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章:朔茂之死,自來也與帶土的對談。
二十七、棄子
激戰結束兩天後,三代目火影猿飛日斬的葬禮如期舉行。
天空下着綿綿陰雨。忍者們齊聚在火影塔塔頂,面朝歷代火影的岩石頭像,送別他們的領袖最後一程。
帶土和琳一起站在上忍的隊列中。之前硬挨了一記螺旋丸的右肩膀還沒有恢複,傷處打着石膏,手臂懸吊在胸前。他注視着前方三代目的遺像,像上的老人神情嚴肅鄭重,眼中卻透出年長者所獨有的溫和慈愛。
恍然間,帶土記起了三代目生前曾說過的一句話。
——只要擁有火之意志,那麽住在村子裏的所有人就都是一家人。
鼬看着父母屍體時的絕望表情在他的腦海中閃現。卡卡西跪在朔茂墓前的單薄背影在他的眼前一晃而過。
人人神色悲戚,默然垂首表示哀悼。帶土能聽見另一邊前排木葉丸的抽泣聲,能看到隔着琳站在他左邊的、阿斯瑪通紅的雙眼,能感受到籠罩在人群上空的沉重氣氛,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像其他人那樣感同身受。
他當然不會覺得痛快,但同樣也達不到和別人同等程度的悲傷。他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并且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帶土就這樣在茫然之中迎來了葬禮的結束。雨過天晴,陽光重新普照大地,似是也想要努力驅散人們心頭的陰霾。琳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他和等在那邊的第七班彙合。
帶土望向自己的三個學生,他們也在看着他。鳴人的臉上還貼着一塊紗布,得知錯過了與父親的重逢後,他失落了整整一天一夜,但現在精神已經恢複過來了。發生在他與同為人柱力的我愛羅之間的戰鬥,讓這個十二歲的男孩又成熟了幾分,明亮的藍色雙眼之中閃爍着堅定的神采。
“……抱歉,琳。你們先走吧。”遲疑了一下,帶土說,“我想……先去一個地方看看。”
琳的神色黯淡下來。她已從帶土那裏的得知了發生在結界內部的戰鬥始末,當然明白他現在想去哪裏。“好吧,”她點點頭,“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嗯。”
帶土目送着他們四個下了火影塔,向旗木家老宅的方向走去。然後他直接發動了神威,數秒鐘後來到了他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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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車熟路地來到墓園的一角,帶土在旗木朔茂的墓前站定。他俯視着那塊陳舊的石碑,伫立半晌,方才慢慢地蹲了下去。
十幾年來他不是第一次來拜祭這位故去的長輩,但是從沒有哪一次比現在的心情更加苦澀,更加複雜。帶土回想起曾經在這裏無數次發下的、一定要将卡卡西帶回木葉的豪言壯語,如今卻只覺得那些承諾中透着無與倫比的諷刺。
“您好,伯父。”沉默了很久,他終于像從前那樣開口。“我……”
他的聲音在空氣中尴尬地消散。帶土張着嘴,卻不知自己該說什麽,能說什麽。
說什麽都沒有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道歉,同情,憤慨,死者聽不到,也不需要。
木屐踩踏着草地的沙沙聲響起,由遠及近。身材高大的白發忍者在帶土背後停住腳步,投下的陰影将他整個人籠罩在內。
“我就知道在這兒能找到你。”自來也說。在剛才的葬禮上帶土并沒有見到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要不要陪我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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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了自來也每次回來時常常造訪的一家居酒屋。
自來也要了幾瓶清酒。年輕的女店員将白瓷瓶一一擺放在桌面上,行禮後退了出去,并且貼心地幫他們關上了小隔間的房門。
一時間無人說話,兩個人分坐在長條椅上,面對着面,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終于,在他們各自喝空了一瓶之後,自來也總算放下了酒杯。
帶土立刻擡起頭來看着他,但自來也卻只盯着桌子。
“當年朔茂自殺的事情,”他低聲說,“是卡卡西自己前往火影塔做的報告。”
帶土心頭一緊,喝下去的酒水似乎都化作了苦鹹的味道。
“我和水門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我們第一時間趕去了火影塔,上樓後恰巧看到卡卡西從老師的辦公室裏出來。從背影看他似乎和平時并沒有什麽區別,出門時還很禮貌地向屋內鞠躬告別,聲音穩定平靜,可當他轉過身來,面向我們的時候,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心中有什麽東西已經永遠地死掉了。”
“那是一個孩子對父親的信任、仰慕和愛。”
“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帶土低聲問。
“和赤之國任務的情況差不多,”自來也嘆息,“但是還要更加嚴重一些,涉及到了政治層面的問題。那次任務的失敗甚至令火之國一度丢失了一小片領土,直到第三次忍界大戰的時候才借機收複回來。身為五大國之首,卻如此顏面盡失,這是名族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先代大名就在家臣們的慫恿之下,對木葉施壓,威脅我們就此事給出一個交代。否則,他們就會在今後縮減對忍村的金錢和物質支持。”
“縮減……對忍村的支持?”
“沒錯。你也知道,當時雖然第二次忍界大戰已經結束,但是忍村之間的局勢并沒有因此而穩定,每一方都在養精蓄銳,為下一輪的沖突做準備。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規模更大、更加殘酷的第三次大戰随時都可能開始,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名對木葉實行經濟制裁,那麽面對戰争,我們将毫無勝算——”
砰!
帶土揮起拳頭,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杯碟在這一擊之下都被震得跳了起來。“難道都城裏住着的那些家夥長的都是豬腦子麽!”他咬牙切齒地低吼,“忍村戰敗了對他們有什麽好處?!難道三代目他們就不知道把這些利害關系向大名說清楚?”
“當然說了,怎麽可能不說?但是那毫無用處。”自來也的神情滄桑起來,“時代不同,帶土……二十年前人們的觀念還很陳舊腐朽,無論是我們忍者,還是那些名族們。那時的忍者将完成任務奉為至高目标,為此可以抛棄甚至是殺死同伴;那時的名族認為忍者不過是他們的鷹犬和走狗,是随時可以被丢掉或替換的工具。當年國家與忍村的聯系還不像如今那樣緊密,現在這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狀況與觀念,還是在新任大名上位之後才漸漸形成的。”
“所以,”帶土喃喃道,“朔茂前輩就是被三代目他們推出去作為棄子的人,是嗎?他自己根本就不想自殺,對不對?”
“是。”自來也垂下眼簾,“在那件事發生一周之前,我還去探望過他。雖然那時他已經十分消沉,被內心與外界的雙重譴責壓迫得心力憔悴,但是他也斬釘截鐵地告訴我,為了卡卡西,他會努力挺過這一切,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朔茂是個外在性格很随和,內裏卻十分頑強堅韌的人……所以在得知他自殺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一直覺得,那只不過是一個拙劣的玩笑,而拒絕相信這就是事實。”
“那是因為你太相信你的老師了。”帶土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那麽諷刺,但他似乎失敗了。
自來也陷入了沉默。他擡起雙手,用力搓了把臉。
“對。”放下手,他說道,“我無法反駁。可是帶土,我不是要為猿飛老師辯解什麽,然而在當時的情況之下,他也是別無選擇。面對大名的施壓,團藏和兩顧問都堅持認為應該讓朔茂以死謝罪,将此事做個了斷,為了逼迫老師盡快做出決定,團藏又派根的人在暗處煽動,引導村子裏的輿論,最終令事态愈演愈烈,不剩下半點斡旋的餘地。”
“老師是忍村的首領。一旦戰争爆發,木葉淪陷,會有更多人因此而死,甚至是落到比死更加悲慘的境地。他不能将朔茂一個人的性命置于整個村子之上。”自來也擡起頭來,懇切地看着帶土。“在繼續責備他之前,告訴我,帶土……如果換做你是火影,站在他的位置上,你要怎麽做?”
帶土無法回答。
“就是這樣。”自來也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的神态一下子蒼老了下去,聲音蕭索。“我從前就和你說過……在殘酷的忍者世界之中,黑暗的一面從來不曾消失,只是你知道與否、知道多少的問題。火影也從來不僅僅是一個榮耀的頭銜,一個偉大光明的存在……他是需要背負起這一切、承擔起這一切的人。他必須将整個村子、将更多人的利益置于任何個體之上,哪怕有時這意味着他需要作出某些違背良心的選擇。”
“從來就不存在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完美世界,也從來就不存在能保護所有人的完美之人。如果你想要成為火影的話,就必須明白這一點。”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這一次連瓶底與桌面相碰,啜飲酒水的聲音都聽不到了。然後,自來也站起身,将放在一旁的卷軸重新背在腰後。
“錢已經付了。”他向外面走去,在門口停下,沒有回頭,“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無論你們的商談結果如何,你都必須回到木葉。失去了首領的村子還有很多事情等待處理,我想你和我一樣,并不希望看到某個人趁虛而入,奪走火影之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