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本章:掃墓,繼九尾之夜後的第二次聯眼。差一點說出口的真相。

二十三、把我的眼睛借給你

卡卡西的忍術教學進行得很順利。佐助腦袋聰明,天分好,自己也足夠努力。有時候帶土甚至覺得這孩子有點努力過頭了,以至于總是讓他忍不住想起,曾經的某個腦子裏除了任務就是訓練的銀發少年。

令帶土感到寬慰的是,他所擔心的、佐助與卡卡西關系惡劣的情景并沒有出現。不過,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這兩個人倒也沒建立起什麽深厚的感情;盡管每天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了十個鐘頭,但這對臨時師徒之間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幾乎從不多說,對彼此的态度也始終是淡淡的,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他和小時候的我很像。”當某一天,帶土試探着問起卡卡西對于佐助的看法時,後者如此回答。

“至少他對鳴人的态度比你小時候對我的态度好多了。”帶土說,做了個鬼臉。

“我指的不僅僅是這個方面。”卡卡西說。他似乎挑起嘴角笑了笑,但睜開的右眼之中卻看不到半點笑意。

“……卡卡西?”察覺到他有心事,帶土立刻收斂了誇張的表情,關切地看着他。

“沒事,剛才有點走神了。”卡卡西說,倉促地偏頭避開帶土的目光。片刻之後他再次轉過臉來。“帶土,我想……去給水門老師和玖辛奈掃墓。”

帶土注意到卡卡西并沒有提起朔茂。

“好。”但他并沒有貿然發問,只是點了點頭,“今天晚上我們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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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後,兩個人直接通過神威來到了墓園。

從卡卡西回到木葉起已經快兩個禮拜了。這十多天來他不是在家裏就是在神威空間中,從未踏出家門一步。盡管帶土再三表示,在自己的掩護之下絕對萬無一失,可卡卡西每次都婉拒了出去走走的提議,只說自己沒什麽興致。

但帶土明白,墓園之行,他們遲早是要走這一趟的。

寫輪眼編織出強大的幻術,完美地掩蓋住兩名忍者的行跡。他們走向位于墓園前部、最靠近火之意志雕塑的地方,在那裏,木葉的四代目火影及其妻子的墓碑并排伫立,猶如二人生前時那般親密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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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離水門和玖辛奈的墓碑還有一段距離,卡卡西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帶土問。

“我不知道……”卡卡西垂下眼簾,看着自己的雙手,語氣活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身為叛忍的我,還有沒有資格去拜祭老師。”

“還資格不資格的,你都在胡亂想些什麽呢。”帶土聽得心疼,一把拽住卡卡西的胳膊,半拉半扯地将他向前面拖去。“他可是水門老師啊。再說你又沒做什麽錯事!”

他把卡卡西推到水門的墓碑前面,用力按了按對方的肩膀,然後松開手,退後一步。卡卡西低頭凝視着墓碑,半晌才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

“我回來了,老師。”他輕聲說,伸手拂去石碑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塵,“很抱歉這麽多年都沒能來看您。這些年來,我……”

他沒有說完,重新沉默下去。

或許我應該暫時回避,給他留出點私人空間,帶土想。他彎下腰,輕拍卡卡西的肩頭。“我先回家了,你自己小心點,別被人發現。半小時後要是你還沒回去,我就過來接你。”

卡卡西點點頭。

“還有,”猶豫了一下,帶土又說,“既然來都來了,就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吧。別等到錯過了機會再後悔。”

這一次卡卡西沒有回應。

在心裏嘆息一聲,帶土直起身來,發動了神威。

他在家裏一樓的起居室落腳。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帶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剛發呆了一小會兒,突然聽見外面響起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是琳,手裏拎着幾大口袋的蔬菜和肉。

“琳?你怎麽來了?”帶土驚訝地問,自動自發地接過口袋,“還買了這麽多東西……”

“鳴人他們要回來了!”琳向他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大約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會抵達木葉。因為你們一直在神威空間裏,所以自來也大人的蛤蟆跑去了醫院找我。難得今天卡卡西也在,當然要把晚飯準備得豐盛一點!”

“還好他們回來的及時。”這确實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帶土拎着食材走向廚房,“你告訴小櫻了嗎?”

“她一會兒就過來。”琳回答,走到起居室門口向裏面望去。“佐助和卡卡西呢?”

“佐助正在樓上睡覺,他白天太累了,等開飯的時候再叫醒他吧。卡卡西……他去掃墓了。”

“……是這樣啊。”聽到掃墓二字,琳的表情也短暫地黯淡了一下。“那你來給我打下手吧。”

“哦。”帶土答應着,幫她把食材分門別類地放好,一一處理幹淨。一時間無人說話,兩人一個洗菜一個切菜,各自沉默。

“帶土。”切菜的咚咚聲停下了,琳遲疑着開口。“你覺不覺得……卡卡西的情緒有點不太對勁?”

“……啊?”帶土一愣,扭過頭來看向她,“有嗎?在今天提到掃墓之前,我覺得他一直還挺正常的。”

“就是因為太正常了,所以我才覺得不對勁。”琳嘆了口氣,“我也希望是我多慮了,但是……你想想,雖然我們不知道卡卡西為什麽拒絕回到木葉,但既然他拒絕了,就說明他絕對是有心結在。可你再看他這幾天的樣子,自然得就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一樣……這不是很奇怪嗎?”

聽她這麽一說,帶土也不禁擔憂起來。琳的心思向來比他細膩得多,既然她有這種感覺,那一定是八九不離十了。

“我想,”思忖了一下,他說,“我們可以……唔!”

話音戛然而止。黑發上忍悶哼一聲,蹲下來按住自己的眼睛。

“帶土?”琳吓了一跳,連忙放下菜刀走了過來,“你怎麽了……帶土?”

帶土沒有回答。他顧不上回答了;在刺痛傳來的瞬間,他眼前的景象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家裏的廚房,而是遠在大半個村子之外的墓園。面前的石碑上,旗木朔茂的名字被镌刻在古舊的刻痕之中,在月光下透着孤寂與冷清。

這是卡卡西的視角。卡卡西正低頭俯視着他的父親的墓碑。

視野搖晃了一下,突然間矮了一大截。帶土意識到,是卡卡西在父親的墳前跪了下來。然後他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了,就像是——

“卡卡西……”帶土喃喃出聲。

朔茂的墓碑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廚房裏。猛地跳起身來,帶土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跑去。

“帶土?”身後傳來琳焦急的喊聲,“卡卡西怎麽了?你要去哪兒?”

“我去找他!”房門砰地一聲撞在牆上,回音在房間中幽幽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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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土在街上狂奔,迎面走來的行人紛紛驚叫着避讓,有幾個甚至躲閃不及,被他撞到了一邊。若是換做往常他早已停下來道歉,但現在的他心急如焚,除了盡快趕到墓園之外,心中再也容不下別的事情。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卡卡西共享視覺了。早在十二年前,九尾逃出封印、肆意複仇的那個晚上,遲來的他透過對方的眼睛,看到了老師與師母擋在兒子的襁褓前面,胸膛被妖狐的利爪所穿透。那一夜他和卡卡西雙雙覺醒了萬花筒寫輪眼,同時他們也明白了,雖然這雙眼睛已分屬兩人,但它們之間依舊存在着無法割舍的聯系。

但當年卡卡西去執行赤之國的任務時,帶土卻并沒有看到他所經歷的事情。了解了來龍去脈之後,帶土猜測,大概是卡卡西知道在過度激動之下會和他聯眼,所以刻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可這也就說明,這一次卡卡西甚至無法再壓抑自己。

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個急轉彎差點撞到牆上,帶土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明明有更節省時間的移動方式。他連忙發動了神威,數秒鐘後現身于墓園之中,沒敢直接落在卡卡西的身旁,而是出現在了銀發叛忍身後的幾步開外。

感覺到熟悉的查克拉波動,跪在朔茂墳前的卡卡西直起身體,慢慢回過頭來。

他的左眼正流着淚,眼中的神情茫然又悲傷,還帶着一絲……憤怒。

見他這樣,帶土的心都揪了起來。黑發的宇智波大步走上前去,在卡卡西的身邊跪下,緊緊地抱住他,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懷中的人在微微發着抖。盡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肩頭布料被洇濕的感覺是不容錯認的。卡卡西在哭——這是自從十四年前,帶土被水門老師從崩塌的岩洞中挖出來之後,他第二次看到卡卡西的眼淚。

琳是對的。卡卡西表現得太正常了,他掩飾得太好了。他不願意離開神威空間和旗木家老宅,不是因為像他所說的那樣沒興趣,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再看到這個村子,再看到這裏的一草一木。

他對木葉的芥蒂從來就不曾消解。

帶土的視線也模糊了起來。他想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好,這麽溫柔,只為了自己的一個請求就不遠千裏地趕過來,将痛苦埋藏在微笑背後,踏入這片或許他今生都不願再踏足的土地;而命運對這個人又是多麽苛刻,多麽殘忍,不斷讓他經歷各種艱難坎坷,從不肯讓他真心開懷。

帶土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下,滴落在卡卡西的頭頂上。卡卡西顫了一下,從他的肩膀上擡起頭來,看着帶土。

“你哭什麽?”他輕聲問,聲音中聽不出半點哽咽。

“我沒哭,”帶土回答,“我是在替你哭。”

“你的眼睛哭不出來,我就把我的眼睛借給你。一只不夠的話,兩只都借給你。”

他說着,身體前探,輕輕在對方那只哭不出來的右眼上落下一個吻。

卡卡西木然的表情終于出現了裂痕。沉默一秒,他突然扯下面罩,抱住帶土的腦袋,重重親上後者的嘴唇。他用舌頭叩開帶土的牙關,舌尖擠進帶土的口腔,迫不及待地索要着,仿佛要從帶土的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

帶土也反手抱住他,予以同等熱烈的回應。

分開時兩人都已是氣喘籲籲。帶土雙手捧住卡卡西的臉,與他額頭相抵,凝視着那只來自于他自己的寫輪眼。

“告訴我吧,卡卡西。”他低聲說,字字懇切,“把一切的真相告訴我。把你的痛苦和怨恨交給我,讓我和你一起分擔。”

卡卡西沒有馬上回答,神情卻動搖得厲害——或許自從那次帶土要他丢下被大石壓住的自己,帶着琳突圍之後,他已經很久不曾這樣動搖過。帶土沒有再說什麽;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過了好久,卡卡西總算再次出聲。“你知道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

帶土心中一緊,暗想果然。嘴上卻只是簡短地回答:“嗯。”

“我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自殺。他明明做出了正确的選擇,就算村子裏的很多人都指責他,就算被他救了的那個人也反過來将責任推在他的身上,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對立面上。有一些人我看得出來,盡管礙于形勢不敢說什麽,但是他們投向他的目光是帶着贊成和同情的。”

“盡管頂着重重壓力,但自來也大人和水門老師始終公開站在他這邊。他還有我,就算所有人都抛棄了他,都離他而去,我也永遠會陪在他的身邊,支撐着他,告訴他,他沒有做錯,在我心中他永遠是溫柔又強大的英雄。”

“那天水門老師告訴我,三代目終于批準了他的申請,以後我可以和他組成雙人小隊,不必再忍受隊裏其他人的冷眼了。我在心裏松了口氣;我知道他一直覺得自己連累了我,因此負疚在心,日益消沉。我飛奔回家,想告訴他以後我不用再和那些人打交道了,希望聽到這個消息時,他至少能露出一點點欣慰的笑容——”

“但是當我來到書房,找到他的時候,卻看見他蜷縮着倒在地上,短刀插進了肚子裏。”

卡卡西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的神情重歸于麻木,轉過臉去,直直地盯着那塊墓碑,仿佛想用目光在上面穿出一個洞來。

“我沒有抛棄他,可他卻抛棄了我。我堅信他是對的,可他卻用死亡親手告訴我他錯了。那一刻,踩在他的血泊裏,看着他的屍體,我對旗木朔茂這個人由衷地産生了……恨意。”

他的語氣如死水一般不起波瀾,帶土卻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一個可怕的猜測在腦海中成型,他忍不住抓緊了懷中人的手腕。“卡卡西,你——”

“帶土哥!!”

從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喊,打斷了兩人的談話。猝不及防之下,帶土被狠狠吓了一跳;循聲望去,便看到鳴人從墓園入口那邊遠遠跑過來,身後還跟着自來也。

懷裏一輕,卡卡西迅速從他的身旁退開,拉上面罩站了起來。帶土也同樣起身,他望着銀發叛忍的背影,心情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一方面他懊惱于鳴人來得不是時候,正好在關鍵處打斷了卡卡西的敘述。這一次與真相失之交臂後,或許卡卡西将再也不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也就再也不會對他說出實情。但同時,帶土又慶幸于鳴人的出現——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聽到真相的準備。

“帶土哥!”鳴人跑到了他的面前。雖然嘴上叫着帶土,但金發少年的視線卻不住地飄向卡卡西,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好奇。

“你怎麽來了?”在鳴人說話之前,帶土搶在前面問道。

“我們回家之後,琳姐說你好端端的突然跑出去了。她在看着鍋走不開,就讓我們來找你。”鳴人回答,總算舍得把注意力轉回帶土的身上。

這時卡卡西也轉過身來。他的神情已經徹底平靜,和這幾天來帶土所見到的樣子沒有任何不同。他看着鳴人,彎起眼睛,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你好,鳴人君。”

然後,他的目光上移,望向跟在鳴人身後的高大身影,笑容漸漸淡去;再開口,語氣禮貌卻疏離。

“好久不見……自來也大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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