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章:拜訪響子的男人,神無毗橋後的回憶殺,找上門來的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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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我會保護你
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清晨。
打着哈欠,響子拉開了居酒屋的紙門。她伸了個懶腰,将門前代表打烊的深藍色遮簾掀到上面,取來擱在一邊的小木桶與舀子,将水一點點潑在門前的地上。
咔噠,咔噠。
木屐行走的聲音響起,最終在她的面前停下。清水在地面上緩緩蔓延開來,隐約映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響子擡起頭來。
眼前的男人留着長及膝蓋的白色頭發,亂蓬蓬地四處支棱着,草草紮成一束,垂在他背在腰後、足有半人高的特大卷軸上面。獨特的“油”字護額,兩道鮮紅的油彩從他的雙眼下方起,一直延伸到下颌上。
兩人默不作聲地對視着。片刻,男人臉上嚴肅的神色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色眯眯的表情。
“好久不見,響子。你的胸還是這麽的貨真價——”
啪!!
清脆的響聲驚飛了在屋頂上小憩的幾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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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酒屋的簾子被再次放了下來。
“真薄情啊,響子。這就是你和好久不見的老朋友打招呼的方式嗎?”手肘拄在桌子上,男人捂着自己印着五道指印的左臉,語氣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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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你看來,摸胸就是和老朋友打招呼的正常方式?”悠悠吐出一口煙來,響子斜睨坐在對面的人,“一年不見,你好像只有無恥的程度越發長進了,自來也。”
被老板娘奉上一記耳光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木葉三忍之一,蛤蟆仙人自來也。
“我這可是在取材。”四代目火影的老師厚顏無恥地回答。他伸出手來,五根手指靈活地上下活動着,做出标準的色狼手勢,“怎麽樣?新書的女主角可以考慮以你為原型……”
“敬謝不敏。”響子毫不猶豫地回絕了這個提議。她放下煙管,給二人各自斟了一杯酒,湊到唇邊小小啜飲了一口。
“說吧。”她将酒杯放下,“咚”的一聲輕響。“這次來又是想要打聽什麽?曉?大蛇丸?還是那個什麽預言之子?”
“都不是。”自來也收斂了不正經的表情。他垂下眼簾,握住那小巧的酒杯,慢慢地旋轉着。“我這次只是路過音無之裏,一時興起想來看看你,還有……打聽一下卡卡西的近況。”
随着那個名字被說出,居酒屋內一下子陷入了絕對的安靜。響子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消失了,她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閉目不語。
“如果你是來請我做說客的,那就免了吧,自來也。”半晌,她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中透出點點冷淡。“我不會幹涉那孩子的決定,無論他将來是否選擇重回木葉,我都會支持他,盡我所能地提供給他一切援助。但是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不想讓他再與那個地方有任何牽扯。”
“響子。”自來也嘆息,“他不可能完全放下木葉,這一點你我都明白。他畢竟是在那裏長大……”
“正是因為如此!”響子猛地睜開雙眼。她一向慵懶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遏制的怒意。“他從六歲起就被送到戰場上,別的孩子還沒有從忍校畢業的時候,他已經被訓練成了一名熟練的殺人者!木葉奪走了他的童年,可又還給了他什麽?什麽都沒有!他們只是繼續地掠奪,奪走他的至親,他的快樂和希望,他得知真相的權力,甚至在最後将他自己也逼迫得無處容身!他做錯了什麽?憑什麽這些不幸的事情就要降臨在他的身上?”
她瞪視面前的男人。“他知道你與我有聯系。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躲着你,自來也,別告訴我你沒有察覺!你心裏明白這是因為什麽,你也最清楚,為什麽他明明知道只要有你幫忙,就一定能洗清冤屈,重新返回木葉,卻寧可獨自飄零在外,做一個叛忍。身為木葉三忍的你,身為白牙摯友的你,了解一切真相的你,還有什麽臉面再去面對那個孩子,去勸他回到木葉?!”
她憤怒的質問聲在空曠的房間內回蕩着。自來也沒有回答;他無法回答。
在來之前他已預想到了響子的反應。他知道一旦自己提及卡卡西,她一定會勃然大怒,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但他還是問了,也不出所料地遭到了痛罵。
但他并無怨言。他知道響子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這些斥責都是他應得的。他自知愧對朔茂,更愧對卡卡西,無論生前死後,他都沒有臉面再去見這對父子。他在卑鄙地利用着響子,想要借她的斥罵來減輕那沉甸甸地壓在自己心頭的負罪感,哪怕只有一點也好,哪怕只有一會兒也好。
“你怎麽說我都無所謂,響子。”許久之後,自來也低聲說。“我的一生早已充滿了失敗,留不住的隊友,追不到的女人,沒能幫助的知己,沒能搭救的學生。事到如今,在這個清單上再多加上一條兩條,也沒什麽區別。”
他擡起雙手,重重地搓了把臉。“我不是來請你勸卡卡西回到木葉的。我也永遠不會向他開這個口,我明白我沒有這個資格。我只是想拜托你,繼續好好地照顧他。”
“這個用不着你說。”從男人的聲音中聽出了疲憊與蒼老,響子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我也不是受了你的拜托才照顧他的。從照彥把他交給我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是我的責任了。”
“我知道,我知道。”自來也低笑了幾聲。他放下雙手,看向對面的女人。“此外,還有一件事,我想我最好事先提醒你一聲。”
“什麽?”響子揚起眉毛。
“如果有人執着地想把卡卡西帶回木葉,并且有朝一日找到了這裏來……看在那只眼睛的份上,請你對他的态度別太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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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的帶土在宇智波聚居區的街道上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道路兩旁的族人們驚訝地看着他;長及肩膀的亂發,布滿右半張臉的傷痕,凹陷的左眼,身上的病號服與腳上的拖鞋,還有顏色白得不正常的右手手臂。
帶土無暇顧及旁人的目光。他的腦海中已經被一件事所牢牢占據——宇智波一族的長老們将卡卡西關了起來,說是要等候發落。
拳頭死死握住,一段時間沒有修剪過的指甲刺入掌心。
要不是今天同期們來探望他時,玄間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他還不知道是事實竟然是這樣。所有人都把他瞞在鼓裏,他們告訴帶土,卡卡西因為寫輪眼的移植而引起了一些不适的症狀,如今正在調整治療,所以不能來見他。
他早該知道那是假的。帶土早該聽出那托詞是假的。當初在神無毗橋,水門老師把他從層層大石下面挖出來後,卡卡西——保護着琳,在水門趕來之前與十餘名岩忍浴血搏殺、幾近脫力的卡卡西——就一直緊緊地握着他的左手,直到他們返回前線的營地,返回火之國,返回木葉,直到帶土被推進手術室,他們的手才終于松開。
就算是要繞過所有的醫生和護士,就算是要趁半夜偷偷溜出來,從窗戶鑽進帶土的病房,就算是要用爬的,卡卡西也一定會過來看望帶土。只不過是寫輪眼出了點小小的問題,怎麽可能阻擋住他的腳步?
帶土咬緊牙關。琳急切中帶着懇求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響。
帶土,你先冷靜下來!我知道你很擔心卡卡西,我也一樣,但這種事情不是憑我們的力量能夠解決的,尤其是你一旦插手,只會火上澆油,讓局勢變得更加複雜!水門老師在前兩天已經被正式提名為第四代火影的候選人,并且他與三代目大人已經說服了富岳大人,他們正在與頑固派的長老們斡旋。老師絕對不可能坐視別人欺負他的學生,你要對他有信心,好嗎?
帶土當然對水門有信心。他是他們的老師,是戰場上赫赫有名的黃色閃光,在三個學生的眼中,老師是無所不能的。帶土相信水門最後一定會将卡卡西營救出來,但是……誰知道在那之前,卡卡西還要經受多少苦難?
距離卡卡西被帶走已經過了将近半個月……帶土想起了從前的少數幾次卡卡西來這邊找他,在路上遇到其他的族人時,他們向銀發少年投去的、忌憚中又帶着些鄙夷的怪異目光。
那時候他還不曾聽說過白牙的事,只以為是卡卡西明明是一個外族人,天分和能力卻狠狠地壓了同期的宇智波們一頭,又常常和他這個一族的吊車尾走在一起——雖然他們那時候的關系并不好,但是其他人可能并不知道。可現在再想起來,恐怕內情遠沒有那麽簡單;在精英一族眼中看來,任務失敗導致重大損失,令村子蒙羞,這種事情簡直是不可饒恕的。
更不要說卡卡西現在還得到了一只寫輪眼。族人們對于自己的血繼限界有多麽驕傲,曾經沒少因此而受過譏笑的帶土是再清楚不過的。
兩旁的房屋漸漸稀疏起來,人群被他抛在了身後。這裏是聚居區的西北角,一處很偏僻的地方,通常不會有人來到這邊。
在床上躺了三周半的身體還不能适應如此劇烈的運動,帶土跑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漓。雙腿有如灌鉛,喉嚨火燒火燎,他卻依舊不肯放慢腳步。
他終于來到了他的目的地——掩映在樹叢之中的、宇智波一族的私牢。
這座據說與南賀神社同期建起的古老建築,從外面看上去異常簡陋,只是一個用石磚壘起的小小平房,面積或許還不及帶土家的半個卧室。其龐大的主體則深埋于地下,由從戰國時代流傳下來的強大封印層層守護,任何妄圖擅闖此地的外人,只會迎來最凄慘不過的下場。
好在封印所針對的僅僅是外人。
帶土在閉合的兩扇石門前停下腳步。顧不得平穩呼吸,他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鮮血草草塗抹在雕刻于石門中央的、團扇圖案的溝壑裏。右眼從墨黑化作鮮紅,他雙手結印,一聲低喝:“開!”
黯淡的藍光一閃而逝,石門無聲向內緩緩洞開。帶土等不及它完全開啓,便從縫隙中匆匆擠了過去。
他步下仿佛漫長得永無盡頭的螺旋階梯。拖鞋拉慢了他的速度,他索性将其統統甩開,赤腳跑在石板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他終于下到了最低端,面前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兩旁數扇鐵門緊緊關着,鑲嵌在牆上的火盆發出搖曳的亮光,将一切都籠罩在壓抑陰森的氣氛之下。
憑借着寫輪眼,帶土很輕松地就确定了卡卡西的方位。他狂奔至那扇鐵門前,再次像之前那樣,用自己的血塗抹在封印上。聽到“咔噠”一聲輕響,他迫不及待地将門推開,一聲呼喊脫口而出:“卡卡……”
他的聲音在看清牢房內情況的一瞬間戛然而止。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暴起的怒意,寫輪眼內的雙勾玉瘋狂地旋轉起來,幾乎要化作一個黑色的漩渦——
銀發的少年低垂着頭,靠牆跪坐在地上。他的手腕戴着鐐铐,中間的鎖鏈穿過頭頂上方、從牆體中伸出的圓環,将他的雙臂近乎完全伸直地吊了起來。雙腿也如法炮制,鎖住腳踝的鐵鏈另一端與地上固定的圓環相連,将受制者的行動限制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卡卡西手臂上的護甲被卸去了。光線從帶土的身後透進來,那兩條胳膊在暗處看起來白得晃眼,上面遍布的血痕和淤青也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将帶土的眼睛刺得生痛。
這半個月以來……那些畜生們都對卡卡西做了什麽?!
眼前仿佛蒙上了一片鮮紅,一時間帶土什麽都聽不見了。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地跳動,血液在血管中洶湧奔流,裹挾着他的狂怒,翻騰着,咆哮着。那股怒火幾乎要透體而出,化作天照一般的黑色火焰,将周圍的一切都焚燒殆盡——
“帶……土?”
虛弱而遲疑的聲音,卻在須臾之間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将他猛地拉回了現實。
眼前的紅色消失了。帶土看到卡卡西擡起頭,朝這邊望過來。
他看到了卡卡西的整張臉。橫貫過閉合的左眼、顏色還沒有變淺的豎直傷痕,右眼眼角邊上的一塊淤青,微微紅腫的雙頰,還有嘴角一道幹涸的血跡。
帶土一瞬間竟有些不敢認他了。
這還是他知道的那個卡卡西嗎?那個冷靜,孤傲,永遠高高在上,從容不迫,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難得倒他的卡卡西?
帶土早已知道這種印象是錯誤的。卡卡西也是凡人,也有極限,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經歷過神無毗橋的那場戰鬥,看到卡卡西跪倒在被壓在大石下面的自己身邊,痛苦悔恨不已的樣子時,他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但帶土依舊不曾見過卡卡西有如此狼狽的時候——他何嘗這樣狼狽過?
這個念頭像是千百只小蟲咬噬着帶土的心髒,将其啃咬得千瘡百孔,帶起一陣密密麻麻的抽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顫抖着吐了出來。拳頭握緊,松開,再握緊,再松開。
右眼中的勾玉放緩了旋轉的速度,最終停了下來,黑色的三枚好好地停留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是我。”他回答道,再次邁開腳步。
卡卡西的目光追随着帶土,看着他走進牢房,來到自己的身邊,在自己的面前跪坐下來。他們凝視着彼此,端詳着對方臉上的傷痕,視線在各自的手臂上一掃而過,最後回到那雙一模一樣的寫輪眼上。
“疼嗎?”兩個人在同時輕聲相問。
一陣短暫的安靜。
“我已經沒事了。”帶土說。他垂下眼簾,屈伸着自己白色的右臂,“大蛇丸大人雖然是個怪人,但他的技術還真不錯。初代細胞融合得很好,盡管前期出現了輕微的排斥反應,但沒幾天也就消失了。琳說再過一個半月左右的複健期,我就又能和從前一樣了。”
他再次擡眼看向卡卡西,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去,輕輕蓋上銀發少年的左眼。“你呢?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嗎?”
他不敢問卡卡西身上的其他傷痕是怎麽造成的。他害怕聽見一個他無法承受的答案,也害怕傷害到卡卡西的自尊心。
像是不習慣與別人有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在帶土的手覆上來的時候,卡卡西稍稍縮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沒有避開。他眨了兩下眼睛,睫毛輕掃過帶土的掌心,癢癢的。
“我也沒事。”銀發的少年回答,“雖然視野變得和從前不太一樣,也許需要花一段時間來适應,但這并不是什麽值得煩心的問題。”
當然了,帶土想。卡卡西是天才,他總是能比別人更快地學會新的知識。如果之後卡卡西比他這個宇智波更早地熟練掌握了寫輪眼的能力,盡管會感到不甘心,但帶土覺得,他一點都不會為此而驚訝。
“哦。”他含糊地應了一聲,收回手。再次沉默下來,他低頭玩着自己的手指,心亂如麻。
要問嗎?要怎麽問?
他能感覺到卡卡西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頭頂上。
“前天,”卡卡西突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征司帶着他的跟班們過來了一趟。”
聽到那個名字,帶土猛地揚起頭來,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被提及的宇智波少年出身于族中勢力較大的一支旁系,祖父是長老會的一員,并且手中實權不小。他和帶土同歲,早早就顯露出了不俗的資質,從小就活在族人們的交口稱贊之中,進而愈加高傲自負,認定自己是同輩之中無可争議的佼佼者,無論是在族內還是在族外。
然而後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他們那一屆、乃至其後的數屆忍校學生,無一人不活在旗木卡卡西的陰影之下。
這只是舊恨,更不要提卡卡西與征司之間還有新仇,說起來倒也和帶土有關。自從開了一對單勾玉,并且在兩年內将其鍛煉成為一對雙勾玉後,征司就盯上了遲遲沒有開眼的帶土,對他極盡譏諷挑釁之能事。這還不夠,他還在言辭間處處拿卡卡西與帶土對比,嘲笑帶土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平時帶土都是躲着他走的,躲不過也裝作沒聽見,只當他不存在。但是那一次他剛好之前和卡卡西大吵了一架——很難說清楚那陣子他和卡卡西的關系格外惡劣,其中是否有征司的原因在裏面——因此就忍不住回了一句:“換你和卡卡西比,又能比我強上多少?”
這一句可捅炸了馬蜂窩。眼看着帶土就要慘遭征司及其跟班們的圍毆,突然一陣手裏劍雨從天而降,在帶土和其他人之間劃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線,明晃晃地昭示着威脅的信號——誰敢越過去試試?
衆人紛紛擡頭。不知從何時起,糾紛中的另一位當事人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旁邊的大樹上,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們。
“你遲到了,吊車尾。”面罩下吐出冷冰冰的七個字。
那是帶土所聽過的最美妙的“吊車尾”——盡管他永遠不會向卡卡西承認。
“想起從前的事了?”
卡卡西的聲音将帶土從思緒中拉回。他這才發覺自己的嘴角居然是在微微上揚着的,連忙将弧度壓下。“……是他幹的?”
“你可別誤會。”卡卡西聳了聳肩,懸在頭頂的鏈條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響。“前天他來的時候,我可還沒落到這種地步。我們……起了争執,然後我踹斷了他的三根肋骨,還把他的兩個肩膀拽脫臼了。”
回想了一下人高馬大的征司與卡卡西之間的體型差,還有卡卡西現在被封住了查克拉的事實,帶土不禁打了個哆嗦。“然……然後呢?”
“然後他爺爺出現了。”卡卡西擡頭看了看吊住自己的鐵鏈,“我就成了這副樣子。昨晚征司又溜了進來,”嘴角輕蔑地撇了撇,“他似乎認為毆打一個無法反抗的人是一件很值得誇耀的事情。不過那個和你關系不錯的堂弟——名字叫止水,對吧?他偷偷地跟在征司後面,見情況不妙就喊來了人。如果說把我鎖起來還算事出有因,那麽之後發生的事情,就算是長老們也不得不插手制止——畢竟我的身上每多一道傷,将來在和水門老師交涉的時候,他們的氣勢就要矮上一分。從這個角度來講,我還真情願那個白癡多下幾次重手,說不定我也能早點從這個鬼地方離開。”
“你在胡說什麽蠢話!”帶土正暗自記下之後要去好好謝謝止水,聽到卡卡西後面的話不禁叫了起來,“哪有盼着自己挨打的,笨蛋!而且說到底你會和征司那混球打起來,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常理好嗎!我可不記得你是這麽容易被激怒的人!”他停住嘴,一臉狐疑地看着卡卡西,“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還不至于瘋狂到那種程度。”卡卡西雙目無神地看着他,“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吊車尾。”
“那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打起來的?”
“……”卡卡西突然不說話了。
“說啊!”帶土脾氣上來了,不依不饒地追問,“你不說我今天就不走了!”
然後他在下一刻呆住了。
他看見卡卡西——那個整天用面罩蒙着臉,鮮少會露出任何表情的卡卡西——彎起眼睛,揚起嘴角,向他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為情的微笑。
“因為,”卡卡西輕聲回答,“他說了你的壞話。”
砰。砰。帶土再次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但是與先前那一次不同,這一回在他心中滋生出的,是一股巨大而莫名的喜悅。其中卻又夾雜着絲絲酸澀,順着他的喉嚨一路向上,直沖到他的鼻子與眼睛裏。
“快擦擦你的鼻涕,”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面前人的雙唇開開合合,聲音是他從未聽過、也從未想象過的溫柔,叫着他一直以來深惡痛絕的那個綽號,“愛哭鬼。”
身體先于意識一步行動,帶土撲了過去,将卡卡西緊緊抱在懷裏。
“卡卡西,卡卡西……”他在銀發少年的耳畔低喃着對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會救你出去,我一定會救你出去。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
我知道你很強大,你比我強很多,但我還是想要——不,我一定會——
“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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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琳疲憊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帶土慢慢睜開眼睛,視線從模糊轉為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白色的天花板。
“鳴人他們……”他慢慢轉過頭去,看向坐在床邊椅子上的棕發女忍,“怎麽樣了?”
“你現在這副樣子,是擔心別人的時候嗎?”琳輕聲嘆了口氣。“小櫻和鳴人已經回家了。佐助的情況稍稍嚴重一些,但是他昨天已經醒來,目前一切狀況良好,大概兩天後就可以出院。”
她說着,視線從手中的病歷表移向帶土,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倒是你。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帶土——不要仗着你有初代細胞,就肆意揮霍自己的精力。任何事物都是有極限的。”
帶土沒有回答。他慢慢轉回了頭,重新看向天花板。
琳也不再開口。她低下頭,垂落的鬓發擋住了她的表情。
他們都明白——帶土會在回到木葉後立刻倒下,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其原因遠遠不止是身體上的傷痛。
“我夢見從前的事情了。”一片沉默之中,帶土低聲開口。“只有這一次……記憶沒有再被我的意識所篡改。可是……”
被子下面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床單。他閉上眼睛,眼角有晶瑩的液體在閃爍。“我失敗了。我沒能做到我說過的話。”
“我沒能保護他。”
琳的頭垂得更低,雙臂将病歷表緊緊地擁在胸前。
“琳。”帶土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次睜開眼,偏轉目光,看向他的隊友。“我想……”
“我知道。你什麽都別說了。”琳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在着手去辦了。”
“琳……”帶土吃驚地睜大眼睛。
“男生們都是笨蛋,無論到了多少歲都沒有半點長進!”棕發的女忍猛地擡起頭來。她的雙眼此時顯得格外明亮,流着淚,燃燒着痛苦與憤怒,“你以為只有你想把卡卡西帶回來嗎?你以為只有你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嗎?你們見面了,而我卻不在場——你知道我有多麽後悔當初沒有和你一起去嗎?!”
“不是……我……”她的情緒毫無征兆地爆發,帶土一時間措手不及。他支支吾吾、底氣全無地辯解着,“我沒這麽想……我只是……”
“只是什麽?”琳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只是以為我一向循規蹈矩,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嗎?”她一只手啪地拍在床頭櫃上,“給我聽好了,宇智波帶土。在你昏迷不醒的這幾天內,我已經以木葉醫院副院長的名義,調來了所有在暗部服役過的忍者的醫療檔案。包括現役與退休在內的所有人。”
可是你沒有火影或暗部司令官簽署過的手令,這是違反保密規定的——看到琳臉上的堅決神情,就算是遲鈍如帶土也明白,他現在絕對不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從這些醫療檔案當中,我們或許能調查出來,當年是誰和卡卡西一同參加了那次任務。”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要能夠确定了人選,就一定可以有辦法問出當年的真……”
篤篤篤!
敲門聲突然響起。琳立刻收聲;她迅速擦幹了臉上的淚水,與帶土交換了一個眼神,起身前去開門。
“請問……”門被打開了一半,帶土聽見她在疑惑地發問,“您是?”
“我是來探望宇智波帶土前輩的。”一個陌生但友好的聲音回答,“我可以進去嗎?”
琳回頭看向帶土。後者點了點頭,于是女忍退後一步讓出路來,說道:“當然。請進。”
“謝謝。”對方禮貌地表示謝意。
走進病房內的是一名暗部。他看上去比帶土年輕幾歲,棕色的短發,無袖衫的領口一直繃到下颌。眼睛很大,又黑又圓,好似一對貓眼。
“初次見面,宇智波帶土前輩,野原琳前輩。”他向屋內的兩人分別點頭致意,“你們可以叫我天藏。我是……為了卡卡西前輩的事情而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