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本章:再次半黑化的土老師,真·都是世界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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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錯誤的世界
琳的查克拉強制令帶土的心髒放緩了跳動的速度。視野恢複清晰,雙耳中的噪音漸漸消散,他又一次回到了現實的世界。無神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到站在椅子右邊、低頭俯視着自己的房主人時,眼中瞬間爆發出了狂烈的怒意——
嘭!
先前還虛弱無力的帶土,突然粗暴地掙脫了按在自己身上的數只手,跳起來朝着灰鶴的臉上狠狠地揍了一拳。灰鶴猝不及防之下挨了這一記,身體向後跌去,重重地撞在身後的書架上,書籍稀裏嘩啦地落了一地。
“帶土!”琳驚叫起來。見帶土還想要過去再補上幾拳,她連忙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你冷靜一點!”
“你!”帶土瞪着灰鶴,怒火令他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寫輪眼閃爍着駭人的紅光。“你為什麽不攔着他?如果你和那個十九與他一起行動的話,肯定能順利地殺掉那些叛忍吧?為什麽要放任他一個人去!”
琳的表情黯然起來。她低下頭,雙手順着帶土的胳膊無力地滑落下去。
一片安靜。半晌,灰鶴最先開口。
“你問到了點子上。”他回答,聲音頹唐,仿佛回憶起這些事情也令他身心俱疲。“是啊……雖然不知道十九是怎麽想的,但是在得知任務失敗的那一刻,也許我在心中也對卡卡西産生了埋怨了吧。‘如果你沒有去救廿六就好了’,‘如果你沒有動用寫輪眼與短刀就好了’,明知道他是做好了一切的覺悟,哪怕有着父親的前例在先也決定拯救同伴,明知道不該将這份苛責施加于他——但是心裏還是控制不住地滋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在巨大的壓力與恐懼面前,找到一個替罪羊,自欺欺人地将責任推卸給對方,大概……這就是人類的劣根性吧。”
他垂下眼簾,手掌按在自己的左膝膝蓋上。指尖下方不到一厘米的地方起,是一條木制的假腿。“或許這就是報應。這十年來我也無數次地問過自己,如果當初我和他一起去,是不是就能成功地彌補掉先前的失誤,讓我們四個人都平平安安地回到木葉;如果當初我攔下了他,當我們帶着任務失敗的結果回來時,他又會不會遭到與朔茂先生一樣的境遇。”
話音一頓,這個中年人擡起頭來,看着帶土三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悲傷、卻欣慰的微笑。“現在,至少我知道第二個問題的答案了。”
屋裏再次陷入了安靜。
“帶土前輩。”天藏突然出聲,其餘三人都看向他。年輕的暗部還站在原來的地方,他的語氣很平淡,但表情卻變得十分可怕,幾乎要令人毛骨悚然。“我想……我也許能查出廿六的身份。”
帶土猛地睜大了眼睛,鮮紅的瞳仁之中漫上了一層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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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揪出來。”他的聲音嘶啞,拳頭緊緊地攥着,“無論你要做什麽,帶上我——”
砰!
他的後半句話被淹沒在一聲巨響當中。白煙拔地而起,随後,一個高大的身影便憑空出現在了四人的面前。
“自……自來也大人!”琳驚訝地叫出聲。
“哦哦哦,看起來你們兩個小子正打算去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吶。”雖然是悠閑的腔調,但蛤蟆仙人的神情卻是嚴肅的,銳利的目光在天藏與帶土身上逡巡。“不過很遺憾,只要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們亂來的。”
“襲擊,甚至是殺害同為木葉陣營的忍者……這會遭致什麽後果,你們不可能不清楚吧。”
“你跑過來攙和什麽,好色的老頭子?”見到自來也,帶土眼中的陰鸷似乎稍稍散去了一些,但依舊冷着臉,語氣也很生硬。
“……每次聽見你的這個稱呼我總是有點手癢。”自來也啧了一聲,抓了抓自己的一頭亂發。“算了,說正事。不是我跑過來攙和,目前在負責跟進這件事的本來就是我。”
他說着,走過去彎腰扶起灰鶴。後者低聲道謝,态度雖然恭敬拘謹,卻并不像其餘三人那樣意外,顯然是多少有所預料。
天藏睜大了眼睛。“難道……”
“沒錯,就是你所想象的那樣。”自來也向他一點頭,“你好歹也是暗部,秘密要帶進棺材的原則總不會忘了吧?況且這件事當年還下了封口令,如果沒有上面的應允,他怎麽可能這麽配合地向你們全盤托出……當然是事先得到了猿飛老師的默許。”
“那……”
“那麽也就是說當年的一切你也都知道了?”天藏剛要說話,卻被帶土劈頭打斷。黑發的宇智波上前一步,眼中流露出急切的神色,“包括……包括在那之後發生的事?”
自來也看着他,表情漸漸凝重下來。
“是啊。”他回答,“我所知道的比灰鶴還要多。而我也正是來向你們——特別是你,帶土——說明後面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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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離開了灰鶴的家,回到了旗木老宅。沒有打擾已經入睡的孩子們,他們從二樓的窗戶魚貫而入,悄無聲息地進到了帶土的卧室裏。
自來也環視四周,眼中閃過一絲懷念而傷感的情緒,又很快被他壓下。他擡手按在牆上,一陣幽暗的藍光從他的掌心中擴散開來,在整個房間的牆壁、天花板與地面上無聲流過,很快又消隐無蹤。
“行了。”他在地板上盤膝坐下,招招手,示意帶土、琳與天藏過來。“我們開始吧。”
“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帶土毫不客氣地在他的正對面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老師的老師。
“我會把目前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自來也巧妙地回避了帶土的要求。他看向帶土和琳。“那麽,從哪裏說起呢……你們兩個還記得卡卡西沒有回來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吧?”
琳咬了咬嘴唇,無聲地點頭。
“當然記得。”帶土低聲回答,“怎麽可能忘記。”
先是聽說卡卡西被敵人所俘虜,并且很可能會在拷問之下供出不利于木葉的信息;之後又聽說他已經戰死,卻是連屍體都無法收回;在他終于勉強收拾好心情,準備接受現實的時候,葬禮卻在舉行的前一天晚上被終止。漸漸有令人不安的流言在私下傳播開去,直到數日後,他與琳被傳喚到醫院的停屍間,然後——見到了一具被千鳥貫穿了胸膛的屍體。
盡管事情已過去多年,當初那種終日惶惑憂慮、擔驚受怕的感覺卻永遠地銘刻在了帶土的心頭,令他記憶猶新。那一幕幕場景至今仍會偶爾造訪他的睡眠,被他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所改變,扭曲,重塑為更甚一層的噩夢。
從那時起他便懂得了一個道理。每當你覺得事情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的時候,總會有更加出人意料的兇訊在後面等待着你。
“那就從這裏講起吧。”自來也嘆了口氣。“如你們所知,灰鶴的小隊在赤之國的邊境停留了三天,卻并沒有等到卡卡西的出現,反倒被叛忍們察覺了蹤跡。當時的他們還不能肯定,究竟是敵人碰巧找到了他們,還是卡卡西在被抓住後不堪拷問而供出了同伴的行蹤。不論如何,他們都不能在這裏繼續停留下去,于是便啓程返回了木葉。”
“既然是暗部與根的聯合行動,當然是繞不過團藏的。在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猿飛老師與團藏産生了分歧。老頭子寧可認定卡卡西已經犧牲,也不願相信他會出賣木葉,可團藏卻持有相反的看法。兩人各執一詞,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又過了五天,憑借着得來的情報,火之國在貿易談判上大獲全勝,而赤之國卻沒能拿出木葉忍者潛入國境、刺探機密的證據來。老師因此而判斷卡卡西是戰死而非背叛,繼而對外宣布他的死訊,并且開始為他準備葬禮。”
“然而誰也沒想到的是,三天後,就在葬禮即将舉行的前一天晚上,事情又出現了波折。”
“有人……在外面看到了卡卡西?”琳輕聲問道。
“那倒沒有,但所導致的後果卻是相同的。”自來也搖了搖頭,“從黑市的情報屋那裏,團藏的人打聽到了那夥叛忍的近況,得知他們當天派去追蹤木葉小隊的數人全滅,無一生還,但現場卻沒有卡卡西的蹤跡。也就是說,他很可能還活着,而且并未落到敵人的手中。但是如果他還活着,又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回到木葉,甚至連一點消息都不送回來?”
“團藏以此事質問猿飛老師,兩人再次發生了争執,最後達成協定:卡卡西的葬禮暫緩,如果二十天內能夠确定他已經死亡,就繼續舉行葬禮;如果能得到他的消息,就派人接他回來;如果什麽都沒有,或是發現卡卡西以自己的意願拒絕回到村子裏,那麽就把他定義為叛忍,發布通緝令。”
停下了敘述,蛤蟆仙人深深地嘆了口氣。“結果你們也知道了。”
“二十天過去了,前輩仍然沒有露面。”天藏輕聲說,“于是三代目大人只得向各個忍村發布了通緝令,并且與團藏聯合派出根和暗部,去搜尋卡卡西前輩的行蹤。然後……兩名根的特工的屍體被發現了,其中一人的死因是胸口的貫穿傷。”
他的目光飄向琳與帶土,又很快收了回來。“經辨認……那是由千鳥所造成的。”
“順便我還有一點要補充。”自來也說。他的臉色突然陰郁下來。“當初猿飛老師給暗部下達的指令是,‘一旦發現旗木卡卡西,盡量在不引起沖突的情況下把他帶回木葉’。雖然沒有什麽證據……但我一直在懷疑,團藏對根所下達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命令。”
他并沒有說得太露骨,但是其他人已經明白了話中的暗示——
格殺勿論。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卡卡西又怎麽可能對木葉的同胞下殺手?
房間裏一片死寂。
“如果你已經說完了的話,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片刻之後,帶土打破了沉默。他已經收斂了所有憤怒或焦急的表情,但無論是自來也,琳,還是天藏,都絕不可能認為他的內心也如外表一般平靜。“最初指名卡卡西參加這個任務的人,是誰?”
自來也看着他。“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那個人就是——”
“志村團藏。”
在這個名字被再一次說出口的瞬間,帶土的右眼已化作鮮紅,內裏的花紋定格在風車的形狀上。他騰地站起身來,四周的空間開始扭曲,漩渦形狀的裂隙緩緩開啓——
“亂獅子發之術!”自來也早已有所預料,眼疾手快地結印,一聲低喝。他的頭發突然以極快的速度瘋長,分出數股向帶土撲去,眨眼間就将他從頭到腳捆了個結結實實,只留下腦袋還在外面。
“這頭發的力量可不容小觑,”搶在帶土有下一步動作之前,蛤蟆仙人以急促的語速發出警告,“如果你試圖虛化或者躲進時空間中,我會趕在那之前把你的手腳擰斷。別以為我在開玩笑,小鬼!”
“放開我!”帶土一僵,随即便咆哮起來,拼命地掙紮着。如果不是自來也事先設下了封印,他的叫喊聲足以将隔壁的鳴人與佐助齊齊驚醒。
“你們兩個先回去,我要和他單獨談談。”自來也對琳與天藏說,目光并沒有離開帶土。他的語氣褪去了平時的随和親切,幾乎是命令式的口吻。
琳與天藏對視一眼。他們都早就脫離了新兵的行列,但剛才從帶土身上迸發出來的狂暴殺意,卻依舊令兩人覺得不寒而栗。
那一刻的帶土,與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最後擔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琳臉色蒼白地告退。天藏也向自來也點了點頭,兩名忍者一前一後地從窗戶離開了。
房間裏只剩下了自來也和帶土。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只能聽見帶土喘着粗氣扭動身體,想從頭發的束縛中掙脫出來的聲音。
“都已經是當老師的人了,怎麽做事還是這麽熱血上頭不過大腦!”自來也惱火地低罵了一聲,站起身來。他走到帶土的跟前,憑借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的晚輩。“你想幹什麽?單槍匹馬地闖進根的總部,殺了團藏,然後也變成一名叛忍嗎?”
“……他該死!”帶土嘶聲說,毫不示弱地向自來也怒目而視。他的話音中流露出來的恨意太過刻骨,仿佛只要團藏膽敢出現在他的面前,下一刻便會被他毫不猶豫地剁成肉泥。
自來也的頭發牢牢地纏住了他的手腕和腳踝,勒得他生疼,可身體上的疼痛卻比不上精神上的痛苦之萬一。帶土覺得自己的胸膛中正燃燒着一團烈火,幾乎要燒幹他的血液,焚盡他的五髒六腑,将他的心靈化作焦土。
止水,鼬。
他的朋友,僅有的兩名始終對他友善相待的族人,一個離奇死亡,屍體沉入南賀川底,至今杳無蹤跡;一個在十三歲時被逼着親手屠盡了父母親族,背井離鄉成為叛忍,被他摯愛的弟弟視為畢生的獵殺目标。
卡卡西。
他的隊友,他在這世界上最珍惜、最在乎的人,被命運接連丢去一個個殘酷的玩笑,就算是再溫柔、再堅強的人,終究也會潰敗在這連鎖的惡意當中。
最忠誠于村子的人,甘願為村子奉獻出生命的人,最終卻都落得了這樣的凄慘下場。而這所有的悲劇背後,又都站着那個男人的身影——那個身為木葉的高層、代表著部分木葉的意志的男人。
叫他如何不憤怒?叫他如何不失望?叫他如何能再心安理得地枕在親友們的血淚之上,裝作好似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為什麽?”帶土瞪着自來也,聲嘶力竭地向他吼叫着,“為什麽你能這麽輕易地接受現實?為什麽你明明知道真相,卻什麽都沒有做,什麽都沒有說,就這樣眼睜睜地放任它被掩蓋起來?團藏那個老畜生……他……他毀掉了一切!”
“我聽水門老師說過,你是朔茂先生的摯友吧?看到卡卡西遭遇到這樣的事,你的心裏沒有一點觸動嗎?還是說你們之間的交情根本就是一句空話,所以當年白牙死的時候——”
砰!
一聲巨響,帶土被自來也掐着脖子,重重地抵在了牆上。顧不上去管腦後的劇痛,他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從未見過蛤蟆仙人如此暴怒失控的模樣。
“別說得像是你什麽都明白一樣,小鬼!”自來也的額頭幾乎與帶土的頂到了一起,表情前所未有的可怕,雙眼深處卻閃爍着深重的痛苦。“你以為我在得知了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想過去将那個王八蛋碎屍萬段嗎?我想殺他的動機,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
“可我不能。團藏不是好對付的,根不是好對付的!沒錯,你很強大,憑借你的萬花筒或許可以成功地殺掉他,但是在那之後呢?你也要當個叛忍,一走了之嗎?那鳴人怎麽辦?佐助怎麽辦?琳怎麽辦?”
“你以為團藏會愚蠢到不留任何後招嗎?一旦他橫死,他的部下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最嚴重的後果就是木葉的分裂,衰弱,最終為其他的忍村營造出乘虛而入的機會。第三次忍界大戰才過去十四年,九尾之亂才過去十二年……我們好不容易迎來了和平,下一代好不容易不再需要被早早地送上戰場,早早死亡……你想要因為一己私怨就将這些都毀了嗎?”
“那卡卡西呢?”帶土言辭激烈地反問,“他就活該被當做棄子嗎?為了村子的完整與強大……他難道不也是木葉忍者的一員嗎?不也應該被村子所保護嗎?為什麽偏偏就要由他來做出犧牲……就像鼬一樣!”
自來也的雙眼微微睜大。他臉上憤怒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恍然,了悟,與疲憊。
“你果然知道。”他低聲說,松開了鉗着帶土的脖頸的手。“你果然……什麽都知道。”
“這下你就該明白,我想殺團藏的理由,也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帶土冷冷地譏諷道。
纏住帶土身體的頭發松開了。自來也擡起雙手,使勁搓了搓臉。
“我确實明白了。”片刻,他低聲開口,臉依舊埋在掌心裏,聲音沉悶,透着力不從心的憔悴。“但我還是要阻止你。”
“這就是現實,帶土。黑暗的一面從來都存在,只是你了解與否,了解多少的問題。這世上發生了太多痛苦的事,締造了太多不幸的人,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卡卡西,鼬,我們,都只是其中的縮影而已。這就是忍者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是錯誤的。”
自來也愕然擡起臉來。帶土正望着他,情緒不再像之前那樣激動,但那只寫輪眼中閃爍着的、危險而偏執的光芒,卻令他心中驀地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這樣的世界是錯誤的。”帶土又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他的聲音很穩,平靜的表面下卻蘊藏着洶湧的暗流,仿佛随時要噴薄而出,化作席卷一切的滔天巨浪,“如果他們走投無路,那我就去保護他們;如果他們被當做棄子,那我就去把他們撿回來;如果他們被犧牲了,那我就去打倒令他們成為犧牲品的元兇。”
“如果誰要說這才是真正的現實,那我就去推翻所謂的現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