三尺高了。

他的目光平移,從壯觀光鮮的碼頭移向遠處破舊低矮的房屋。一路行來,他已經看到了波之國人民的慘狀;整座島國的經濟與交通都被卡多牢牢掌控在手裏,他們除了仰人鼻息之外,已然走投無路。唯有那個名叫達茲納的老人,那個堅持要架起波之國與火之國之間的橋梁的老人,那個成為了卡多的眼中釘肉中刺、再不斬與白的暗殺目标的老人——唯有他,是這個國家僅剩的勇氣與希望。

但卡卡西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做。他只是選擇離開這個國家,将這些事情盡數抛在身後。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忍者從來都不是好人。他們是工具,是爪牙,是雇傭軍,是戰争的幫兇與得益者。和平年代不需要忍者。大同世界不需要忍者。他們渴望着安寧與光明,但他們同時也深深明白,唯有鮮血與黑暗——才是忍者真正的生存之道。

這是每一名忍者從踏上這條道路起就必須面對的矛盾與掙紮,是他們心中永遠無法除去的魔障,卡卡西也無法幸免。他痛恨這一切,卻又不得不接受這一切,服從這一切,遵循這一切。

他救不了波之國的人民。他只是一個連自己都拯救不了的無用之人。卡卡西這樣告訴自己,這樣說服自己。

但是,或許也會有例外存在……

卡卡西低下頭,看着手中的紅豆糕。他并不喜歡吃甜食,可先前在看到茶屋牆上挂着的木牌子時,他卻鬼使神差地要了一份。

他想起了帶土。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黑發的少年總是抱怨家裏離甜食店太遠,買紅豆糕太不方便。然後帶土拖着他花上一整天,跑遍了整個木葉,最後終于在傍晚時分,心滿意足地捧着烤箱回家。當晚帶土躍躍欲試,準備大顯身手,結果卻差點燒掉了整個廚房,多虧他及時用了水遁,才讓木質結構的旗木家老宅幸免于難。

焦黑的帶土站在焦黑的廚房中間,用髒兮兮的手抹着臉,抽噎着辯解說是被煙熏出來的眼淚。那副狼狽又可笑的模樣,卻神奇地澆熄了他心中的怒火。

卡卡西盯着手中的紅豆糕看了一陣,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太甜了。難怪帶土總說他做的紅豆糕沒滋味。這玩意吃多了難道就不怕蛀牙嗎?

現在……他離開了木葉,帶土是不是又要大老遠地跑去買紅豆糕?或者那個天生玩火的宇智波,終于也學會了安全用火的常識,可以在不燒掉他家廚房的情況下自己做紅豆糕吃了?

還是說……帶土已經從旗木老宅裏搬了出去,再也不必走遠路去買紅豆糕,也再也不會燒掉他們家的廚房了?

畢竟卡卡西已經是叛忍了。帶土應該和卡卡西劃清界限的。

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嘴裏先前還甜糯香軟的紅豆糕,此時卻仿佛變成了一團沙子,當中混雜着細小卻鋒利的玻璃碎片,幾乎要将他的口腔與舌頭割出血來。

但卡卡西依舊艱難地将那團紅豆糕咽了下去。他任由那股尖銳的刺痛感順着咽喉與食道一路向下,遍布他的四肢百骸。

他将剩下的紅豆糕放回旁邊的盤子上,伸手想要拿起茶杯。指尖還沒碰觸到杯壁,突然——

喀嚓。

簇新的、看起來十分結實的茶杯從中間生生碎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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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的師生四人與達茲納抵達了火之國的邊境碼頭。達茲納聯系好的船夫已經等待在那裏,雙方簡單地做了寒暄,就此上船出發。

進入波之國西邊的水域後,船夫明顯變得緊張起來。他關掉了引擎,改為用竹篙劃船,并且時不時四下張望,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要不是趁着今天霧大,”他再三向一行人強調,“我是絕對不敢來接你們的。”

的确如此。随着航行的深入,周圍的霧氣變得越發濃郁。很快,帶土便發現,如果不借助寫輪眼的話,他的視野已經縮小到了五十米之內。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漸漸地,前方的霧氣中隐約浮現出一個巨大壯觀的輪廓——是那座還沒有完全造好的大橋。

“哇!好大嗚嗚嗚嗚——”鳴人不禁睜大眼睛感嘆,話還沒說完就被撲過去的小櫻捂住了嘴。

“笨蛋!船夫先生不是說了別出聲了嗎!”她小聲斥責道。鳴人委屈地點點頭,連連比劃表示自己會閉緊嘴巴。

“話說回來,帶土。”一直眺望着遠處的佐助突然轉回頭來,望向他的老師。黑發的少年眉頭緊皺,眼中流露出掩飾得不是很好的緊張。“你不覺得……這霧有點太大了嗎?”

糟了!

帶土心中咯噔一聲。他這才發現,周圍的霧氣不知何時竟像是有生命一般向這邊聚攏了過來,裸眼的能見度已經下降到了十五米以下。

“打起精神!”右眼化作鮮紅,他霍然起身,低聲喝道,“做好……迎接襲擊的準備!”

可他的警告已經晚了一步。

數十米外,濃霧之內,霧隐的鬼人雙目閉合,雙手維持在最後一個結印的手勢上。

“察覺到了嗎……”繃帶下面的嘴角勾起一個冷酷的弧度,“可惜已經太遲了。這片水域,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水遁·大瀑布之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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