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章:還人情的叛忍,砂隐村展開行動。卡卡西的回憶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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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頑固的笨蛋們
在響子說出這句話後,房間裏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帶土瞪着面前的女人,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似乎是想要确認她所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在開玩笑。
這太荒謬了,他想。半分鐘前,他還在感激這個名叫照彥的男人救了卡卡西一命,也挽回了那個即将失敗的任務,但現在他卻得知,也是這個人害得卡卡西沒法及時返回木葉,被定性為叛忍,最終導致了他們十一年來的分別。
腦海中靈光一閃,帶土突然想起了之前自來也說過的話。
從黑市的情報屋那裏,團藏的人打聽到了那夥被赤之國大名所雇傭的叛忍的近況。
黑市。情報屋。
“……是你。”他慢慢說道,“當初将卡卡西還活着,沒有落到那些叛忍手中的消息透露給根的,不是別人,是你。”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更加敏銳。”響子微笑起來,“沒錯。我确實按照照彥的吩咐,故意将這件事告訴了木葉的來人。”
“為什麽?”聽到她如此輕易地承認,帶土更加無法接受,“他不是朔茂先生的舊友嗎?你們明明知道……”
響子沒有立刻作出回答。她垂下眼簾,豔紅的雙唇含住煙管,深吸了一口,又将煙氣緩緩吐了出來。
“男人們都是頑固的笨蛋。”她的聲音在彌散開來的煙霧中幽幽響起,“一旦做出了決定,無論是誰,都無法再更改他的念頭。”
“身為卡卡西最好的朋友,你肯定聽說過發生在他父親身上的悲劇。當年照彥就起過把卡卡西帶走的念頭,但木葉畢竟是卡卡西的家,他的根紮在那裏。可是同樣的悲劇差一點就在卡卡西的身上重演,這讓照彥無法再袖手旁觀。只要卡卡西還在木葉,在暗部,就要執行更多的任務,誰也說不準這種事情會不會第三次發生。這一回他救下了卡卡西,卻無法保證将來的每一回都可以及時趕到。”
“照彥對木葉已經完全失去了信任。在他看來,木葉不但無法保護卡卡西,遲早有一天還會将那個孩子推向毀滅。所以他要趕在為時已晚之前,把卡卡西從那個火坑裏拉出來。”
“不是這樣的!”帶土争辯道。響子用火坑來形容木葉,這令他多少有點不舒服。“卡卡西在木葉還有很多朋友,還有我!我能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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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能。”響子溫和地否決了他的話,“或許現在的你能做到這一點了,但當時的你也只是個十五歲的新晉上忍。如果當年波風水門還在,或許他可以保護卡卡西,可他那時也已死于九尾之亂。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下一次,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卡卡西雖然設法活着回到了木葉,但卻陷入了與他父親當年一樣的絕境,他又該如何面對來自各方的壓力與指責?”
“我說了,他還有我!我會陪着他,支撐着他,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放棄他!”
“當年的朔茂還有卡卡西,可他同樣自殺了。”響子的語氣依舊柔和,但雙眼之中卻漫上一層淡淡的悲哀。“有時候事情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麽簡單,小帶土。”
帶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還是先讓我把故事繼續講完吧。”響子發出一聲嘆息。“盡管得知自己被定為叛忍,但卡卡西還是沒有完全死心。他認為既然任務已經順利完成,那麽自己只要回到木葉,就可以澄清誤會,洗脫背叛村子的嫌疑。封印被解開的當天晚上,他就從這裏偷偷溜走了。我以為照彥會攔下卡卡西,但他并沒有這麽做,只是悄悄地跟在了那孩子的身後。”
“在那之後他們并沒有再回到音無之裏。但是又過了大半個月,我收到了來自照彥的一封信,上面說卡卡西改變了主意,不再想要回到木葉了。”
帶土屏住了呼吸。
“發生了什麽?”他啞聲開口。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響子反問,“剛跨過火之國的邊境,卡卡西就遇上了兩名暗部。他們見到他就立刻開始攻擊,無論他說什麽都不予理會,只想将他就地處死。為了自保,卡卡西唯有反擊;他發動了千鳥,想要以此作為威懾,令他們能夠暫時停手,先聽聽他的解釋,可其中的一名暗部卻朝着他直挺挺地撞了上去。被穿透胸膛的同時,他也用四肢緊緊地纏住了卡卡西,不讓他有任何掙紮躲避的可能。”
“他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給同伴制造出了從背後攻擊卡卡西的機會。如果當時照彥沒有出手……或許他們的作戰就成功了。”
一陣寒意順着帶土的脊柱從下至上地攀升,通過血管經脈傳播到四肢百骸,一直抵達到他冰涼的指尖。
他想起了那時候自己被叫去辨認屍體的事情。傳信鷹所帶來的訊息并沒有說清細節,他當時還以為是要他和琳去認領卡卡西的屍體。當時那種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的崩潰感覺,至今帶土還記憶猶新,即使後來得知卡卡西成為了叛忍,這個消息也并沒有好得了多少,但畢竟他還活着。
“我已經把我所能說的事情都告訴你了。”響子的話音打斷了帶土的思緒。“現在,你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要幫卡卡西洗脫冤罪了。”黑發上忍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将右手握成拳頭,重重地捶在面前的地板上。“既然知道他當年沒有回來和下手殺人都是迫不得已,我怎麽可能還放任他繼續将污名背負下去?不單是我,琳,自來也老師,天藏,将大家的力量集中在一起,一定可以還他一個清白,到那時,他就可以沒有顧慮地回到木葉了!”
他堅決的目光對上響子複雜的凝視。退隐的女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卻只是輕聲嘆了口氣。“所以,你還是想要去找卡卡西,對嗎?”
“沒錯。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去見一見那位照彥前輩。”帶土回答,“我想要感謝他搭救并照顧了卡卡西,也想要說服他幫忙。只有他才能提供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卡卡西的無罪,才能讓有心阻止他回到木葉的人啞口無言。響子小姐,你能把他的住處告訴我嗎?”
響子沉默了一下。
“恐怕不能。”她低聲回答,“因為……照彥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
“……死了?”帶土愣住,“他的年紀應該……是因病去世的嗎?”
“不。他是……自殺的。”
接二連三的驚人事實,令帶土猝不及防,一時間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響子低下頭,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我早就說過了。”握着煙管的手指加重了力道,骨節發白,“男人們……都是頑固的笨蛋。”
她的聲音很平靜,好似只是在敘述一個普通的事實,除了聲線有些微微顫抖之外,便再也聽不出其他的異樣。
但帶土卻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在響子的心中,照彥恐怕不僅僅是所謂的老朋友那麽簡單。
一片靜默。半晌,響子終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将手放了下來。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她向帶土露出一個哀傷的微笑,“你就先在這裏住下吧,尋找卡卡西行蹤的事情由我來安排。一旦有了他的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
“多謝您的幫忙與照顧,響子小姐。”帶土真心實意地向她道謝。
說話間響子已站起身,正向着門外走去。聞言,她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黑發的宇智波,眼睛彎起,眼角漾起幾絲柔和的細紋。
“不用客氣……能親眼确認還有人惦記着那孩子,他并不是孤單一人,我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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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帶土睡得不太好。
他并沒有再回到過去,重歷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卻感覺自己像是一直在夢裏拼命追逐着什麽。他不斷地向前奔跑,奔跑,竭力伸出手臂,想要觸碰到前方的目标,可卻始終與對方之間隔着一段距離。
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急促的腳步聲将他從不踏實的睡眠中驚醒。外面的天還沒亮,時間最多不超過淩晨四點。帶土一骨碌爬了起來,從枕頭旁邊抓起一枚苦無,并發動了寫輪眼。
房門被猛地推開。帶土下意識握緊了武器,可出現在門口的卻是一臉焦急的響子。天藍色的羽織搭在睡衣外面,披散着一頭長發, 似乎也是剛剛醒來不久。
“有卡卡西的消息了,”她上來便是這麽一句,“但他正處于危險之中。”
“怎麽回事?”殘留的睡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帶土急忙發問;可回答他這句話的并不是響子。
“關于這件事,還是由我們來解釋吧。”
聽到這個耳熟的聲音,帶土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響子走進屋內,讓出了門口的空間,跟在她身後走進來的,是背着巨型大刀,下半張臉纏着繃帶的男人,與身穿墨綠色和服,梳着丸子頭的少年。
“真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再次見面了……”挑起眉峰,霧隐的鬼人用并不友善的語氣向他打了聲招呼,“宇智波帶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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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中間放着一張攤開的地圖。
燈光亮起,此時帶土才注意到,再不斬與白的衣服上都帶着灰土,臉上也都帶着風塵仆仆的疲憊。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響子向帶土簡述了照彥與潮隐村的淵源,然後說道,“當初卡卡西在成為叛忍之後,為了避開木葉的追捕,他在我的建議下使用了化名,喬裝打扮,以另一個全新的身份在外界行動。寫輪眼與千鳥太過顯眼,不能再使用,于是他在照彥的指導下開始專攻刀術,并且學習了潛行與隐匿氣息的技巧。”
“直到六年前,照彥的昔日仇人盯上了卡卡西。照彥趕去救他,與對方爆發了一場激戰,雖然最後以勝利告終,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那一戰卡卡西動用了寫輪眼與千鳥,同時也明白他的假身份今後遲早會引起潮隐村的注意,于是幹脆就此舍棄了那個名字,重新做回了自己。”她看向帶土,“也就是在那之後,你們才再次聽說了他的消息。”
“我與再不斬先生出發前往音無之裏的時候,卡卡西先生一行人正順着這條路線,向潮之國的方向前進。”白的手指在地圖上緩慢劃過,“如果他們在那之後沒有改變行進速度的話,從今天算起大概還有五天就會抵達潮隐村。不過,敵人也未必會等到進了村子再動手,在這五天內的任何時間,他們都有可能對卡卡西先生發動攻擊。”
“等等。”帶土問,“如果潮隐村真的是處于忍頭的高壓統治之下,那麽下面人心有不滿想要發動政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萬一他們真的是想要找卡卡西去幫忙呢?”
“如果只是潮隐村的人的話,當然有這種可能。”再不斬說,“但事情卻并沒有這麽簡單。主導這場行動的,其實是風之國——是砂隐村。至于目的嘛,恐怕也不僅僅是老板娘剛才所說的那樣,只是想要殺掉卡卡西,多半是盯上了那只寫輪眼。”
迎着帶土震驚的表情,霧隐的叛忍發出了一聲冷笑。“看來……你們的這個同盟國可不怎麽老實啊。”
“……我現在就出發!”回過神來,帶土霍然起身,開始飛快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要怎麽做?”再不斬看着他的背影。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把卡卡西帶回來!”帶土頭也不擡地回答,“有我的神威在,只要能找到卡卡西,想要離開戰場還不是小事一樁!”
“我就知道是這樣。”再不斬聳了聳肩膀,“你這個只知道沖動蠻幹的蠢貨。”
“你說什麽?”帶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過頭來惱火地瞪着他。
“他說的沒錯,小帶土。”不料這時響子也開口了。她的面容嚴肅,琥珀色的雙眼緊盯着黑發的青年,“你絕對不能貿然使用神威。”
“……響子小姐?”帶土愣住。
“卡卡西先生是叛忍。”白輕聲說,“砂隐村就算真的對他下手,木葉也沒有立場去幹涉和阻攔。但如果身為木葉忍者的您幫着他從砂忍的手中脫逃,甚至是與他們正面對抗的話,砂隐村一定會因此質問木葉。到時候帶土先生,惹上麻煩的人可就是您了。”
“這孩子說的很對。”響子點點頭,“所以,你絕對不能在砂忍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帶土沉默了下來。他盯着被自己緊緊攥着的黑手套看了片刻,然後把它們戴在了手上。
沒有說話,他起身走向牆邊,伸手按在了牆壁上。三勾玉化作風車的形狀,他的掌心亮起柔和的藍光,又漸漸暗了下去。
“我在這裏做下了标記,以後就可以通過神威回到這裏。”他轉過頭來,看向坐在原地的三人,“多謝大家提醒,我會謹慎行動的。”
“我們一定都會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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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夢到了一年前的事情。
那是個看似和平時沒什麽區別的夜晚,他站在霜之國鄉下的一間小院裏,擡頭看着月亮。身後不遠處,十年前救下了他、又帶着他走上了叛忍之路的那個男人,正懶洋洋地倚着廊下的一根立柱,自斟自飲。
“卡卡西。”晃了晃快空了的酒罐,照彥突然出聲。“你有沒有怨恨過我?”
心髒因為這個問題而驀地收緊。雙拳下意識緊握,他沒有轉過身來,也沒有對男人的話做出任何反應。
“如果我當時直接放你離開,你也就不會被通緝,在不得已之下殺死了木葉的人,成為叛忍,和你的同伴們就此陌路——至少你肯定這麽想過。”
“……”他依舊沉默。
“無知未必不幸福,了解真相的代價,也可能是更加長久的痛苦。”照彥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這幾年來,看着終日掙紮在矛盾與悔恨之中,始終無法原諒自己的你,我也一直在想,當初我是不是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你喝多了。”他終于輕聲開口,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沒什麽事情的話,就趕緊回去歇息吧。我明天也要離開了。”
“哈……”照彥低笑,“你以為我大老遠地把你叫回來,只是為了和你敘敘舊嗎?不,我是想……”
酒罐被丢開,骨碌碌滾出好遠。
“在臨死之前,見你最後一面。”
利刃出鞘,破開皮膚,刺入血肉,酒香中立刻夾雜了鐵鏽的味道。他猛地回頭,男人倒在了地上,手中握着的短刀刺入了腹部,一直沒至刀柄。
橫陳于鮮血之中的軀體,映在他因震驚而放大的異色瞳孔之內,與十多年前的另一個身影重合在了一起。他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是自己重如擂鼓、幾乎在下一瞬就要崩潰的心跳聲——
直到照彥松開了短刀,掙紮着向他伸出染着鮮血的手,他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撲過去,跪在男人的身邊,将他的手緊緊握住。
“為……為什麽?”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曾經……與一個人立下約定,要守口如瓶,否則……不得好死。”照彥吃力地開口,一張嘴,鮮血就順着嘴角流了下來。“但後來我卻……背棄了自己的承諾。現在的你……已經不需要我再操心,我也是時候……履行十年前就該兌現的諾言了。”
“那你的血仇呢?就這樣放棄了嗎?你的妻子,孩子……”他的音量不自覺地拔高,自從神無毗橋以後,他已多少年不曾嘗過這樣方寸大亂的滋味。
照彥的目光緩慢下移,落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袖管上面。
“是啊……或許,這就是我……唯一的遺憾了。可人生就是這樣的……無可奈何,做出了一個選擇,就注定要……放棄另一條路上的……某些東西。但我……并不後悔……救你也好,為了你……失去這條手臂也好……”
他說不出話來,只能将男人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照彥艱難地喘着氣。生命力正在飛速地從他的體內流失,他的臉色已經變成了紙一樣的煞白。“還有……最後一件事。我在響子那裏……留了一些東西。将來你……心中産生了迷茫,不知該……何去何從的時候,就去找她……取回那些東西。希望它們……能幫你作出決定。”
“……別說傻話了。”他移開了目光,低聲說,“我已經……”
“不要……把話說得太滿。”男人将手從他的緊握中抽出,在胸前結了一個印,“你我都明白……”
砰——!!
震耳欲聾的巨響,事先設下的起爆符被盡數引爆,兩人身後的屋子頃刻間被吞沒在了火海之中。
“這裏……不是你的家。只是你十年來的臨時住所。能夠給你……一個家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響子。”
熊熊火光之下,在房梁墜落、牆壁傾倒的轟隆聲中,照彥再次握住他的手。“答應我……卡卡西。好好活下去。凡事給自己……留一些轉圜的餘地。盡力不要留下……遺憾,也千萬……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聲音已越發虛弱。那只手無力地從他的手上滑落。
“……我答應你。”他唯有如此回答。
聽到他的承諾,照彥緊鎖着的眉頭終于松開,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
“很好。這樣……我就可以挺直腰杆去見朔茂先生了。”
說罷,這個十年來扮演了他的養父與恩師的角色的男人,微笑着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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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西睜開眼睛。他正坐在一棵大樹下面,身上全副武裝,腿上蓋了一張薄薄的行軍毯。
“斯坎爾先生,”坐在火堆前守夜的同行者回過頭來,仔細地端詳着他的臉龐。“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做噩夢了?”
卡卡西回望着對方。手指在毯子下面不自在地屈伸,他竭力克制住想要将下半張臉蓋住的沖動。
“沒有。”閉上眼睛,棕發的青年淡淡回答。“我們還有多遠要走?”
聽到他的問話,由良的嘴角翹起,搖曳的火光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在他的笑容中摻雜入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五天。”他說,“五天之後,我們就會抵達潮隐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