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點
? 整整三年,屠蘇和晴雪走過了所有城鎮村莊。從白雪皚皚到桃花壓枝,就連遠在天墉城的芙蕖都下山來找過兩人幾次,可還是沒能找到陵越和少恭的蹤跡。 “蘇蘇,我們……”晴雪不知道該怎樣勸屠蘇放棄,從某種程度來說,陵越的失蹤和她不無關系。原本最有權力阻止屠蘇這種自欺欺人行為的她,現在确實最不能說這話的人。
“我們回琴川”這是屠蘇深思熟慮的結果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如果說之前的屠蘇是靠着記憶以及陵越的付出才能僥幸贏了少恭,知曉少恭的動作。現在的屠蘇已經真正的成長起來,依舊不愛說話,卻花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去觀察。
見得人多了,自然有和少恭相似的,雖然不及少恭老謀深算,但也是屠蘇很好的歷練對象。
其實大概一年之前屠蘇就懷疑少恭回了琴川,之所以一直和晴雪走下去不過是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若是以前的屠蘇知道了師兄可能在琴川恐怕會直接趕過去,而現在的屠蘇想的更多,考慮的更周到。盡管做不到少恭的謹慎,但也能大致上不出大錯。須得先确定了陵越不在其他地方,再去琴川找他就更有把握,也省得失望。
晴雪抿着唇跟屠蘇一起禦劍,眼看到了琴川,晴雪拉住蘇蘇的手“蘇蘇,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師兄不在的話,你會怎麽辦?”
“那就繼續找他,直到找到他為止。”屠蘇毫不遲疑,語氣忢定。
“蘇蘇,師兄不會希望你這樣的。如果我們找不到師兄,我們回幽都好不好?”
“然後呢?”
“什麽?”晴雪有些茫然的望向屠蘇的眼睛
屠蘇沒有回答,反而執拗的轉回原點“我會一直找下去,找不到師兄就找他的轉世,總有一天,我總能找到他。”
“蘇蘇,你這樣做有什麽意義麽?如果大師兄真的死了,就算找到他的轉世他也不記得你了,他已經不在了,你所做的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從兒時的相遇,到這些年的奔波。晴雪都快忘了是什麽在一直支撐着自己走下去,開始可能是對屠蘇的情感,後來可能是屠蘇對她的情感。那現在呢?死者為大,在屠蘇心裏風晴雪再不可能是最重要的了。那麽多的付出,究竟又有什麽意義?晴雪迷茫了
“這麽多年,我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所有人做事都需要原因,都有意義。很多時候,做一件事不過是因為想再看一眼而已。”屠蘇看向晴雪“好像就成了一種執念,一種無數情感糅雜成的複雜的情緒,看不到就不安心。”
屠蘇擡手撫摸晴雪的臉頰“晴雪,現在有那麽多的時間,我們不用再疲于奔命,很多事終于可以靜下心來想想了。當初所執着的,到底還是不是你期望的樣子。就像蘭生不得不長大,我也不得不長大了,晴雪你呢?”
晴雪抓住屠蘇的手,用雙手握在掌心“蘇蘇,我們都需要時間,不過在大家都想明白之前,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好”
兩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到了琴川城外,兩人停在城郊出,閃身出現在琴川城口。
“那個,是不是蘭生?”已經恢複過來的晴雪看着一閃而過的身影有些驚訝,拉着屠蘇就要跟上去看看。
倒是屠蘇頓住,對不解的回過頭來的晴雪搖搖頭。隐匿了行跡才跟上蘭生,兩人這才确定真的是蘭生,不僅如此,蘭生身邊還跟着孫月言和襄鈴。
一路上蘭生三人幾乎光顧了琴川所有藥鋪,三人幾乎成了移動架子,身上都挂滿了藥材才慢悠悠的出城。
“他們這是幹嘛?”
晴雪不明白,屠蘇卻有些頭緒。示意晴雪別驚動他們,兩人一路跟着三人往城郊走去。結果越走越偏,越走越偏,直到三人突然間消失了蹤跡。
晴雪幾步追了過去,卻發現三人卻是是突然消失了“這怎麽回事?”
“這是陣法”屠蘇的書不是白讀的,這個陣法簡單,是個幻陣沒有什麽殺傷力。只能迷惑些凡人,讓他們原地打轉而已。
“陣法?”晴雪有些驚訝,看屠蘇倒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才反應過來,陵越可能真的活着。
依照蘭生和襄鈴的程度,別說陣法,連法術都半斤八兩,這裏不可能是他們搞的鬼。而能使喚得動這三人,又能讓蘭生這麽心甘情願被使喚的,除了陵越和方如沁不做他人。方如沁不會法術也沒什麽會法術的朋友,所以只能和陵越有關。
若是和陵越扯上了關系,設下陣法的只有可能是少恭。因此陵越可能沒有死,不僅沒死還一直生活在琴川和歐陽少恭在一起。
想到這兒,晴雪有些沉不住氣“蘇蘇,你有辦法破開這個陣法麽?”
“我能破開,只是會驚動……”
屠蘇話音未落,林間卻陡然明亮起來,不遠處幾處小屋,幾片園地,一處瀑布銜着小溪,就這麽躍然眼前“來者是客,也算是老朋友了,進來吧”
這聲音,分明就是歐陽少恭。
晴雪下意識的看向屠蘇,等着屠蘇決定。屠蘇深吸一口氣,不是因為害怕或是緊張,是因為陵越。
兩人踏入陣法的剎那,林間又恢複了原本昏暗的樣子。
還沒到最近的一座竹屋的門口,方蘭生就聽到動靜跑了出來“喂,你來幹什麽?”雖然早知道陵越無事,但想想大哥現在的樣子,蘭生還真是做不到心無芥蒂的原諒屠蘇。
“小蘭,來者是客。”依舊是一身絲綢的黃衫,歐陽少恭從中間的竹屋走了出來。
蘭生轉過頭去,也沒給少恭好臉色“別弄得和咱倆很親近似的,你倆半斤八兩,每一個好東西,都別叫我名字。”說完蘭生跟趕蒼蠅似的從兩人中間離開“都離我遠點,小爺忙着呢,沒時間打理你們。”
“好久不見……”歐陽少恭還想寒暄幾句的樣子,卻被百裏屠蘇直接打斷“師兄呢?”
少恭也有些詫異屠蘇的直接,露出絲笑容,讓開通往木屋的道路“就在裏面”
這些年,屠蘇也算是了解少恭。自己身上沒了他想要的,他自然也懶得再給自己下套子。毫不懷疑,屠蘇徑直往木屋走去。想要跟上的晴雪卻被少恭一把拉住,晴雪想拍掉少恭的手,可少恭抓的緊了,任晴雪掙紮依舊紋絲不動。
“晴雪,這麽多年不見,不聊聊麽?”
眼看着屠蘇進了門,晴雪心裏有些說不清的澀,不再掙紮,任由少恭将自己拉走。
而這邊已經推開房門的屠蘇卻攥緊了拳,一道屏風的距離,頭一次屠蘇覺得,邁出一步有那麽難。
見到師兄該說些什麽?對不起?你還好麽?
一切語言在□□裸的放棄與傷害面前都是蒼白而清貧的。屠蘇一直知道,陵越不會怪他。可陵越不怪他不代表他不怪自己,他可以找一千個一萬個借口證明自己沒錯,證明自己的選擇有情可原。
然而,只一句話就能将他反駁的體無完膚:是百裏屠蘇的選擇傷害了陵越
還沒待屠蘇想好自己改怎樣,卧房已經傳來了聲響“少恭?”
盡管三年沒有聽見這聲音,但屠蘇能确定,房裏的人是陵越無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嗓子像是被什麽酸澀的東西哽住了。
而房間裏的陵越确定門口有人,猶豫一會兒,還是下地自己卻查看。
師兄弟就這麽不期而遇
容顏不改,卻青絲成雪。上一世,是因為陵越修煉有成,這一次,卻是因為耗盡了本源。
一人沒想過還能再見,另一人一直盼望相見卻害怕相見。
相顧無言,終于還是陵越抿嘴笑出臉頰的酒窩“不認識師兄了麽?”
這話一出,連屠蘇自己都沒發現,頃刻彙集的淚珠瞬間滑落了臉頰。再開口,帶着哽咽的兩字破口而出“師兄……”
陵越走到屠蘇跟前,細心的用袖子将屠蘇臉頰的眼淚抹去。一遍又一遍,屠蘇一直在流淚,陵越就一直在幫屠蘇拭去淚水。
直到屠蘇不再流淚,反手握住陵越的手腕。腕骨纖細,不贏一握。不用探查師兄的身體也知道,他受了不少苦“師兄,對不起,對不起……。”
“屠蘇,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怨恨我就可以心安理得毫無愧疚的。不是你願意原諒,我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你越是不介意,我越是難過。’可這些話,百裏屠蘇都不能說,也不敢說。經歷了這麽多,屠蘇知道了有些話放在心裏就好;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說出來不過是徒增尴尬。
“師兄你過的怎麽樣,這幾年。”屠蘇握着陵越的手,涼涼的。幹脆将陵越拉回卧房,讓陵越上床躺着。剛剛悄悄探查了陵越的身體,經脈寸斷,體內一絲靈氣也無,倒是有仙靈之力護着陵越斷裂的經脈,讓他不至于太過難受。
“我很好,你呢?過的如何?回天墉城見師尊了麽,晴雪呢,怎麽沒見到她?”
幫陵越掖好被子,屠蘇微笑着一一解答陵越的問題。
向來是充當保護者的陵越如今孱弱不堪,無論陵越表現的多麽開朗無所謂。屠蘇卻明白,陵越的心裏絕沒有那麽平靜無波。他不過是不想別人擔心,也不想別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不想被一味的照顧。
兩人默契的沒有談及陵越的身體情況,只是像平常一樣談天說地,好像在天墉城的日子。古井無波,卻恬靜安逸。?