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開
? 從琴川離開到江都，到蓬萊，再到許多許多他和師兄都不曾去過的地方。人也好，妖也罷，百裏屠蘇看遍不同的事，參與了更多人的生命。
晴雪一直跟在屠蘇身邊，有時也會露出甜甜的笑“蘇蘇，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浪跡天涯呢？”
浪跡天涯，行俠仗義。好像是這樣的，好像又不是這樣的。
每一次，都是陵越下山尋找屠蘇，終于有一次，是屠蘇在大千世界追尋師兄的痕跡。走的越遠，屠蘇越害怕，天地方圓，總有走遍的時候。如果那時依舊找不到師兄，屠蘇該何去何從？
直到屠蘇遇見了一只妖，一只花妖。
就在前往瑤山的路上，那只花妖攔下屠蘇和晴雪，月牙樣子的笑眼彎彎“你們行了遠路，願意停下來歇歇，聽我講個故事麽？”
還沒待屠蘇反應，晴雪就将屠蘇拉住，席地而坐“你講吧”
花妖看一眼百裏屠蘇，娓娓道來。
那是一株白色的芍藥，在剛剛形成意識的時候，卻被不懂事的孩子折了莖蔓，眼看着就活不了了。一位路過的藥農卻救了他，将他的莖葉立直綁住，還日日過來看他，直到這芍藥完全長好，花農便再也沒有來過。
後來，這芍藥終于化成了人形，有了靈力，便去找那藥農。可人類哪有妖精的千百壽命，早就化作飛灰一捧。但這妖精也是個倔強的，便執拗的去尋找這藥農的轉世。周轉百年，還真讓他找到了。
自此以後，這藥農的生生世世，投胎為人也好，牲口也罷，男也好，女也罷。這花妖一直陪在這藥農身邊，直到這一世。
花妖這些年為了尋找藥農，耗費了太多的靈力，以至于這藥農投胎已經弱冠，花妖才找到他。
這一世，藥農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家室人品都是極佳，不少大家閨秀都屬意于他。花妖怎麽能允許自己守護了這麽久的藥農被人觊觎？但花妖也知道，藥農一定不喜歡自己害人。花妖只得自己想辦法讓藥農喜歡上他。
可沒想到，這藥農早就有了情定一生的人物。
可花妖也不是個容易放棄的，若是他那麽容易放棄，怎麽會守了藥農這麽多年？
藥農還是有着原來的性子，喜歡研究些藥草醫術。于是這花妖就應征成了藥農身邊的小厮，每日幫收集露水，采集些藥材。花妖看得出藥農對這事是極為不上心的，但花妖卻高興的很，因為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經邁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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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白色長衫，漂亮的鳳眼總是亮亮的看着藥農，這就是花妖。
可慢慢的，溫柔的藥農也察覺了花妖對他的心思。花妖沒犯什麽大錯，藥農找不到借口趕走他。只能找一些他短時間內難以完成的任務，讓他不能總在自己面前轉悠，讓他知難而退。
第一次讓花妖采集5株山參時回來時，花妖驚訝的瞪着那雙鳳眼，撅着嘴到“你欺負我，山參那種可遇不可求的藥材怎麽可能那麽容易采，根本不可能一天完成麽！”他聲音甜軟，帶着撒嬌的意味
那次好脾氣的花農狠了心“那就什麽時候完成什麽時候回來”
可令花農驚訝的是，他還是在傍晚趕了回來。還帶着香甜的桂花糕，獻寶似的捧到藥農面前“很好吃，特意給你帶回來的”
藥農當時正翻閱着古籍，雖然驚訝他回來的太快，卻只是淡淡的回應“我不餓”
“吃東西有時候不是需要填飽肚子，好吃着呢”花妖說着兩指撚起一塊遞到藥農嘴邊
手指纖長白皙，趁着帶點粉的桂花糕，煞是好看
藥農只是撇過頭，不再理他
待藥農回過頭，卻不見了花妖的身影
再後來，藥農給花妖的任務越來越多，越來越重，有些任務，甚至讓花妖十天半月回不來。
可花妖明知道藥農不會搭理他，是在刻意為難他，還是會同藥農抱怨任務太多，沖藥農撒嬌，然後在傍晚前及時趕回來，帶回一些西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縱然花農從沒看過，花妖依舊樂此不疲。
花妖若空閑，必定會跟在花農身邊。無論是藥農去照顧花草也好，陪心上人解悶也罷，花妖總在藥農十丈之內。
直到一日藥農陪心上人去街上逛逛，清秀的女子悄悄問藥農“他也還跟着你麽？？”眼神瞄向不遠處站着的花妖
藥農知曉她說的是花妖，看着女孩小心翼翼的表情，不僅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不想他同去？”
“他不喜歡我”女孩委屈道，自覺沒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麽那個人對她的敵意就那麽大呢？
“那他就不去”
“真的？”看着女孩滿臉驚訝歡喜，藥農頓時覺得心都化了
藥農告訴花妖不讓他跟着的時候，他便一臉的委屈“我怎麽了，我是你的助手，不就應該跟着你麽！”又是那種撒嬌的語氣
“我的私事，不需要你”藥農淡淡的回答他
“那我也是私事！我自己玩自己的，與你們無關！”花妖倔強的仰着脖子，唇珠鮮明的嘴撅起
不願再和他計較，藥農轉身離開。
女孩蹦蹦跳跳的走在路上，一手拿着冰糖葫蘆，一手拿着她最愛的桂花糕。
藥農聞着似曾相識的桂花味，卻想不起在哪聞過，也懶得再想。就着女孩遞過糕點的手咬了一口，舌尖掃過她凍的微冷的指尖。
女孩頓時紅了臉，羞怯的跑遠
藥農剛要追上去，卻感受到了熟悉的花香，下意識的轉頭，只捕捉到一縷單薄的衣角。
待女孩玩的盡興了，藥農才回去
花妖少有的不再纏着藥農，也沒從袖口變戲法一樣掏出吃的，只是蒼白着臉色深深的看着藥農，然後轉身離開。
藥農想他這是放棄了吧
藥農給花妖任務的時候，他不再撒嬌，平常會跟着藥農，一旦藥農去到女孩那，他會自己離開，乖巧的不像話。
然後，就是女孩身子的毛病了
無論藥農盡力的調養，女孩的身子還是像被蟻蛀空了的橋，一下子那麽坍塌了，藥農措手不及。
花妖主動找到藥農，答應給女孩續命。
他的要求卻是要藥農留在他身邊，藥農雖無奈，還是應了。
藥農這才知道，花妖是妖不是人，花妖吐出妖丹的時候，突然笑了。
他轉向一邊焦急的花農
“你曉得麽？我最愛吃桂花糕，我想着這麽好吃的東西，也應該給你嘗嘗。我挖了5株的山參，為此，一株山參精還和我打了一架。但我還是挖完了，回去的時候給你帶了桂花糕，可你卻看都沒看一眼，我只到你不愛吃這，後來，我變着花樣給你往回帶，也自己學着做一些，發現你都不喜歡。直到後來，我見你吃這女孩手裏的桂花糕吃的那麽開心，我才知道，你是不喜歡我，而不是不喜歡糕點”花妖說着，把妖丹打入女孩的胸口
“現在，我不想要你了。五百年的想而不見，一千年的求而不得，最後三年的得而不愛，我真的累了。當日你許我一命，今日還你，再不相欠”
說到這兒，花妖突然不再開口了。
倒是晴雪開口追問道“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花妖笑笑“我就是那只花妖，你們現在看到的，可以說是陰魂不散吧。”
晴雪愣住了，幾次開口沒發出聲音，最後只剩呢喃“可……可你……你是男的啊……”
但花妖耳朵極靈，微微露出微笑“是啊，我是男的，所以我的愛不容于世，我若是女的，哪怕是個妖他也不會這麽對我吧？”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晴雪趕緊解釋，想靠近花妖，卻又頓住腳步，進退維谷。
“我叫白芍，千百年前在烏蒙靈谷外修煉成妖。”白芍說着看向屠蘇“你身上，有烏蒙靈谷的氣息。”
“烏蒙靈谷已經毀了”屠蘇看着花妖，淡漠的開口
白芍點點頭“我知道，我在這裏等，只為等一個有緣人來聽我的故事。講完了這個故事，就是我離開的時候了。你叫什麽？”白芍帶着溫和的笑意看向屠蘇
“百裏屠蘇”
“好名字”白芍微笑的身影慢慢變淺“百裏屠蘇，你也覺得，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愛情不容于世麽？”
沒待屠蘇回答，白芍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林間。
從此，世間少了一株癡情的花妖。
“他好可憐……”晴雪癡癡的看向白芍消失的地方，第一次挽住百裏屠蘇的手臂“蘇蘇，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
屠蘇沒有回答，此刻，屠蘇有些茫然。
男子與男子之間竟然會有愛情的存在，這是屠蘇從來都不知曉的。
眼神迷茫了半晌，屠蘇深深呼出一口氣回答“或許吧”
屠蘇和晴雪改變路線，前往烏蒙靈谷。在旁邊的城鎮，屠蘇遇見了一個一身青衣的男子，背着包袱，不知要前往哪裏。
原本三人應該就此擦肩而過，男子卻主動走上前來“兩位是從外面來？”
屠蘇點點頭
“你們可見過一白衣男子？和我差不多高，不過有些清瘦，長的漂亮，有些像女子。”男子說道這的時候臉色有些微紅，似乎害羞了。
晴雪第一反應就是花妖白芍，開了口卻不知道說什麽。
這男子恐怕就是白芍的心上人，難道告訴他白芍已經死了麽？晴雪做不了狠心人。
“沒見過”倒是屠蘇幹脆的回答
青衣男子雖然沒抱希望，但聽人這樣告訴他還是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向屠蘇他們前來的道路走去。
“蘇蘇……他們……很遺憾……”
“我突然覺得，蘭生說的話有時候還是很對的”屠蘇看向有些疑惑的晴雪“有些人，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還好，屠蘇還有機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